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勉强维持 ...
-
亚利桑那州，I-10向西
11月1日晚上
日出时间：早上6:41
换挡杆松脱的时候，你正准备超一辆梅赛德斯的车。你摇动换档杆，踩下离合器，像是抓着死人的手，可谓是毫无作用。在扬起的一片沙尘中，你的旧本田冲出了公路。几分钟后，发动机也熄火了。你打开后备箱，摸索着寻找手电。接着，整辆车逐渐停止了运转。
这辆破车——陪伴了你十年孤独岁月的伙伴——已经彻底完蛋了。如果太阳升起，你还呆在这里，那你也要完蛋。
车报废，人如此，手机亦如此。你摸出旧iPhone，看了看破裂屏幕上的时间：早上6点05分。不像这台破车或是后视镜的车载香薰——用来掩盖风干的血味，如果能在早上6点41分之前找到一个庇护所，你还不至于彻底完蛋。
你做信使已经十年了，每年的收入都比上一年还要少。白天躲在拖箱和仓库里，晚上急行在沙漠的公路上，副驾驶放着邮件和包裹。一切都很无趣。灵魂困在不会衰老的身体里逐渐干涸、死亡。
好吧，你现在有精神了。东方的天空变亮时，你甚至有了短促的、颤抖的呼吸。早已死去的神经迸发出生命，你的手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你几乎感觉自己还活着。
离合彻底凉了。这不奇怪；维修一直不在考虑范围内。检查引擎时，你发现车的问题远不止一根断了的电线。你持续忽视故障和问题，就像一个老男人不停地咳嗽，却不肯去看医生。引擎看起来就像…
就像你自己——你看了一下手机——正好16分钟之后的样子。
也许还有时间。你环顾尘土飞扬的高速，荒地延伸到四面八方，直到黑色的地平线。你试着回顾自己的人生，那些曾经学到的东西，一定还有办法挽救局面。
储物箱放着许多地图。这里的信号很糟，好在你并不使用GPS，因为你不想被人追踪——你只是需要看看地图。通过地图，你也许可以拼凑出自己的大概位置，然后弄清楚该向哪个方向逃去。
你在储物箱里四处翻找，只找到几张地图和一个过期的士力架——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活人。然后，又在座位下面搜索一番：一把坏掉的折叠刀，一个看起来有些像你的密歇根身份证，一些用来砸车窗的石头，一件生锈的莱泽曼组合工具。
毫无用处。如果说过去的人生教会了你什么，那就是学会看清什么时候该放弃。本田已经彻底没救了，这台车就是一个死亡陷阱。与其等着灰飞烟灭，你抓起邮差包，径直离开高速，去寻找任何可能的庇护：一个旧矿井，一个废弃的棚屋，任何东西。
东方的星星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蓝紫色的薄雾。现在是早上6点半，你还记得最后一次看见太阳的时候。
------------------------------------------------------------------------------------
毕业找工作时，你的时间都花在电脑或电话上。你在客服中心有一份工作，在橄榄园餐厅有另一份工作，同时，接下了一些设计的兼职。即便如此，你依旧负债累累，绝望地把一切知识都用在赚钱上。最后一天的记忆依旧清晰。你开车去客服中心，却发现中心已经被封了，一群跟你一样的白痴茫然地站在门外。那是大约六点的样子，你看着落日照亮破旧的矮公寓和兑黄金的招牌，无奈地耸耸肩，回到自己的车里。
车子发动不起来。你下了车，拿出手机，四处寻找信号。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影子从车下脱落。
醒来时，你饥肠辘辘，身上粘着自己的血。
