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其华【电竞】》柠檬拌雪

47、十

　　当初，答应她的拿冠军前不公开，他就一直记着。

　　冠军或许山高路遥，但此刻，也更让人珍惜眼下时光。

　　大雪铺住了植被，覆盖了城市原本的模样，也成了拦住外界目光的藩篱，让他们仿佛成为世界边陲的一堆普通情侣。

　　下午，他们在南城逛了一圈，走了集市，买来糖葫芦和油炸糕。
　　小城市的冬日别有韵味，富有当地风土人情的老建筑物上镶嵌着冰雕和雪雕艺术品，让连成一片的冰雪也增添了斑斓。

　　只是和预报里一样，雪下得越来越大，很快就把他们的行程打断。

　　风雪飘摇在外，出行的路人寥寥无几，人们多是聚在家里的壁炉暖管旁尝年味。
　　他们不得不也向民宿返程。
　　从小区上来，入了玄关，顾瑾顺着她过肩长发抚下，摘去带回来的雪花与碎叶。

　　触及她温热的脖颈，再绕过半圈，颊侧渐渐冰凉。
　　便是涂了厚厚一层润肤霜，在外半天，脸上也冻得有一丝泛红。

　　“还是衣服买少了。”他眸光沉了沉。

　　一趟过来，他们还是当初去欧洲时备置的那套行头。
　　羽绒不够厚，围巾也遮不住脸，不够应付大雪纷飞的北地。

　　“没事，后两天少出去就好。”时夕莞然，不甚在意地把被吹得凌乱的发丝掖到耳后。

　　民宿里什么都有，让人完全不担心窝在里面有什么困难，更别说他们回来路上还买了食材。
　　除了房东的喂食，他们晚间还能在厅里的灶台享受DIY乐趣。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晚餐一拖，就到了很晚。

　　房东了解年轻客人喜好，厅里贴心设了电脑，可以连42寸的大屏幕。

　　傍晚来临前，他们靠在那张垫着又软又厚毛毯的沙发上。
　　游戏几乎不用挑选，点进最广受好评的情侣游戏，双人成行。

　　这是个需要紧密合作的协同冒险游戏，玩家扮演一对决定离婚的父母，附身于女儿创造的两具玩偶之上，完成各种合作挑战，同归于好。

　　“你还玩过？”
　　登录游戏平台的账号，时夕发现还有存档。
　　“和舍友玩的。”顾瑾解释。
　　“怎么只玩了第一章？”
　　“当时临近期末考，他第一科考完差点挂了，后面上图书馆熬夜苦读去了，我们就复合失败，和平分手了。”
　　顾瑾笑了笑，转头征询她意见：“从头开始玩？前面的我也忘了。”
　　“嗯。”
　　时夕率先选了科迪，顾瑾于是选择小梅，反转了角色。

　　对于大多数情侣而言，第一次接触这个游戏上手都有难度，特别是女生，不习惯这类视角的游戏操作，连走直路都是问题。

　　但对于两人而言，游戏主线的解谜合作毫无难度，几乎玩成了速通——反而两人间对抗的小游戏成了他们的主要战场。

　　从【暴打科迪】的另类打地鼠，到【马桶塞塞乐】的古怪射击，虽然并不是每个小游戏都公平，但正是这样才贴近情侣的某些小情趣，让人不亦乐乎。

　　打完前两章，天色已经不早。
　　时夕想起来买的食材还堆在灶台，于是放下手柄。
　　“我去问房东要菜谱。”

　　之前还是老板说，要是有兴趣，就教他们自家的秘制炖菜。

　　等她下楼取经回来后，看见顾瑾已经站在灶台前。
　　灶台正对着窗边，外面风打在窗台，簌簌地抖着路灯的光。
　　少年身影肩宽腰窄，挽着袖口，坚实的小臂连带着分明指节握着刀把，正切着排骨。
　　动作一点点下压，小心翼翼，和打游戏时的尽在掌握全然不同。

　　“你做饭这么谨慎吗？怕骨头活过来打你？”她对着他背影调侃。
　　“要不还是我来吧，你去先摘豆角。”

　　顾瑾稍放下刀，转头眨眨眼：“是刀太钝，而且在基地待久了，很久没自己下厨，生疏了。”

　　时夕接过刀身摸了摸，果然太钝了。
　　再者，她和他其实也差不了多少，都是鼠标握得多，长此以往，厨艺的上限基本就在一碗精心制作的煮方便面上了。
　　于是还是按原计划，一人切菜砍骨，一人洗菜削皮。

