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围猎计划》没钱好难

2、误会

　　他们俩就这么沉默地走了很久，毛球慢慢瘫软成一滩，几乎要睡着了，忽然前面传来一道人声，把毛球给惊醒了。

　　“嘿！”那人站在远处，不太确定地看着这方向，说，“我没见过你？你从哪儿来？”他手里拿着根锄头，一副典型的农夫打扮，他最开始看上去还有点儿警惕，不过随着目光落到柯林的脸上，他看上去放松了很多。

　　“老天！”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嘟囔道，“最近这附近的抢劫犯们是有点猖狂，你说是不是？瞧，你的鞋子都没了！”

　　“他甚至帮你找好了借口！”毛球在柯林的肩上蹦跶了一下，它新奇地感叹，“当然啦，这并不奇怪，毕竟你看起来相当无害，魅魔可真是占便宜呀……”

　　柯林没接毛球的话，他只是默认了那农夫的说法，“是的。”他夸张地做出个大松口气的表情，朝农夫灿烂地笑道：“真是太好了，我终于找到村庄了，是不是？”

　　“哦……哦！是的！”年轻农夫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他用力点头，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当然！这里是小麦村，我家就在村口，我家里还有双新鞋！我带你去！”

　　他相当热情地凑上来和柯林说话，带着柯林朝村子的方向走去，并在交谈中毫无防备地被套出了许多消息：此人名叫詹姆，是一名年轻、勤劳的农夫，而小麦村尽管只是一个小村庄，但由于地理位置的特殊——位于奥斯维利亚王国的萨利度城与维利亚城之间——因而算得上富裕，并且村庄的年轻人们都沐浴在光明教会的慈悲之下，具有优秀的品质与聪慧的头脑，时刻做好了为更高贵的大人们服务的准备。

　　“噢！”毛球喜滋滋地说，“瞧啊！多么直白的暗示，我猜这村庄之前一定发生过什么落难贵族受到了无私的帮助，于是作为回报，提拔了那名善良的农夫的故事？他一定是把你认成是贵族了！难怪他对你毫不起疑，毕竟对财富的渴望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但多么可悲，他不知道他面前甚至有两个魔鬼！”

　　与毛球的话语相对应的，是詹姆从没往柯林的肩上看去，以及对毛球的话语没有半点儿回应的反应。

　　显然，这并不是因为詹姆这位年轻的农夫的幻想中会觉得一位贵族身上出现任何事都是合理的——他纯粹就是压根儿没听到、没看到。

　　在失去了大半力量之后的毛球勉强凝聚了形体，但这力量可不足够穿透赛维之网对现世产生干扰，它现在别想诱惑任何一个人类——不过不被看见也没什么不好的嘛，观察人类就够有意思的啦。

　　毛球又看了一会儿，然后它对柯林发表了它的结论：“他有点太热情了是不是？我猜他一定发现你身上有点儿不对劲了。”

　　在毛球这么说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詹姆的家，之前路上他们有遇见一些村民，后者们朝詹姆打招呼。

　　“詹姆，”他们说，“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你旁边这个小伙子又是谁？”

　　“哦！这是我的朋友柯林！”詹姆有些慌张，但尽量镇定地笑着说，“我之前去城里的时候认识的，我还有事，我得先带他回家一趟！”

　　于是他们很快地到了詹姆的家，詹姆拿出了他最好的衣服和鞋——质量也就那样吧——特别羞愧地说：“这是我最好的衣服和鞋啦，要是你不嫌弃的话——”

　　毛球就是在这时候开的口，詹姆的话也随之中断了。倒不是因为他听到了毛球这刻薄的评价，而是一个年轻人大笑着冲进了屋。

　　“詹姆！”他兴奋地说，“他们说你带回来一个朋友，一个特别标致的男孩儿？该死！难道你也和丹尼尔一样交了狗屎运，捡到一个贵族？！”

　　他说话的速度相当快，而且似乎完全没有经过思考，这使得即便他说话中途的时候已经看见了柯林，但他仍然把剩下的话都说完了。

　　“我猜他一定是故意的。”毛球说，“他们的友谊完了。”

　　詹姆的脸色迅速地涨红了，他看起来恼怒极了，大叫：“杰米！”

　　杰米的眼睛毫不收敛地直勾勾盯着柯林，他长满雀斑的脸上也是一片兴奋的潮红，他说：“是的，大人，我是杰米，詹姆的朋友，同样乐意为您效劳！您看起来一定出身非常高贵，你身上没有半点劳作的痕迹，皮肤简直比我睡过最好的婊子还要白……他妈的，詹姆，你发什么疯！”

　　他大叫起来，和詹姆厮打在一起，詹姆愤怒地说：“别在我的朋友面前说这些话！”杰米艰难地一边挨打一边大骂，“别告诉我你没去睡过！该死，你在装什么好人！”

