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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程玉所说的言官进言,便是韩庸在背后授意的。

      走在回去的路上,江夕月慢慢地思考,将前情后事全部串联起来。

      赵自诚一案之后,朝堂虽哗然了很长一段日子,但清流党跟陆承渊之间的斗争,却丝毫没有得到抑制,反而开始愈演愈烈。

      韩庸与沈镌相见仅有数面,就看中了这位天纵英才的名家子弟,很快跟他推心置腹,暗定他日后接替自己的位置。一方面他等着沈镌外放归来,联络己方势力为他铺路。另一面他加紧对付陆承渊,使他撇不出心思来打击旁人。

      没利用赵自诚扳倒陆承渊,反而错失良机损兵折将,韩庸越想越觉得失败。他便听取了戴吉和沈镌的建议,改守势为攻势。受赵自诚贪墨案牵连的在野官员不少,韩庸令十三道半数监察御史暗中留意,抽丝剥茧顺藤摸瓜,竟然把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一打一个准地全揭了出来。

      这可令陆承渊大为不快。

      他手下的人并非都是贪财之徒,但是人总有些这样那样的错漏,为官当政总不免出些岔子。有的行事莽撞,有的心直口快,有的枉判冤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真要一个个纠错,那天下事没有一件能成的。

      但韩庸恰巧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命他管的那帮言官没完没了地上奏本。奏折里的事皇上自然不会全听,却也有几个核实了,不免要量情降级,或是相机调任。

      虽说这些并未动摇陆承渊的根基,但言官攻击对象之准却令陆承渊心惊。

      下面当官的趋奉上司,为的就是有一个靠山,能够帮着遮风挡雨,好让他们安心做事。可若是这个靠山不能倚靠,反而招灾,人心就要开始浮动了。

      陆承渊生气的,是韩庸对他下线部署清楚,使他不确定对方对他了解到何种程度。这还只是轻擦慢碰,尚且可以容忍,若真招招见血地对上,损伤就不可估量了。

      这都是原书里在提到沈镌时,行文带过的幕后情节。权力之争,向来你死我活,赢家功成名就,输家一败涂地。

      江夕月知道他做的是这样事,对于孰是孰非并无太多立场,不管陆承渊是指使人贪赃了,还是帮着人做事了,她不愿去评断他的对错,只希望他能平安地活下去。

      而他能活下去的唯一出路,就是他一定不能再见苏挽弦。

      苏挽弦是他心神的定海针,是他对抗腥风血雨的驻营地,是他灵魂得有所依的归憩处。

      单是靠着对她的思念,他就撑过了这么多年,不难想象当他见到她还活着时,那种震撼多么荡魂摄魄。

      他是欣喜若狂的,也是热泪盈眶的。他甚至要感谢从出生之时,就对他异常残忍的上苍,只因命运将生的幸福,重新赐予他怀中。

      因而苏挽弦的背叛是致命的。

      他无法向她解释他根本没有推她入水,也无法说服她回心转意,重留在他身边。他困住她的人,却再要不会她的心。他的十年空守着一个虚幻的梦,低喃拥抱的影子只是一团黑暗,直到被戳破时,才知一切是一个谎言。

      他就失去了一切争斗的理由。

      他放弃了争辩,放弃了解释,得知苏挽弦怀了沈镌的孩子时,他心如刀割。

      他什么也没做错,就这么失去一切。他就放任了一切,任自己落入绝境,最后被乱箭穿心。

      这是江夕月绝对不能看到的。

      既然选择留在他身边,她就要改变这一切。她要凭她对这故事的了解,扭转他江河日下的命运。

      只要他不见到苏挽弦,他就体会不到爱恨交织的痛苦,他这么多年的坚守不破灭,他就有心力跟那些要他命的人缠斗。

      只要她能把时间拖到那一天,拖过他死的那一天。过了那一天,她就去见沈镌,将一切悉数道出。

      苏挽弦已经是沈镌的妻子了,为了苏挽弦的安危,沈镌不会冒险,或许会让苏挽弦离开京城,或者带着她隐居起来。而她也会劝陆承渊收手停战,那就是一个四方完美的结局了。

      而要完成这样宏大的计划,江夕月知道,有些事她必须做。

      回到上院里,陆承渊已经醒了,穿着中衣坐在床边,小丫头在给他穿鞋。江夕月走进去,欲要弯身接手,被他一手扶起,他跺跺脚跟穿上鞋。

      “身子虚就歇着。”小丫头下去了,他看着她道,“脸都是白的。”

      江夕月笑了笑,被他握着手,手心温热,心里温暖:“外头热,走过来晒着了。”

