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失心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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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骑找到占星的时候她正被社交季的贵族夫人们包围着。占星在干她所谓的本职工作，为夫人们排忧解难（其实就是在个烟雾缭绕的小房间里说点好听的话）。他撩开她门前的珠帘进来的时候，她刚表示精神不振，今日不再接待了，牌阵还摆在桌上。
那就顺便摆一次得了。占星对黑骑说，他们就用桌上的牌摆了一份最简单的三位一体。虽然并不正宗，大小奥秘卡可能都混进去了，不过黑骑不信这个，占星也只是口才好，她没什么沟通星星的能力，也就无所谓了。
过去那张是逆位的棍棒3，她就说，哇哦，你出生在商人世家，但是到你这代就没落了。
现在是顺位的放浪神之箭，她就说你是军队里的小兵，你是那个可怜的冲锋者。
未来是逆位的王冠1。她说你能活下来，这个结果你满意吗？王冠是建筑神之塔的小奥秘卡，它的逆位代表是彗星与破坏神拉尔戈。你会成功的，黑骑，会有阻挡破坏的绳子保护你。
那一瞬间，占星的表情真挚，似乎看到了什么启示。可她就是个骗子罢了，她说得那样轻松，好像他拥有破坏神的加护，她已经见到他轻轻松松手持短剑割下敌方首领的头颅。
他并不在意这场占卜，它并不正式，占卜者也并不专业，结果更是随着话语高高扬起。占星说那会是根绿色的线，他到时就会明白，可谁上战场会携带颜色如此古怪的麻绳呢？这必定是她的胡言乱语。
黑骑不再关心，放下了钱就准备离开。占星收拾她的纸牌，哼着失心人的歌谣。她最爱这首歌。
有个骑士舍去了心，他的时间就此停止，他变成了一具活尸，不会受伤不会力竭，在战场上神出鬼没，挡下刺向他同僚的攻击。他满身伤痕，不得解脱。要喊出他的名字，他才会离去，他才会离去。
哈！失心人。也许只有这样的怪物才能在战争中活下来。
后来，黑骑真的活下来了，他刀枪不入，沉默寡言地在队伍的最前方冲锋陷阵，把地方的攻击聚集在自己身上，就像是落入水池的小鸟。黑骑跃起，吸引更多的人向他射箭投枪，他不会痛苦，血也未曾流出，他是被保佑的一个神迹。
可他深深地沉默下去，人们想要他说出神的指示，他闭口不言，静静地看向他左侧。人们就认为他暗指战女神，又听说他与灵验的占卜师相识，就更确信，战女神给予他加护，即使他是个堕落的骑士。只要足够虔诚，守护之心不灭，女神就给慷慨的祝福。
而在私下黑骑一人独处的时候，他翻着军队的名册，把所有名字都念了一遍，骑士还坐在他的一旁，等到战争结束，他又把敌人的名册念了一遍，骑士还在那里。
他们之间还连接这代表保护的绿线，黑骑已经不知冷热，触觉被这过度的保护麻木，他感受不到纸张的触感，自己紧攥着宝剑妄图让自己想到新方法，最后还是骑士拉开他的手，黑骑看着对方的鲜血渗出手甲，又一次道歉。
这就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跳斩进人群时只希望自己的牺牲是有意义的，而随即失去了痛觉。黑骑毫发无损，骑士抿着嘴站在他的身后，一瞬间就跪地，血肉模糊地倒下。他不认识这个人，甚至没怎么见过他完好的模样，他是不是我们的人？或者他是一个天真的被家族空降进来的小少爷？
他对骑士的印象就只有占星喜欢的那首失心人。也许他只是一个幽灵，只是机械性地保护所有他看到的人。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就是在人群的厮杀中，骑士用他异常冰凉的手把他扶起，告诉他:
你怕战斗会害死你爱的人，这是人之常情，那就依靠我吧，死亡不会降临在我头上了。
死亡不会降临在你我身上了。一个失心人，一个行尸走肉，两个异常的存在被人们当做神迹高高捧起，黑骑是被女神保佑的战争英雄，他们所做的屠杀皆经由女神的肯首，他们是正确。
现在战争结束，黑骑背着一大袋名册子行走在名为骑士游行的旅行中，对外宣称自己虽履行的战女神的意志，却也导致了诸多悲剧，只有这样，也算是能让牺牲的士兵们再看一次家乡。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看那些人的父母们抱头痛哭，骑士站在他的身边一同看着。他被保护至今，似乎亲情友情也离他远去，他的一切都被骑士分享，食物的冷热，旅店的床板是否过硬或潮湿，小雨会被骑士提醒撑伞，狂风会有骑士突如其来的诗兴大发。
现在他搞不懂谁才是失心人了，可能需要被念名字的是他自己，骑士看着比他有活力，正常的多。而他越来越像个石像，保护的代价也许就是将情感抽离，以维护那根绿色的虚线。
许多年后他旅行至大陆的边境，那时黑骑已经将所有名字都交还了，他行走在城市之疆，而骑士还走在他的左侧。这儿已经荒凉到没有旅馆了，他们就住到当地一个老人的家里。
老人说，如果我的孙子没和我在战争中走失的话应该差不多和你一样大。黑骑说那你告诉我他的名字，也许能见到他并且告知你的问候。
老人说了一个名字，这个单词有些拗口，在他重复之前，骑士也低声慢慢地念了一遍。他就跟着念了出来。
对，对！很少有年轻人第一次念这个词就这么标准！这是个好兆头啊，好兆头啊！
黑骑一下子感觉自己嘴里的米粥是烫的，这感觉来得如此突然又激烈，痛得他多年失去的触感汹涌得敲击他的泪囊。
他茫然地将手放到自己的心口，感觉到轻微的震动。从此他再也不能刀枪不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失心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