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 何时归期 ...
-
长歌背着鱼网,林春拖着鱼筐,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常歌,你说这几日是不是运气特别好啊,咱们已经好几天满载而归了。”林春被晒得发红的脸上,满是兴奋之情。
长歌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林春自顾自的说得起劲,“嘿嘿,我把钱拿回家的时候,你没见几个孩子高兴得那个劲儿。”她咂巴着嘴,“嗯,等过几日再多赚一点,就把房顶再翻翻,天气冷了,得整厚实点。”
长歌笑得意味深长,“林春,这样的喜悦,是不是要比你赌钱来得充实?怎么,还要学习赌术吗?”
林春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打鱼的目的,似乎是要学习赌术的。这段时间沉浸在收获的兴奋里,整日计算着卖了鱼能得多少银子,差点把这个忘了。
摸摸脑袋,咧着嘴说,“呵呵,你不是说我要再捕一段时间的鱼,才教我吗?那等到时候再说吧。”
最开始出海的时候,的确是整日想着怎么样能快点到约定的期限,就可以学那高深的赌术,可是这些日子里来,好像淡化了这种迫切,每日里打鱼卖鱼,好像这等待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长歌但笑不语,从林家的几个孩子来看,这林春本质其实并不坏,赌场之上的输赢带来的刺激,毕竟只是暂时的,抽身得及时,还有可能再走回正路。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到家门口,长歌皱了皱眉。
里面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诡异,尤其是每天这个时候应该站在门口等着她们的林决,居然也没有看见。
两人对视一眼,林春加快了脚步,推开大门,一切都整整齐齐,唯有那几个人,却不见了。
桌上放着一封信,林春颤着手,拆了开来,“欲赎家人,三天内准备白银十五万两!”
“十五万两!”林春惊呼一声,坐倒在地上,两眼发直。
长歌捡起那飘落在地的信纸,眼中有厉色闪过。
“常歌!”林春从地上爬起来,跪到她面前,“求求你,救救他们,你一定能救他们的吧?”
长歌坐到凳子上,突然问她,“你这么急干什么?”
林春把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怎么能不急,那是我的夫郎和孩子啊!”
长歌冷笑,“你不是才把林源输掉么?反正迟早,你也是要把他们卖掉或输掉的,此时也就不必如此悲伤了。”
林春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她,屋里有风吹过,门吱哑作响。而那个人,即使是沉默也总能在不经意间回首就能看到的人,却再没有等在那里,还有,她的孩子们,刚刚生下来红通通像只老鼠,后来却慢慢长大的孩子们,现在也不能围绕膝边,眼巴巴的等着她打鱼回来了。
往日里不到输光绝对不会回来的家,在此刻,显得那样珍贵。她闭闭眼睛,再重重的叩下头去,“不,是我错了,我以后不赌了,再也不赌了,求求你,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吧。”
“救他们,我拿什么救他们?”长歌似乎不为所动。
林春急切的抬起头来,“当然是……。”
“是什么?”长歌接过话去,“只要是赌,绝不可能长胜不输,就算我一直赢,你觉得我们有可能在三天内,在这么个小赌坊内赢到十五万两么?”
“那,那要怎么办?”林春的喃喃的望着她。
“怎么办?”长歌摇摇头,双手一摊,“我也是有心无力,我能怎么办。”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你作好心理准备吧。”摇摇头走了出去。
林春瘫软在地上,绝望的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爬起来,“不,我要救他们,我一定要救他们。”
翻箱倒柜的在家里到处找,将有可能值钱的东西都卷在一起,抱出门去了。
长歌坐在院中,看着林春奔出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希望经此一役,她真的能痛改前非,懂得珍惜家人。
至于那些绑架的人?她扬起手中的纸条,冷笑了一声,居然都没有写明赎金交付的地点,或者怎么与之联系,还真是,不专业的绑匪啊!
林春是怎么都不可能在短短三天时间内筹到十五万两的,那么,这些人的目的,是冲着她了。
冲着她的话,哼哼,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那些人居然能挑起她的怒火,看起来,似乎能耐不小啊。
掏出袖中碧玉箫,在手中转了一个圈。
长歌在外面转了转,她走得很慢,意态悠闲的样子。她甚至还颇有兴致的在海边坐了坐,玩了一会沙才回来。
浑然不管暗中盯着她的人,此刻被气得如何跳脚。
走回来的时候,发现林家屋外围了一堆人,走近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林春要卖房子。
村长林四正指着林春大骂,“你个没良心的啊,整天就知道赌赌赌,什么夫郎和孩子被坏人绑走了,你是把他们输了吧?啊?可怜阿决一个男孩子,小小年纪就要担起一家人的生计,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啊,你居然,居然把他们输了?”
