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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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谦酒量不错，本也只是微醺。凉爽的晚风一吹，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完颜宓亦是微酣。她喝到了兴头上，话匣子收不住了，“你猜，我为什么拉你往这边走吗？”不待赵谦回答，她径自答道：“嘿嘿，你肯定猜不出。棠婉姐姐可喜欢我哥哥了。”
赵谦偏过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完颜宓蹦跶了一步，旋过身正面对着赵谦。她用食指指着眼睛，一边后退一边笑着说：“看眼睛。”
赵谦看了眼完颜宓身后，见是一片草地，没有阻碍物，于是放下心来，任由完颜宓倒着走。他问道：“怎么看，教教我？”
“棠婉姐姐看向我哥哥的时候，眼睛里会有光。”她夸张地在眼侧做了个放光的动作，笑得更加灿烂，“是那种十分温柔，可以把心都融化了的光。”
“你观察得好细致。”
完颜宓微微扬起下巴，“很容易就看出来的。”
赵谦顿了数秒，开玩笑似的说道：“那你能看出我喜欢谁吗？”
“啊哈，你有喜欢的人呀！”完颜宓在赵谦身前站定，八卦又好奇地说道：“让我来看看！”
赵谦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她抬起头凝视赵谦的眼睛，赵谦也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
玄黑的夜幕里，圆月皎皎，清泠的月光如绸绢一般，流泻于天幕。微风拂过草叶，撩起衣摆，混淆了鼻息。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空旷无垠的草原，遗世而独立。
“诶？”完颜宓倏然向前倾身，歪过头指着赵谦的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她惊呼：“你的瞳仁里有一个我诶！”
赵谦的心跳骤然加速。他不确定让她明了他的心意是不是一件对的事情。但他此刻迫切地、十分地、极度地想要让她知道，即使是自私的，不计后果的。他不由得期待起她的回应。
却见完颜宓慢慢悠悠、歪歪扭扭地站直身子，颇有些垂头丧气，道：“可是，我看不出来······”
赵谦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忽觉有一点失望。
完颜宓一拍脑袋，“你看我这脑子，我都忘了，你要看着你喜欢的人，我才能看出来啊。”
赵谦硬是勾起嘴角，强颜欢笑道：“没错，这不算。”
“嘻嘻，”完颜宓拍了拍胸脯，大言不惭道：“我就说嘛，我看人还是很准的。”她得意地转过身，往前跳着小跑了几步，浸润在晶莹的月光下。她仰头望着皓月发呆，忽的脚下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赵谦跟了上去，在她身边坐下。
完颜宓指着月亮说道：“你说，月亮上的人会不会也在看着我们呐？”
赵谦哄她：“会呀。月宫里住的都是羽化登仙的仙人，他们也会想念为人时的喜怒哀乐和人间的烟火气。”
完颜宓眼睛亮起来，“哇，那他们可以请我去月宫做客吗？”
“当然。”赵谦笑道，“乘风而上，扶摇万里，就能抵达月宫。不过，天上一日地下千年，你去这一趟，回来的时候就见不到我们了。”
完颜宓思忖片刻，说道：“那还是不要了。我要陪着父汗和阿娘，陪他们在人间逍遥自在。”
赵谦侧过头看着她，目光中满是似水柔情，“你以后还要陪着你的夫君，还有你的孩子们，陪他们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人世间，实在有太多我们放不下的东西。”
“嗯，说得没错。”完颜宓点点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所以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赵谦不知如何回答为好，陷入沉默。周遭只剩下微风吹过旷野，窸窸窣窣的声响，和月光碎在草叶上，在心头响起的轻灵的声音。
赵谦沉思许久，认真答道：“想时时刻刻见到她，想不顾一切地保护她，想把最好的自己都给她。”
完颜宓双手托着腮，似懂非懂。
赵谦小心试探道：“你觉得呢？你对你的那位故人是种什么样的喜欢？”
“嗯······”完颜宓摇头道，“不算喜欢吧。按你刚刚说的，我想时时刻刻见到他，也想不顾一切地保护他，但是······但是我不想把自己给他。我喊他师父，待他如师，敬他如父，只是说起喜欢嘛······我对他更多的是学生对老师的崇拜，后辈对前辈的景仰，而不是棠婉姐姐对阿钦哥哥的那种喜欢。”
赵谦心中激起千层浪。他欣喜万分，觉得从前都是自己庸人自扰。他极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说道：“真的吗？那你为何觉得我像他？”