　　洗过土豆，正削皮，耳边落在菜板上的声音渐渐利落许多。
　　侧身看去，那双精干白皙的手臂上微微挑起细长的青筋，充斥着干净的力量感。
　　她担心刚刚的话让他逞强伤了手，提醒。

　　顾瑾应声，回身：“解决了硬骨头，豆角好切而已。”
　　他靠过来，但苦于刚洗过的手冰凉，不好碰人，于是在时夕挑起最后一个土豆时啄她耳垂：“而且切伤了手，晚上不好陪你打游戏了。”

　　耳尖忽然一阵柔软细致的触感，声音更是腻得人起鸡皮疙瘩。
　　土豆差点被她扔到地上。

　　发觉两人的距离感越来越朦胧，近乎于没羞没躁时，她连忙正色，一双手隔在胸腔前：“回基地不准再这样了。”
　　“哪样？”顾瑾纯良的眼色，仿佛这两天享尽缠绵的不是本人。

　　时夕把土豆塞他手里：“这样。”

　　手里捏着去皮干干净净的黄心土豆，顾瑾左看右看，领悟到她的意思，唇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
　　窗外的雪花作证，他的行为纯洁得比白天堆得雪人还白。

　　处理过食材，依次下了锅。
　　由于是炖菜，还要等上好一阵。

　　小火慢炖间，他们又回到沙发上玩双人成行。
　　打完又一章，两人一身舒适的家居服，被柔软的沙发挤得渐渐贴合在一起。
　　他一边揽着柔弱无骨的纤腰，一条长腿供她搭着，像是个人架子，搭建出个温馨的窝。
　　离菜谱建议的时间眼看要到，他于是建议：
　　“再炖一会儿，房东不是说越炖越香。”

　　游戏正到精彩处，时夕也不反对。
　　又过了半小时，他们终于从沙发的温柔乡里起来。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了。

　　开锅的瞬间，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
　　硬骨头被炖的酥烂入味，骨肉分离，土豆也大块的软糯，小块成了泥化进汤汁里。
　　“我们上去吃。”
　　她食欲正冒头，顾瑾穿上外套，抱着锅就往上走。

　　天台建了棚屋，收拾得很干净。
　　两人端着菜，连同房东送来的粗粮饼上了天台。

　　推开天台铁门的一刻，四周倏地昏暗下去，孤寂夜色彻头彻尾压过来，夹杂着冰雪的清新气息。
　　直到开了灯，关紧窗，点缀的灯泡点点串起来，时夕赫然发现这里可以当个低配版的星空房。