林春跪在地上,衣衫不整,眼睛红红的极为狼狈,“不是,村长,这次真的不是我,是坏人把他们绑走了。”
“什么坏人,他们整天在家规规矩矩的,哪能遇到什么坏人,就算是有坏人,也是你个不成气的招来的吧,现在居然还要卖祖屋,林春,你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你黄泉之下的父母啊。”林四重重的一跺脚,也不听林春解释,转过头来冲着周围的人道,“林春的房谁都不准买,把钱给她还不是都拿去赌了。”
“不要啊,村长,我真的是卖了房去救阿决他们的。”林春急得在地上猛磕头,额头上都已经红肿一大块。
可是林四哪里肯听,恨铁不成钢的又把她骂了一通,才带着众人走了。
林春趴在地上,绝望的喊叫着。
“看见了吧,这就是你为赌钱付出的代价,即便你说的是真话,却也已经失去了众人的信任。”等人群散去,长歌才慢慢的走到她身边。
林春听见她的声音,眼睛一亮,“常歌,你帮我去给村长说吧,你说的话,她们就能信的。”
长歌摇摇头,指着那已经破烂不堪的房子,“你就算再卖十间这样的房子,也凑不够那么多钱。”
林春眼里的光黯了下去,狠狠的抓着自己的头发,“那我要怎么办,要怎么办才能救他们?”
长歌看了她一会,默默的走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长歌便起床了,将箫擦得晶莹透亮,在唇上印了一下,“阿箫,你寂寞很久了吧?今天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将箫插入袖中,走了出去。
开了门,才发现林春一直跪在院中,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林春,”她蹲下身来,林春抬起无神的双眼,有些呆滞。
长歌有些放下心来,或许对林春,这一步便够了,把她扶起来,“你去好好休息一下,其他的,交给我吧。”
林春一把抓住她,嘴巴动了动,“你,你想到办法了?”
长歌微笑,“是,所以麻烦你把饭做好,他们,该饿了。”
“做饭?”
长歌点点头,看了看天色,“应该,还赶得回来吃早饭吧。”
长歌向镇上走去,尽管她的步伐一如往常,可是唯有她自己,能听到身体里血液沸腾的声音,那是渐渐苏醒的,属于孟长歌的,杀气!
孟长歌扬名天下的,是一管碧玉箫,可是真正与她交过手的人,才知道比那碧玉箫更厉害的,是她的头脑。所以孟长歌,可以轻易的令勇猛如绛夏者拜倒,也可以折服如霜芜一般才华过人却自恃甚高的文人。
她当然很容易的就能想到,那帮非常不专业的绑匪,是出自于谁的授意,才会对林家一家人下手。
所以她的目的地,非常明确的,便是那家赌坊。
她来得似乎有些早了,连看门的都还没起床,整个赌坊鸦雀无声。
没有任何犹豫的,她纵身跃起,如一片轻盈的羽毛飞起,不带一丝风声,悄然飞入后院。
院中站着的,是一锦衣男子,目如秋黛,眉含远山,端的是绝世姿容,自成风华。
林决正扶着林氏跪下去,“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那男子连忙伸手去扶他,一边不露痕迹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声笑道,“林公子客气了,这不过是凑巧之下而为之,不值一提。”
林决感激的看着他,“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总要让我们知道恩人的名字吧?”
那男子脸上的笑容黯了几分,却仍是强自笑道,“区区小事,不劳林公子挂记了。”
“公子,”正在此时,一个侍卫走了过来,“那方显和几个管事的已经绑好了,是不是直接送回京去?”
那男子点点头,“送回去给方家好好管教管教,下次,可就别怪我们没有手下留情了。走吧,收拾好,我们即刻回京。”
那侍卫行了礼,一扭头却立刻双手按住了剑柄,高喊了一声,“什么人?”
院中众人齐齐楞住,往这个方向看来。
“常姐姐!”林源最先喊出声,提着衣服就往这边跑。
长歌收拾起因为震惊而变得纷乱的心绪,自墙头上跳下来,将他抱起。
“常歌!”林决也跟着跑了几步,哽咽着唤了她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长歌抱着林源,走到他面前,柔声道,“没事就好了。”
林决吸吸鼻子,红着眼睛点点头,才指着那男子说道,“是这位公子救了我们,对了,公子,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呢?”
那男子正呆呆的看着长歌,听到林决的话,将头微侧,掩去了眼中泪意,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叫子期,秦子期。”
子期子期,是想问你,何日是你的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