《沉沦冬焰》十贰秋

15、第 15 章

　　月色清亮，满地银霜，树影婆娑。

　　有人拾级而下，台阶上皎月的碎影和人的影子彼此交汇，晚风轻拂，两人的衣角在纠缠。

　　沈右苧此刻眼神有些空茫，脑海中像是缠绕着无数丝线，混乱无措。

　　背部，膝弯处都能感觉到陆听淮强劲有力的手臂，而半边身子严丝合缝的贴着陆听淮。

　　沈右苧莫名觉得自己像是身处在岩浆，滚烫又炙热，而岩浆深处有勃勃跳动的心脏。

　　一声声，带着节奏感的同样敲击着她的心尖。

　　炽热中又浸染着冷杉霜雪的气息，矛盾却完美融合，极富个人色彩。

　　夜晚将近十点的教学楼，仍有稀稀落落的学生逗留。

　　陆听淮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抱着沈右苧下楼，一步步走的很稳。

　　楼道里虽光线昏暗，但有不少眼尖的学生认出了两人，纷纷惊掉了下巴，探着脑袋死命往这边瞧。

　　沈右苧咬了咬下唇，她这时是真觉得有些尴尬了。

　　“陆听淮，你快放我下来。”

　　陆听淮垂眸看了眼怀中的人，因为羞恼香腮透粉，为了躲避周围人的视线，脑袋拼命往他怀中缩。

　　头发蹭的毛茸茸的，声音压得很低，丝毫没有气势，真像那只喜欢在他怀中软绵绵叫唤的小猫。

　　沈右苧本以为陆听淮会照她的话做，毕竟认识了有一段时间了，她觉得陆听淮是那种外表看着冷，实际温柔礼貌细致的人。

　　却没想到，陆听淮闻言倏然笑了一声，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愉悦。

　　如同黑夜的双眸中有光影浮现，是无边暗寂里的烛火摇曳。

　　“不行，你脚受伤了。”

　　沈右苧噎了一瞬，“那么多人看着呢，这点小伤也不是不能走。”

　　陆听淮沉思两秒，“有道理。”

　　沈右苧眼睛一亮，以为自己说动了陆听淮。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他一本正经的提议：“要不将眼睛蒙上？周围人就不见了。”

　　沈右苧：“......”
　　她现在是知道了，陆听淮还有这无赖的一面。
　　算了，摆烂吧。

　　正好这些人将照片传上论坛，让那些人瞧瞧，他们的高岭霜雪抱着她下楼呢。

　　谁说她做不到的，好胜心得到满足，沈右苧也不尴尬纠结了，心安理得任由陆听淮抱着下楼。

　　校园的林荫道两旁路灯朦胧，隐约照亮前行的道路。

　　教学楼前方有一处花坛，不远处有一方喷泉，水流在空中变换着不同的形状。

　　陆听淮将沈右苧抱到花坛旁的木质长椅上，让她平稳坐下。

　　“你先坐着等等，我去买点药。”

　　说完，又从背包里拿出一杯灌满热水的玻璃瓶，放到沈右苧的手中，玻璃瓶外包着一个杯套，不至于烫手，但暖意却不断的外涌。

　　“刚灌的热水，暂时先暖暖手吧。”

　　沈右苧愣了好一会，应了声，扭头发现陆听淮的身影已经融于朦胧月色中，不甚分明。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沈右苧难得没有刷手机，脑中也没想大提琴曲，只是抬眸看着天际的那轮弯月。

　　皎洁的没有丝毫瑕疵，明亮又澄澈，光晕将乌沉沉的天际晕染，偶尔能见堆叠的云层。

　　似乎等了没多久，耳边就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沈右苧没有回头去看，周围也有其他的学生来来往往，脚步声纷乱嘈杂。

　　但不知为何，她却认出了那道朝着她走的脚步声。

　　隐约的感应，让她觉得这就是陆听淮的脚步声。

　　秒针滴答走了两下，映入眼帘的是洗刷干净的白鞋，视线由下往上。

　　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让人挪不开眼的五官。

　　少年胸膛微微起伏，气息有些急促，喉结轻滚，约莫刚刚是跑着过来的。

　　沈右苧记得学校的便利店离花坛的距离不仅，走路过去大概要十分钟，一来一回也要二十分钟了。

　　可陆听淮好像只用了十分钟不到，就回来了。

　　沈右苧记得自己只是看着天上的月亮发了一会呆，陆听淮就站在了她面前。

　　“你怎么这么快？”沈右苧问道。

　　陆听淮蹲下身，随口回：“便利店没什么人买东西，没排队。”

　　“那也很快了，我感觉就过了几分钟。”

　　陆听淮笑了声，“感觉有时候不准。”

　　沈右苧想说明明你跑过来的，还不承认。

　　就感觉到脚上一凉，沈右苧这才发觉陆听淮将她的鞋子脱了下来。

　　她吓的缩了缩脚，却没缩成功，脚踝被陆听淮牢牢的扣住了，挣脱不出。

　　“你脱我鞋干嘛。”

　　陆听淮无奈，“刚前面不是和你说了，要帮你上药，脚都流血了。”

　　沈右苧：“你说了吗？”

　　“说了。”

　　沈右苧有些心虚，大概之前都在思考陆听淮是跑着过来的事情，一时之间没有听到陆听淮的话。

　　但此刻，自己的脚踝被陆听淮手扣着，脚后跟搁在他的膝盖上，那股羞窘感又蹿了上来。

　　好在这块位置因为被花坛挡着，再加上并不是回寝室的必经之路，算是人烟稀少，否则沈右苧敢肯定，第二天论坛铁定炸了。

　　什么z大的高岭霜雪竟然抓着女孩子的脚不放.....

　　“我可以自己上药的。”沈右苧嘀咕出声。

　　陆听淮抬眸看了她一眼，“上个药而已，很快的。”

　　这话什么意思，在说她扭扭捏捏吗。

　　沈右苧正想说什么，脚底的一阵刺痛拉扯着神经，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给你涂碘伏，忍一忍，马上就好。”
　　陆听淮说着，用棉签涂碘伏的动作也轻了许多。

　　“要给你吹吹吗？”

　　沈右苧顿了下，恼道：“吹什么吹，我又不是小孩子。”

　　陆听淮闻言，眼底映着的弯月漾起了涟漪，笑意在逐渐蔓延，落月清辉仿佛都洒落在他的周围。

　　一旁的莹莹光影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眼窝微深，高挺的鼻梁如同连绵起伏的峰峦。

　　眉眼间的清冷自持，在带着笑意时却有了少年气，难得流露出一些随性不羁。

　　沈右苧恍然想起今天林棠问她，有没有对陆听淮心动。

　　或许是今夜的月色太皎洁梦幻，是身旁的水流声悦耳动听，是云层翻涌，水雾氤氲，万千莹莹灯火摇曳。

　　眼前人仔细专注地为她上药，动作小心又轻柔，怀中的玻璃杯还散发着温热的余温。

　　沈右苧想，

　　她大概有答案了。

　　那些被她潜意识里忽略，逃避的，大约早就扎根，发芽，并且肆意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