　　他们俩打得非常激烈，有来有回，但就实际效果而言也就是毫不体面的满地翻滚直到他们俩都没了力气，最后还是杰米先投降：“好吧、好吧！虽然我不知道哪儿惹到你了，但咱们停手，和好行吗哥们？”

　　詹姆气喘吁吁地停下，让到一边，杰米捂住一只青黑的眼圈爬坐起来，他一边呻丨吟一边抱怨詹姆下手太重，“咱们可是打小的交情。”杰米说，“我说话从来不过脑子，你怎么还真和我生气了。”

　　詹姆仍然非常生气，但他确实有生气的理由，一个大好的局面，尽管他的头脑比不上丹尼尔，但他相信他已经表现得足够好了，只要再坚持一下，可是杰米这混蛋把这一切都搞砸了！而他甚至一时什么都忘了和杰米扭打成一团……他的心里忽然一凉。

　　“嘿。”杰米说，“那贵族怎么不见了？”

　　他扭头看向詹姆，只看到詹姆飞快地爬起来朝外面冲了出去，他愣了一下，接着也立刻跟着跳了起来追上去，但他的劲儿用得有点大，加上詹姆突然在门口停下了，于是他狠狠地撞上了詹姆的后背，他们俩再次狼狈地滚倒在了地上。

　　“詹姆你这混蛋，我的鼻子一定断了！”杰米咒骂着一边用手捂住鼻子一边抬起头，正好对上前方柯林的视线。

　　“他流鼻血啦。”毛球说，“这看上去可真像是被你的美貌打败得一塌糊涂，不过这其实只是他的鼻梁断了，真惨。我的意思是，怎么不是他的嘴受伤呢？”

　　“……哈哈。”

　　“你也赞同我的意见对吗？”毛球惊喜地说，“真是太好了，我终于把你逗笑了，老实说我真想安慰你让你开心点，但你看我们魔鬼可不擅长这项业务……”

　　它毛茸茸的一团，看起来除了可爱之外毫无用处，而它是如此真诚地想帮助他。好吧，好吧。柯林开口，说，“好吧，我想我们之间有一点误会。”

　　“什么？”毛球茫然地望着他。

　　“事实上，”柯林尽量诚恳地说，“我不怎么说话不是因为难过，虽然我觉得那个骑士除了长相英俊、剑术超群、神术优秀、品格高尚、头脑聪明、胸肌很大之外毫无长处，有时候因为那毫无意义的正直而十分愚蠢，但我并不觉得他会这么容易死去——我只是单纯地不想说话而已。”

　　准确地说，他是尽量克制自己别开口，以免给这只明显年纪不大十分单纯的恶魔造成什么心理阴影：天知道他在听到毛球说的那消息时在心里想象了多少次干掉光明教会的方法。不切实际的谣言绝无可能带来死亡的阴影，但甚至连毛球都能知道的程度说明这谣言的扩散范围之广，那么这只代表着一个问题。

　　一个巨大的阴谋，一个很大的麻烦。而他已经被诺欧斯耽误了够久的时间了，这样下去他还得用多长时间才能找到那个笨蛋骑士啊！

　　他一点儿都不难过，他只是相当地生气和不耐烦，他没心思应付任何事……但现在看来，好吧，暂且先搁置离开这个村庄迅速前往附近城市打探消息的想法吧。

　　“而且还有个问题。”柯林说，“刚刚可不是我在笑。”

　　“……”还在消化他刚才话语的毛球迟钝地说，“什么？”

　　这反应可一点都不意外，于是柯林再次重复，“有人听见我们说话了。”

　　“……”毛球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柯林满意地看到它变得圆润极了，而它终于意识到柯林话里的意思，它大叫，“这不可能！谁？是谁？！”

　　它气势汹汹地跳起来，顺着柯林目光的方向看过去，接着充满意外地停下了。“一个小孩儿？”它嘟囔道。

　　这期间杰米和詹姆作为旁观者，对柯林和毛球的对话一无所知——当然啦，柯林可不像毛球那么没戒心，他们俩是用的深渊专用法术进行的对话——于是在所有人看来柯林就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接着朝某个方向看了过去。他们俩也下意识地跟着看了过去，接着发现了那个躲在角落里的孩子。

　　“小威廉！”杰米率先喊出了声，“你在这儿做什么？我刚才还看见你老爸在找你呢，你又做什么坏事了？要我说你就该老实听话，别惹你老爸生气，不然你真有一天会被他打死！”他耸了耸肩，说，“要我有你这样让人操心的儿子，我一定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他说话的语气轻松，但看起来完全不像个玩笑，小威廉的身体瑟缩了一下，他恐惧地睁大眼，又看了一眼柯林——柯林确信他看的是毛球——然后飞快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