你尖叫着从坟墓里爬出来，然后那个贱人就用铲子敲了你。一把该死的铲子。一铲子敲在你脑门上。虽然外表像个和蔼的祖母，但是那个老太太其实很强。那一整晚，你只剩下血腥、混乱和尘土飞扬的模糊记忆。你的尖牙撕咬着尸体，炎热沙漠空气中此起彼伏地尖叫和枪声。一切结束时，你仍然站着。
“真奇怪，”那个老太太说。“我的子裔都没能熬过第一晚。不过，既然你还站着，我就应该好好教养你。”
她确实也这样做了。她的名字叫米利森特·鲁，出生于南北战争前巴尔的摩的一个富裕之家。她家，据本人所说，曾十分受人尊敬。至于，为什么镇民烧毁她家，迫使她流亡西部，她并不感兴趣。在她眼里，夜深人静时，凡人一向喜欢把不重要的人拖上祭坛。任何体面人都不该在意这种事。就像流浪者、自由民一样，不值得体面人关心。无论如何，把她赶走都是十分不体面的行为。
不过，米利森特还是幸存了下来。在亚利桑那州的矿镇，她变得坚强而狡猾，并且再次变得富有。察觉自己的凡人之身开始老去，她找到了你不久前才经历的那种死亡。
然而，你没有这么光荣的出身。你只是一个由群拥而创造的敢死队员——一个名叫魔党的异教组织试图（后来你了解到，这是一次失败的尝试）从秘党亲王手中夺回休斯顿。但是，你活了下来，这意味着你很强，勒森布拉氏族能用得着你。
米利森特·鲁开始教授你各种知识。关于第一个血族，该隐，和恐怖的古人，该隐的孙子们。古人沉睡在地下，等待着火焚末日的决算。如果魔党不阻止他们，火焚末日到来之时，古人就会苏醒，吞噬他们的后代；关于魔党，该隐之剑，他们发誓要消灭那些古老的血族，吞噬他们，夺取他们的力量。米利森特对你耳语蜕变的秘密和骇人的启迪，承诺将把你的灵魂转变成全新的东西。
她还教你如何狩猎，如何统治。她把你带入最基础的“血器”贸易中：凡人的存在是为了维持血族主人时不时的高雅口味。你变成了一个黑手党的会计。像老电影里一样，除了你的帮派是一个火焚末日异教，而你的账簿不仅追踪钱，还追踪血液和生命。
米莉森特让你明白了一件事，大多数血族其实都一文不值。大多数魔党就是一群在沙漠狂奔傻笑的杀人犯，其余的都是疯狂的神秘主义者，束于不寻常的教化心路，很久之前就放弃了人性。某些晚上，你和米莉森特似乎是唯二能正常工作的人。
不过，你们合作得很好。米莉森特教你如何隐匿收入，安排运输血器；如何绑架和转移血器；如何驾驭黑手党和警察，买通关键人和获取保护伞。还不能成事时，你学会了如何释放力量，让凡人屈服于你的意志。在肮脏的办公室里，你安排运输血器和血液，收买边境巡逻队，勒索瘾君子获取信息。单是这些力量就让你感觉超越了凡人，让你觉得自己像个神。
米莉森特承诺了更多：启迪，超越，用人性去换取更强大、更纯粹的东西。
然而，后来，魔党变得轻率。太多的屠杀，太多的群拥。人们知道的太多，曾经只是麻烦的猎人组织了起来。在美国政府秘密机构的资助下，他们横扫了沙漠。第二宗教裁判所把血族拖到阳光下，送上火刑架，冻结他们的资产。
米莉森特很强，但是她不像你，她并不傲慢。她消失了，和你认识的那些没有被摧毁的血族一样。有那么一个星期，也可能是更长的时间，你在魔党的古堡和教堂中游荡，像一个在被遗忘文明的废墟中游荡的幽灵。魔党消失了——不仅仅是血族本身，似乎还有曾经的理念。对古人的战争？该隐之剑？米莉森特曾答应的黑暗之路的启迪？一切都消失了，仅剩尘土。你一直是一个可怕的机器里的肮脏小官僚。现在机器消失了，只剩你一个人。
不过，即使犯罪网络失去魔党支持而崩溃时，你也尽力争取到了任何能争取的东西。依靠你的智慧和精神控制，你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秘党中不受欢迎的子裔——秘党是魔党的老对手，每一寸都一样无情，却不那么轻率。你强迫自己遵守他们的规则，放弃了黑暗蜕变的幻想，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凡人。你在血族社会的边缘生存，挣扎着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