　　四面都是落地窗，上面还有几片天窗，抬头就是明朗的星空。

　　“冷吗？”顾瑾把自己的外套扯起一角披在她肩头。
　　“还好。”她呼了口白气。
　　天台的屋子没有暖气，但也把风雪遮蔽在外，只是温度低，不刺人。

　　“暖炉一会儿就烤起来了，会好很多。”
　　炖菜被他放到了炉子上，粗粮饼贴在锅边，温着。

　　“先吃饭。”
　　能量充足的炖菜暖过身子，炉火也旺了。

　　两人如傍晚在沙发上时一般，依偎着，上望星空，下望小城。

　　城市窄窄的路上渐渐弥漫起暖黄的灯光，在银白雪地上烘着暖融融的影子。
　　广场边上，白天他们堆的雪人，被雪灌多了件衣服，胖了一圈，像是长大了。

　　仰头躺在靠椅上，头顶繁星如梦似幻。
　　久远以来殷殷期切的画卷真切地铺在眼前，置身其中，她忽然有股莫名心酸的感动，眼眶在冷寂的冬夜温热了一圈。

　　“真美。”她看了许久，终于舍得侧过身。
　　发现少年一直坐在一旁，眉眼被炉火烘得温热，耳尖红红的，唯有眼色清澈一如既往，如冬夜里的一潭春水。

　　这样单调纯粹的夜晚，情感似乎更容易打动人，主导意志。

　　她指尖主动把少年连带着椅子圈过来，挽起长发，侧耳埋他胸前。
　　温热心跳如低沉的鼓，渐渐均匀着快了。

　　那晚，两人说起过往。

　　从她最初来到穗城，成了邻居，再到后来一起去高校联赛，和KM有了联系......
　　回忆中，她发觉顾瑾对她特别的态度早有端倪。

　　“最早是什么时候？”她问。

　　顾瑾摇摇头。
　　心动往往难以回溯至某时某刻，他只是下意识地，一直渴望更近些。

　　等说起告白那夜时，顾瑾又提起另一个人来。

　　连芮，连解说。

　　“她说你在圈内很受欢迎，不少解说和工作人员对你心怀不轨。”
　　心怀不轨是他的遣词，当时解说用的是“好感”、“欣赏”等字眼。

　　若不是连解说危言耸听，当初的告白或许不然也不至于那么仓促。

　　时夕翘唇，笑道：“其实圈内比较熟的，我早就拒绝过了。”

　　事业高峰时，她身旁的确不缺乏对她抱有善意甚至是期望更进一步的人。
　　而顾瑾是唯一那个在她低谷时走近前的人。

　　顾瑾挑眉，略低下头，望在那张清美的面庞上，沉思：“那我岂不是有趁虚而入的嫌疑？”

　　她认真想了想，“没有，和时机无关。”
　　反而要说的话，或许在当初事业有成时，她的接受度反而更高。

　　“那怎么都拒绝了？”

　　为什么？时夕眯起细长眼尾，暗自回想。
　　或许是某些解说台上风雅，台下傲气凌人。
　　是某些主持光鲜亮丽地端庄着，却在偶尔的圈内聚会里玩得很开，还酒品不佳。
　　也有选手，但多是轻挑地，或是被撺掇着过来碰个运气，很快又自讨没趣地回去了。

　　多种多样的扣分项，她也说不清道不明，最后甩下一句：
　　“不合适或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顾瑾怔愣片刻，觉着耳熟，随后反应过来：“这不是顾郢的说辞吗？”

　　很快，他又释然了：不管怎么说，他是那个幸运儿。

　　这晚只有烛光没有美酒，但摇曳的焰火与月色，也甜美得能把人灌醉。

　　返程前夜，他侧卧在雪夜明空下，眉目温柔又认真承诺：如果还有更美好的景色，一定也要带她去。

　　“更漂亮的？”
　　看雪是她从前朴素的梦想，那夜星空已经是她认知里童话般的美好了。

　　她想，更美好的，大约可望不可即。

　　但她依旧顺着他那双满是期待而星河灿烂的眸，应声下来。

　　**

　　钱多多发现顾瑾最近特别关注旅游的讯息。

　　这天训练结束，他又发现上单打开了某网站，上面是连他都向往的风景胜地。

　　“怎么，春季赛马上结束了，你收到消息下次咱们团建要去北极看极光了？”
　　虽说俱乐部这年有钱，但他寻思也不至于能出国游？

　　顾瑾瞥他一眼：“这是冰岛。”
　　季中赛的举办地，可惜他查过了，举办期间不是极光的季节。

　　“这么自信，已经在查季中赛旅游攻略了？”钱多多咂嘴。

　　他们虽然位次不错，有机会春季赛冠军，但其实WINGS和另外两支顶尖队伍的状态依旧强势。
　　积分是并列第三，KM能杀出重围的概率不高。

　　宋书凑过一只乱糟糟的脑袋，笑：“实在不行，就算没能打出来，咱们也可以自费去观赛嘛。”
　　“让孔哥给咱们办签证。”

　　刚进来的孔喆听见队员未战先怯，冷哼一声。
　　“还办签证，把你们先办了差不多！”
　　“拿不到冠军，季中赛期间谁也别想放假，都给我加班训练。”

　　下路双人组萎靡地一低头，嚼舌根。
　　“经理变了，他变得贪婪无度了。”
　　明明从前他们这支爹不疼妈不爱的小战队，进前五就能满足，前三能开香槟。
　　现在不拿第一竟然不行？

　　“教练，你来评评公道，我们这阵容，非要拿冠军，合理吗？”
　　钱多多嗷嗷把人叫过来。

　　“合理。”顾瑾第一个搭嘴。
　　他当然不放过拿到任何一个冠军的机会，特别是季中赛冠军，也是世界冠军。
　　拿到了就能......光明正大。

　　时夕清淡往人堆里扎一眼。
　　“有机会，尽力吧”

　　这版本其实KM吃得不算透，加上新阵容磨合期刚过，冠军确实要求高了些。
　　但话说回来，电竞的魅力就是在创造一个个不可能。

　　......