      陆承渊就冷哼一声:“自讨苦吃。”明白地要她到厢房住着,还推三阻四的不肯,他倒要听听什么理由。

      江夕月叹口气:“二爷在府里说一不二,我怎敢不听呢,只是二爷不考虑女眷的事,如今我留在二爷身边,却不得不想想老夫人。”

      陆老太太虽不是陆承渊的生母,终究对陆承渊有恩,也是有母亲名义在的。她还没名分呢,就把老夫人得罪了,日后再遵家礼晨昏定省,里外连个说话人都没有,岂不凄凉。

      陆承渊很是玩味,松开手让她坐在床边,眼里含笑:“那你打算怎么办?”还懂给未来打算了,看来是死心塌地跟他了。

      江夕月就坐下来,欲言又止地道:“二爷若是有空,不如去看看老夫人……我请人摘了南湖的莲子和莲藕,二爷也趁便送去……老夫人该是喜欢的。”

      先去探探老夫人的心意,尝试着讨好一下,若是不行再图打算。

      陆承渊笑着点头:“好。我先去处理公事,过会陪你去。”她为这种事心烦,他却是很开心的,终归也是要知会老太太,铺垫一下也是必要的。

      这一去却是晚膳时分了,陆承渊忙了一下午公事,回来就微有倦容。下人去东府里禀告了,老太太就说让他过去,在那边一同用晚膳。

      江夕月怕他难受,走之前给他涂了薄荷脑油,陆承渊拍拍她的手:“没事。”说的是这样,显见得心里有事,毕竟是朝廷里的事,她也没法安慰他,抿抿唇笑了一下。

      没想到老夫人那屋里却是有来客的,陆承渊过去时里头有女孩子说话,江夕月跟进去才发现,老太太并了曹锦绣和童妈妈,跟陆家一个姨奶奶一起打骨牌。

      不止是宁姝媛在里头,那个长兴侯府小姐顾盈也在塌上陪坐着,两个千娇百媚的小姐凑在老太太后头,你一句我一句给老太太出主意,商量着打哪张牌能赢金叶子。

      里头的气氛融洽和谐,四面明黄灯罩映得屋里灯火通明,分明权贵人家排外的气场强烈。江夕月脚步一顿,怯场地苦笑了一下。

      陆承渊给老太太请了安,陆老太太看到他很开心,丢下骨牌站起身来,让丫头们收起牌桌。童妈妈亲奉了蒙顶甘露,铺了花绒软垫让陆承渊坐下。

      众人一一跟陆承渊见礼,宁姝媛连喊了好几声舅舅。顾盈方才还跟老太太有说有笑的,陆承渊一走进来,她就端庄典雅地作起范来,笑不露齿坐不漏膝,一派大家闺秀的风采。

      陆老太太道:“……容夫人跟我打牌,碰上顾盈替她母亲讨方子,媛丫头跟顾小姐合意,舍不得她走,刚好你来问,不如一同吃了再走。”

      陆承渊就呷了一口茶,淡淡一笑:“好。”

      留下来一起用饭,可不是顾盈撺掇起来的意思。以讨药方为借口来宁远侯府,是为了在老太太跟前讨喜。分明待了一下午累得很,老夫人请她留下多玩会,她百般推辞要回家去,结果陆承渊一派人回话,顾盈突然就改了口风。

      她们内宅女子,见外男的机会本就不多,在老太太跟前怎么献礼,也不如跟陆承渊本人见一面,来得直截了当。终究看中的是这个男人,投石问路的,也只是手段。

      只是当陆承渊走进来时,他那傲视一切的华贵气势,还是令顾盈控制不住小鹿乱撞。

      他穿着深色的程子衣,衣衫掩盖不住他魁梧的身段,长靴包住健硕的腿部线条,一步一行之间顿地生尘。他仿佛太阳一般自带光芒,所到之处皆灿然夺目,就是坐在屋中轻轻一拨茶,也能将所有人的呼吸夺去。

      陆老太太说了几句话,江夕月站在后头,实在手足无措。连请安也轮不到她插空,老太太看都没看她一眼。倒是曹锦绣跟宁姝媛各自看了她两眼,却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身上穿的芙蓉青衫,薄如蝉翼却自带光泽,一看就不是凡品。

      宁姝媛是很讨厌江夕月的,特别是在知道她爬上了陆承渊的床之后。仿佛什么珍贵的东西,本来应该被众人仰望的,却被她一个人独享了,这人还是一个破落的贱婢。

      她心中满意的舅妈人选,必须得像顾盈这样,在家世才学德行上,全都令她觉得遥不可及的高贵。只有能被她遥遥仰望的女子,才配得上在她心中完美无缺的舅舅。江夕月又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想想也就算了,左右不过是个贱婢,舅舅也是个男人,那方面的需求也是要解决的。

      宁姝媛就轻哼了一声,走过去挡住老太太,不让她的目光看向江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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