“嗯······”完颜宓垂头想了想，“可能你们都是汉人吧，嘻嘻，都是汉人里有才情，有骨气的那一拨。”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但你若想让我也喊你师父，那可是门儿都没有。”
赵谦被逗笑了，“我不要你认我作师父。”我想要你认我作夫君，他在心里默道。
“给我讲讲你和他的故事，好不好？”赵谦问道。
“好啊。”完颜宓手搂着双膝，头侧着枕在膝盖上，回忆道，“他叫宋、锦、章，是你们周朝的史官。五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哪里来着？”她停顿了数秒，在脑中仔细检索一阵，忽然想起来，“哦，是在汉奴营里。他是一名汉奴，他在教营里的汉人小孩们《月夜忆舍弟》，就是杜甫的那首诗。诶，”完颜宓突然问向赵谦：“你看那明月，也会觉得是故乡的更亮更圆吗？”
赵谦浅笑，没有回答，“你继续说。”
“他讲得绘声绘色，我立刻就被吸引住了。可当他看到我，认出我是北川人，他当即就停了，然后遣散了小孩子们。”
“后来，我都偷偷摸摸地去，嘿嘿，换一身汉人的衣服偷偷混进去。我聪明吧？”
“下了课堂，我常常缠着他问问题。时间长了，他会给我开小灶，讲一点《论语》和《诗经》，偶尔也讲讲南方的风光和他在周朝当官的故事。”
“再后来，他知道我是谁了。有一段时间他一直躲着我。我去找他，他也不理我。大概有一两个月那么久吧？”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段时间他突然又肯理我了，还说要教我观星之术，之后我就经常找他一起看星星。”
完颜宓讲得有点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太困了，下次再讲吧。”
“好，那我们往回走？”赵谦道。
“走不动了······”完颜宓道，“我就在这儿睡吧。”
完颜宓突然侧过脸，面对着赵谦，央求道：“你可以抱抱我吗？像在蒙山上的时候，抱着我睡好舒服的。”
赵谦求之不得，没有半分迟疑，伸长手臂一捞，把完颜宓搂入了怀中。
完颜宓靠在赵谦的肩颈，稍抬起脸，便看到赵谦的侧脸，挺直的鼻梁，清晰流畅的下颚线。她吃吃笑道：“你长得真好看。”半梦半醒间，她倏然看见赵谦颈间一个核桃般的凸起。她摸向自己的脖颈，却是光滑柔软的一片。“咦，这是什么，我怎么没有？”她不禁伸手去摸赵谦的，小小的一个，坚硬的触感。
赵谦被摸得坐立难安，他一把抓住完颜宓乱摸的手，按了下去，哑声道：“别闹，乖乖睡觉。”
“小气鬼，都不让碰。”完颜宓嘟囔着，“还有，我不在的时候，你明明遇见了蛇，也不跟我说，害我担心一场，真是个小气鬼。”
原来她都知道。赵谦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及，浓浓的情意像涟漪一般荡漾开来。
完颜宓犹嫌不够柔软，又往赵谦胸前靠了靠。然后，她不再乱动，安安分分地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明月清风，软玉在怀。
赵谦望着怀中熟睡的女子，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管它什么世俗规矩，这个人，他要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谦听到了一声鸟鸣，恍如梦醒。他斟酌再三，打横抱起完颜宓，趁着天黑，把她送回她的营帐。
营帐前，小蝉见赵谦把公主抱着送回，惊讶得嘴张成一个圆圈，语无伦次道：“你······公主······怎么······”
赵谦忙示意她轻点声，别把完颜宓吵醒。
小蝉忐忑地掀起帐门，任由赵谦把公主抱到床上。
赵谦站在床边，望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出神。她的肌肤如婴孩一般，嫩得掐得出水来，头发有些散乱，几根发丝粘在了唇上，他情不自禁地伸手理了一理。
赵谦想替她盖被子的时候却犯了难。直接盖上会把她热着，可若要解开衣服······赵谦的手在完颜宓腰间的系带上方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作罢。
他恋恋不舍地走出帐篷，跟小蝉吩咐道：“公主睡熟了，但最近清晨寒凉，你一会儿帮她更衣，再盖上薄被吧。”
小蝉点点头。她捋直了思绪，问道：“你怎么会和公主在一起？”
“大汗设了宴。结束后，我与她一起走了走。”
“那······如果公主醒来后，问她是怎么回来的，我该怎么说？”
赵谦垂下眼眸，笑了一下，“就实话告诉她吧。我抱回来的。”
小蝉呆住。这对于未出阁的女孩子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汉族如此，北川亦是如此。她满心以为赵谦会编个谎话，却不料······她傻愣愣地站着，没有回话。
“还有什么事吗？”赵谦问道。
“没，没。”
“那我先走了。”
赵谦走出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问道，“她一般早上什么时候醒？”
“啊，”小蝉仍旧呆愣着，“公主辰时就会起来了。”
“好的，多谢告知。”
赵谦踏着月色往回走，春风满面。在这摇摇欲坠的尘世间，他从未如此的坚定。
这一生，这个人，他要定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