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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十八、复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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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苗苗心中预感不妙,立刻给蒋愚鲁打电话,但没有接通。
她匆匆下楼,见汪姨在厨房包饺子,忙问:“汪姨,你早上看见愚鲁了吗?”
汪姨昨晚睡得很沉,没有听见三楼的动静。
她见杨苗苗神色仓皇,有些嗔怪:“怎么大过年的,你们一个个都这么火急火燎的?愚鲁一早上就开车走了,身上还背了一个大包,连早饭也没吃。”
杨苗苗赶到公司,四处问了一圈,一直问到韩之路办公室。
韩之路觉得奇怪,心想这两人平时不都是焦不离孟的么,怎么上他这里找人了。他说:“今天蒋总没来公司。”
杨苗苗扭头正要走,韩之路忙追上来,絮絮叨叨提醒她:
“杨秘书,按合同约定,今天我们要给广厦公司付第一笔款。公司内部程序基本走完了,就差蒋总审批了。今天是大年三十,按公司惯例,到了下午三点,如果没事,大家就可以提前回家过年了。您记得提醒蒋总,尽早批准这笔放款啊。”
她听完点点头,匆匆走了出去。
平时蒋愚鲁的生活非常简单规律,没有出差或会议时,大部分日子是蒋宅、公司两点一线,偶尔会去梁远道的兰亭雅集谈生意。
杨苗苗打了一圈电话,包括问了梁远道、福子他们,都没有打听到蒋愚鲁的下落。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挂了电话,静坐在办公室里,闭上眼睛深呼吸,告诫自己要镇静,不能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了。
她开始细细回想。昨晚蒋愚鲁提到了“那个晚上”,莫非是聪聪死亡的那个晚上?那晚在聪聪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刻骨铭心?
杨苗苗重新拨通了福子的电话,问:“你知道聪聪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福子也联系不上蒋愚鲁,心知事情可大可小。对于杨苗苗的问题,他不敢不认真对待。
他仔细回忆了片刻,说: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记得,四年前的正月十五,半夜两三点钟,蒋总忽然打电话,让我想方设法弄到柳园路和威海路交叉路口的一段监控录像。但录像找到后,他刚看到一半,就突然暴怒,将电脑砸了,并且命令我不准再提这个事。”
莫非那是当晚聪聪遇到意外的录像?杨苗苗急问:“你还有备份吗?”
福子想了想,说:“后来我把那台电脑拿去修了,大部分数据应该都恢复了。这个电脑还在公司的库房里,这几年一直没人用过,我得去找找。”
他说的公司指的是他名下的咨询公司。杨苗苗向他要了地址,打车匆匆赶过去。
杨苗苗到了才发现,咨询公司和蒋宅就只隔了一条街,怪不得那晚会在蒋宅附近偶遇福子。
咨询公司的大门不甚起眼,就像一个老旧小区的铁皮门。杨苗苗下车时,福子已经等在了门口。
杨苗苗随他进了院门。里面是一幢三层居民楼,但墙面斑驳破旧,远不及蒋宅精致有腔调。
她刚来海城工作时,租过这种老房子。这种楼房光线晦暗,空气不流通,又阴又潮,居住体验实在欠佳,杨苗苗没住满半年就换地方了。
走进了楼,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这栋居民楼被改造成了办公楼,但又不是典型的办公楼装修风格。设计师拆除了承重墙以外的隔档,重新设计布局,做成了开放式办公区。
不知是因为大年三十,还是因为这里的员工出外勤比较多,只有一半的工位上坐了人。他们聚精会神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对杨苗苗这个陌生人没什么反应。
杨苗苗此时也无心多加观察,直接跟着福子上了三楼,进了一间办公室。
不一会儿,福子将那台旧电脑搬了进来,告诉她文件存储的位置后,就退出了办公室。他自己心里清楚,老板的事情还是不知道太多比较好。
杨苗苗打开了视频,越看心越疼。看完之后,花了一刻钟才将情绪稳定下来。
之前,她听蒋愚鲁透露过,聪聪在世时,是咨询公司打探消息的利器。猫是天生的窃听者,身量小,步子轻,视野宽阔,听力敏捷。况且,谁能想到路上无意路过的一只猫能听懂他说的话呢。这一切来去无痕,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但很多场合只靠聪聪一只猫是不够的,还需要咨询公司的团队提前部署。在打探消息前,要对目标的活动规律有所了解,对目的地的环境提前勘察。对于一些特殊的场合,要提前计划悄悄将猫送到任务点。事毕之后,还得要将猫安全带出来。
如此,福子对聪聪的活动轨迹应该是知情的。
她又把福子叫了进来,问了几个问题,大多都是围绕着聪聪的活动轨迹。
福子事无巨细,提供了聪聪死亡前三个月的夜间活动轨迹。杨苗苗仔细看了一遍,没找到什么规律。
她刚要怀疑自己是否猜错了方向时,福子忽然想起来,说:“那段时间,聪聪经常晚上会去同一个地方,但蒋总从来不让我们跟着。这个和工作也没什么大关系,我就没太在意了。”
杨苗苗眼睛一亮,问:“那个地方是不是就在聪聪出事地点附近?”