生存现在变得更容易了：剩下的族人们找到秘党亲王，提议与秘党结盟。你不再需要伪装自己，可以公开自己的身份了，但是，你更喜欢呆在阴影中。
在这之后，你在压抑的沙漠公路上度过了十年，靠为长者跑腿而来的“赈济”勉强度日。
如果还是凡人，你如今已人近中年。
长者是活生生地谎言：成为血族不能保证永生。你见过，某个晚上诞生的几百个血族，几个月后就在猎人或是同类手中死去，也可能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注意时间。
真奇怪，你居然会英年早逝。
空气荡起涟漪。闻起来像是燃烧的金属。你根本不应该买这辆掀背车。
------------------------------------------------------------------------------------
精神控制能力在这里毫无用处。
你说服自己，自己还没着火，至少现在还没有，空气中的气味只是你的恐惧。血像汗水一样从你的额头渗出。
事实上，这种气味很熟悉。金属、铁锈...血液。你闻到鲜血的气息。
你奔向散发着血液味道的方向。
天空微微发亮，一个旧加油站出现在视野。微风中，褪色的标志轻轻摆动，发出金属的吱嘎声。加油站位于匝道尽头，窗户用木板封了多年。你没看到血迹，现在甚至闻不到血味。不过，这并不重要。第一束红宝石般的阳光爬上群山，这个时候只有庇护所才最要紧。
也许你还有机会。
看上去，加油站已经被遗弃了。但是，你发现了沙地上的一串脚印。金色的老鹰落在掉漆的加油机上，用令人不安的神情盯着你。你靠近主楼，寻找入口。门窗都用木板封住了，虽然有一个用来卸货的车库大门。然而，似乎也是上了锁的。
老鹰张开翅膀，鸣叫起来。你没时间理会这些。太阳会杀了你，不过，首先它会把你逼疯——你能感觉到心兽在咆哮。你正在失去控制。你需要马上行动起来——但是，那只鹰似乎守卫着这个地方。它弯了弯爪子。
一下缓慢的心搏推动血液穿过你的身体，一路向下延伸至地表以及更深的地方。你的影子翻滚着膨胀，然后像肿胀的路杀动物一样爆开。这正是老鹰想看到的。它飞向天空，拉升高度。当它再往下看时，你隐藏在一丛喷溅翻滚的阴影中。
当然，把你烧成灰烬前，太阳会直接穿透你的影子。不过，没有老鹰使你分心，你就可以在废弃的加油站周围快速移动。你跑到建筑物的北侧，赶在阳光摧毁你前，为自己争取了几秒钟。在那边，你可以找到了一扇打开的窗户。袖子里开始冒烟，你扭动身体挤了进去，边爬边踢地远离窗口。
太阳完全升起，疲惫如潮水般涌向你。血族不应该在白天醒着，你四处寻找可以休息的地方。
柜台旁边有一个旧金属冰箱，大到可以容纳你，完全遮住外面的阳光。逐渐变亮的光线从窗户和木板的缝隙渗进来，你使劲拽开旧冰箱。里面闻起来像过期的牛奶，但是你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些了。
你摔进旧冰箱里，用力拉上冰箱门。
你盘算着所有需要担心的事情：被毁的车，牙床里因饥饿产生的疼痛，大楼里某处新鲜血液的气味，以及那只奇怪的老鹰。
你也许撑不过另一个夜晚了。但是，今晚你还是撑了下来。你在魔党手里幸存下来，然后在他们消失后幸存下来。你在沙漠里撑了很多年，撑过一个又一个的夜晚。你挤出一个微笑。你仍然可以撑过去。你仍然可以找到一个办法撑下来。
然后，白天的困倦将你吞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玩了这个游戏，觉得挺有意思的，试着翻译一下原文
纯粹是想分享一下，算是外语的练习
水平很烂啦，用词可能会有偏差，欢迎各位提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