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久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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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接吻》
竭泽而愉/文
晋江文学城
许佳期刚刚跟完早交班，在护士站收拾东西，早班的小护士从她身边走过，抛下一句：
“下个月什么时候？”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她却一下就懂了其中的深意。
许佳期勉强笑笑：“说是15号。不确定呢。”
这事她想了好久。小护士一开口，她就知道她指的是边城休假的事。
边城是她的丈夫，在某地的消防大队服役。
他们结婚三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许佳期揉搓着手上的酒精。
她想离婚。
等这次他回来就提。
这念头在她心里盘旋有一段时间了，其实上一次边城休假回来的时候，她就有这个想法了。
边城上次假期一共就四天，头两天在她家，后两天在他家，两个独处的时间就那短短的几个晚上。
她没找到机会。
“终于回来了。”小护士刘烟叹息一声，“这一走又是大半年吧？”
“到下一个月就九个月了。”许佳期走回到位置上坐下，一边回答，一边将桌子的东西装进提包。
她准备下班了。
“这么久？过年也没放假？”
“过年的时候，他战友的母亲病危，他留下值班。”许佳期说。
“就是那时候那个老太太吧？肺癌的那个，你帮忙安排的，找的刘主任。”
“嗯。”许佳期回应，顺手翻开值班表，看自己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时间真快啊。”这时候不忙，刘烟有机会继续和她闲聊。
“佳期姐，你们分隔两地，你就不想你家那个？”
她想不想边城？
许佳期低着头。上班时摘下的戒指还放在盒子内，听说金子沾了水不好，外面在下雨，她没着急戴上。
频繁地摘戴戒指，总是不见人影的丈夫。其实谈论想不想他，没什么意义。
“肉麻不肉麻。”许佳期记下自己接下几天的班表。
她昨天值夜班，交接班结束，她就可以下班了。
“怎么肉麻了？”刘烟凑前来，“现在流行！这叫浪漫！”
提起“浪漫”，这个刚离开学校一年的小姑娘眼中亮闪闪的。
许佳期可不关心浪漫，鸡毛蒜皮的生活可没有多少浪漫。她把手上的夹板放回原处，顺势问：“还下雨呢？”
“我来的时候下，淅淅沥沥的，没完没了。”刘烟说，“你回家的时候小心点，绕着点水，咱医院门口修路的那一段，可难走了。”
“一星期了。”许佳期听到还在下雨，蹙起眉头，“不知道七月能不能放晴？”
六月底，往年气温逐渐升高进入盛夏，今年却反常地下了一周雨。
雨水把好端端的城市变成了蒸包子的笼屉。
“走了。”许佳期向刘烟招呼一声，提着提包离开。
许佳期住的地方离单位不远。这是买婚房的时候，边城选的位置。
医院门口之前修路，围挡拦了一半，这几天下雨工程停了，不知道哪个没素质的偷了一块围挡，露出施工一半的坑。许佳期看了一眼，半坑发黄的泥水。
医院这地方本来就往来人多，人堵着人，很难走。
平时十分钟的路程，今天足足走了半小时。
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阴潮气息让人窒息。
六月底，断断续续的雨。热气没有一点缓和，反而酝酿成压抑。许久不见太阳，屋子里的潮气散不去，明明是新房，却散发着一种几十年老屋子的霉味。
早晨八点，房子里黑压压的。
许佳期打开灯，换上拖鞋，踱步回到卧室，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床单透着潮气，黏在皮肤上，不舒服。
应该换一下床单的，许佳期想，可今天换了，还是会潮，只是增加了无谓的家务。反正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凑合一下也是可以的。
她闭上眼睛。夜班抽空了她的精力，许佳期在深深的疲倦中沉睡。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许佳期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床头挂着她和边城的结婚照。
她静静坐着。照片里的人似乎一直在注视着她，时间久了，生出一身鸡皮疙瘩。
起身往阳台走，外面雨停了，天也不见放晴，迟早还会酝酿成新一轮的雨水。
晚饭前，座机聒噪的响声成了这家唯一的动静。
许佳期趿拉着拖鞋从书房出来。今年是她工作的第四年，顺利的话，年底就能评职称了。
她本来想抽空看看书。但屋子湿气太重，很多书都卷了边，她只好在书房处理旧书。
许佳期看了一眼电话号码，眼中闪过犹豫，想了想，还是接起电话：
“喂。”
“佳期，下班了？”
听筒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咋咋呼呼的，一时间让习惯了独处的许佳期有些不习惯。
许佳期揉揉眉心：“刚醒。”
“昨天值夜班？”
“嗯。早晨下的。”
电话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不知道是雨天影响了信号，还是对面的人难以开口。
“妈，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等等还要看书。”许佳期扣着指甲食指和中指指甲盖旁都生出倒刺。
她其实知道她要说什么，每次边城回来前，都是那几句话。
许佳期用脸颊和肩膀夹着听筒。
用左手掐住右手指头上凸起的皮肤，扯开。
刺啦啦地疼。
“小城要休假了，啥时候回来啊？”
“15号。”
“能休几天啊？”
“一周多吧。”许佳期回答。她其实也不知道具体能有几天，但边城很久没有休息了。
“哦哦。”那边长舒了一口气。
“有话直说吧，妈，你不是委婉的性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佳期，你也老大不小了，准备啥时候要孩子？”
许佳期一点都不意外，搬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妈，边城常年在队上，我工作时间也不规律，带不了孩子。”
“没事，妈给你带，妈这不是退休了没事做，还有他奶奶，有个孙子还能闲着不成？”
许佳期盯着指甲旁裸露在外的粉红色血肉。
“妈，你要我一个人怎么生？”没头脑地说完这句，许佳期挂断电话。
吵闹消失了。她的房子又安静下来。
和她的婚姻一样。
许佳期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拍在桌上。沉闷的声响在空荡的房间中回响。
手指移开，金戒指黯淡无光。
她的人生一直都这样失败。众人口中的好丈夫，一年中在家待的次数屈指可数。
孩子、孩子、孩子。
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难道再把另一个孩子也摧毁在没有爸爸的单亲家庭中？
她胸闷得很，这种感觉来得很突然。烦躁无法纾解，和这燥热的阴郁雨天一样。
急促的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如同催命符一样，再一次摧毁了这片空间的宁静。
“我说了不生！”
“佳期，出事了，快来医院。”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许佳期捏捏眉心，辨认出电话那边是护士长。
“红姐，你先说。”
一般只有发生特别紧急的情况，才会把休班的护士召回岗位，最近的一次是非典。
“佳期，你那边……”
“你的事要紧。”许佳期压过话题，她一点都不想思考自己的婚姻。
“来医院吧。暴雨，山体滑坡，听说情况不乐观，说是半个山塌下来，埋了好几个村子，洪水冲到了镇子上，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每个医院都要出突击队，院长亲自带队，说是要自愿报名，还要写请战书。”
许佳期听着对面的情况，眉头越皱越深。
“佳期。要不，你就留下吧，你家那个不是要休假了吗？好不容易聚一聚。”
“我参加。”许佳期心一横。找到了一种逃离感。
“红姐，我写请战书！”
“请让我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久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