福子点头。杨苗苗大概心里有了数。
她又想到梁远道是蒋愚鲁的老乡和同学,应该知道不少旧事。于是打电话给他,请求他帮忙查一些关于蒋父的资料。
梁远道不愿吃亏,硬要她保证帮他追回陶欢,才肯帮忙。
杨苗苗叹了口气,说:“梁总,您要是再墨迹,我们找不到蒋总,今天锦绣项目放不了款,最终承担违约金、遭受损失的可是出资人您啊。”
她挂了电话,脑子里乱哄哄的,想要再做点什么,但一时想不到还可以做什么,只好独自坐着,怔怔看着面前空白的墙壁。
太阳逐渐西落,阳光从旧式的玻璃窗透进来,打在墙角的一盆吊兰上,剪影贴在水泥墙面上,晕染出怀旧的色调。
梁远道很快将查到的资料发到了她的手机上。
一目十行看完后,她将各种零碎信息拼凑在了一起,在脑海中拼出了一幅那晚的完整画卷。
蒋愚鲁找到他的父亲后,就经常借着聪聪,偷偷去看他。那晚,是正月十五,阖家团圆的日子,或许是节日的气氛感染到了他,他忍不住又再次去了蒋父那里。
聪聪熟练的跳上了窗台,但意外的是,他没有看到蒋父一家团圆过节的场景。屋子里黑漆漆、静悄悄的,只有卫生间里微弱亮着灯。窗户恰巧开了一条缝,聪聪悄声钻了进去。
走到卫生间门口,他看到他的父亲仰面倒在卫生间的地板上,后脑勺汩汩流着血,混着地面残留的水,被稀释成了粉红色,慢慢流向地漏。
蒋父的身体无法动弹,但尚留一丝意识,微睁着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只猫,嘴唇喏喏动着。
杨苗苗不知道在那一刻,蒋愚鲁的心情会有多复杂。或许他会感到大快人心,这个抛妻弃子的男人不得善终;或许他会不甘心,因为他还没有机会当面质问他,看到他惭愧悔恨的表情。
但聪聪遵从了他心底最本能的反应,那是他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是人性的善意和对亲情的渴望。
聪聪迅速跳出了窗户,向距离最近的一家社区医院跑去,那家医院刚好就在柳园路和威海路路口边上。
聪聪慌不择路,刚跑到路口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这个世上,有很多可怜的人,会将因生活不如意而产生的怨气,随意发泄在更弱的人或动物身上。
第二天,当地的社区媒体发布了两则新闻,一则是:一位老人独自在家洗澡时滑倒,后脑勺着地受重伤,最终不治身亡;另一则是:一位醉酒路人当街残忍虐待流浪猫致死。
这两则新闻毫不起眼,也无人会想到它们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那个醉酒的人,就是牛强。如果那晚聪聪没有遇到他,或许,聪聪会像当初妙妙救吴昊泽一样,最终救下蒋父。
牛强揪着聪聪的脖子,将它当做一块破抹布一般,肆意摔打踩踏的镜头,杨苗苗不忍再看。
那个时候,蒋愚鲁的意识还在聪聪身上,他遭受了同样的痛苦和折磨。
她心中懊悔不已,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之前,蒋愚鲁两次三番暗示她,他想要放下过去,不想余生再活在怨恨中。她一直以为,是他舍不得她为项目奔波,而找理由劝慰她的。但其实,他自己已经隐隐有所预感,复活聪聪可能带来的副作用。
是她一厢情愿,坚持非要复活聪聪。同时,这也复活了聪聪痛苦的记忆和刻骨的恨意。在过去这些年,蒋愚鲁刻意想要深藏的怨恨又重新被挖了出来。这些怨恨就在昨晚,随着聪聪的复苏,喷薄而出,重新将他拉回到了黑暗中。
他说,那个晚上,他很疼。杨苗苗一想到这里,就肝胆俱裂。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杨苗苗回了神,摸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李丽娟带着哭音,颠三倒四的说:
“苗苗啊,我实在没办法,才给你打电话的。我男人不见了。我早上出门去买年货,他还是好好的躺在床上,等我中午回来,人就不见了。我到处找了几个小时,还是没有找到。你说这大年三十的,他一个病人,能跑到哪里去啊?况且连棉衣都没穿,这么冷的天,我怕他冻死在外面啊,我实在没办法了……”
杨苗苗一边安抚李丽娟,一边往外走,示意福子带上人手跟上。
杨苗苗记得,昨天的签约仪式上,牛强坐在第一排正中间,刚好对着讲台,应该是被蒋愚鲁认出来了。
她知道蒋愚鲁在哪里了。
他在锦绣名苑,和牛强在一起。他要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