　　这个春天的最后一场，是KM和WINGS的对决。

　　大部分粉丝都没想到，重组的KM第一个赛季就能走到这一步，站到冠军奖杯的面前。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在淘汰赛阶段力压了两支豪门战队，其中包括一支去年的世界赛种子。
　　而挡在面前的，是这两年LPL粉丝公认最有机会建立王朝的战队——WINGS。

　　决赛前，隔壁LCK的冠军已经决出——RK，依旧是双王之一。
　　去年淘汰了顾瑾所在的AY战队，今年，他们再次先一步等着王座上。

　　当电竞记者采访到他对这场春决的看法时，RK的金监督回应——
　　【实力当然更忌惮WINGS，我们更希望KM能创造奇迹，相比之下，我们更熟悉他们的选手与教练】

　　只可惜，金监督的“祝福”并不灵验，这场对决最终还是由WINGS取得了胜利。

　　简单布置的后台角落，队伍全员接受败者组采访。

　　小打野乐乐啃着指背，脑袋快低到桌底——这场失利他有重大责任，被对面选手牵走了节奏。
　　这是他第一个赛季，更是第一场决赛，发挥并不理想。

　　台下一堆电竞记者显然也看得出这场失利的主要原因，一上来就问及打野的感受。

　　“聚光灯打下来的时候，很热很热，那股滚烫让我下意识会思前顾后，想到同样在这盏灯光下的对手，甚至是观众，他们会怎么想，会怎么评价你......”
　　每一波失误会被放大，每一个抉择会变得艰难。

　　刘领队坐在一旁，轻轻拍他后背。
　　不是每个人都能完美调整好状态，作为新人，能走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出人意料了。

　　问及顾瑾如何看待这次失败时，赛前最自信的他拿起话筒，反而很坦然：

　　挫折失败随处可见，有些难以避免，但学会如何面对它们才是成长的开始。
　　他们的队伍能直面缺憾，调整好重新向前。

　　回到基地，赛前说着输了要加训的孔喆还是给众人放了一个星期的假。

　　【加油，已经超出预期了，夏季赛再来！】
　　【打野把心态调整好很有机会，感觉就是第一次太紧张了】
　　【希望夏季赛别换阵容，前几场KM一直都不错，还是WINGS太强了，找出了破绽——希望他们MSI能拿好成绩】
　　【这次决赛已经是季后赛最精彩的一场了，最后一波团ad和上单且打且退，差点力挽狂澜上top1，粉了！】

　　看见一堆鼓励，想自由散漫一阵的钱多多热血又悄咪咪沸腾起来。

　　想着再看几条评论就打排位，结果忽然看见网友从韩网搬运过来的一条电竞人评论。

　　【可惜，原本预计中如果由KM作为季中赛对手，我们会更容易应对些——根据他们的战术偏好，我们本来已经做好针对，有九成的机会拿到冠军】

　　表面上惋惜于KM的实力，但话里话外都是对KM实力的蔑视。

　　发表人正是赛前还给他们“撑腰”的金监督。

　　“我去，他们这么瞧不起我们。”
　　钱多多一腔热血更热了。

　　宋书一如既往凑过来瞄一眼，随后不怎么上心道：“瞧不起你怎么办，你都没机会遇上人家。”

　　就像下面的评论区一样，虽然许多也不服气，但RK的实力太强，积威已久，就算是WINGS都不敢说遇上能稳赢——五五开就不错了。

　　吃亏还要往肚子里咽，爱冲浪的钱多多顿时心里一梗。

　　宋书又补一句：“而且翻译就喜欢添油加醋，不然哪有看点，说不定人家原话也不是这个意思。要不你找原文让度娘翻译翻译？”

　　钱多多正要真去找，一刷新论坛，只见下面又有一系列评论更新。

　　【我去，大新闻，这个趾高气昂的金监督被怼了，韩网那边都炸锅了】
　　【我们赛区的韩援，Every选手直接正面炮轰这个监督涉嫌不正当手段获取其他战队训练信息，还是世界赛时候的事】
　　【而世界赛上成绩有巨大反差的，再结合前段时间某些传言，不用我说大家都想得到是谁吧？@CXG电子竞技俱乐部】
　　【Every怎么说的，老哥多来点，就爱吃这进口转内销的瓜！】

　　这次，Every在韩网留下的评论被精确地搬运过来。翻译的事，热心网友也再次代劳。

　　【你过去做的事情，还容许你如今在别人的成绩前评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