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婢》烟水袅袅

60、第 60 章

　　烤全羊是做不来的，炙烤羊腿和羊肉小炒倒是可以来一份。

　　陆承渊一直等到江夕月做好才吩咐摆饭，早饭用得晚了，实则饿得过劲。夕月也知道误了时辰，回来看到他拿着一本书，静静地坐在交椅里看，心里一阵暖流激荡。

　　外面天朗气清，次间隔扇门大开，里外视线无阻。用饭照常是四五个丫鬟伺候，端盘布菜盛汤都不用动手的。

　　陆承渊用饭喜欢安静，夕月常是从小丫鬟手里接过汤碗菜碗，转放到陆承渊面前，今日也不知着了什么怪，小丫鬟刚一摸勺柄就碰上她一句：“我来吧。”

　　亲手给陆承渊盛了汤，不愿假借他人之手。

　　陆承渊没有不高兴的，喝了汤暖了胃就开始用饭，几个小丫头平日的活计全被江夕月包揽了，干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瞧着江夕月那满心满眼的神态，仿佛要把男主人据为己有一般，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退到角落里相视无言。

　　然而惊惶的事又岂止这一件。

　　陆承渊正用着饭，突然皱了皱眉头，平空冒出一句：“咸了。”吃的正是江夕月做的炙烤羊腿。

　　这可让里外瞬间提心吊胆起来，想起几年前侯府厨子有一道菜做坏了，陆承渊也是这么抱怨了一句，下午那厨子就被撵出侯府了，别是一早上的好心情，都毁在江夕月自作主张的羊腿上了吧。

　　预料的事情却根本没发生。江夕月一听他说咸了，就侧身弯腰问了一句：“不会吧？”回想她虽然做得急，却当心注意的很，没记得放错料味。

　　陆承渊就夹起一块肉，给她送到嘴边，很稀松平常的一句：“你尝尝看。”

　　“唔……”江夕月微微皱着眉，就着陆承渊用饭的筷子，把那一块肉给吃了下去。这一吃发现确实咸了，想了想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该是方才着急，罐子里的粗盐没换，当成细盐用了。”

　　也没办法了，几只羊腿的外皮都撒了盐，这么咸是不能吃的，便从陆承渊手里接过筷子，两手分执将外皮剥开，露出里面红嫩的肉：“二爷别吃外头的，里头的肉还鲜嫩。”又把筷子还给陆承渊。

　　陆承渊就没说什么，继续用饭了。到用完饭了，那些羊肉还剩下一半没动，就对她道：“我先去书房，剩下这些你用吧。”

　　夕月就浅浅一笑：“好。”

　　陆承渊前院有事，带着管事去前头了。江夕月流连不舍，送他出了上房门口，目送他的身影消失于视野。回过身拿起陆承渊放在碗边的筷子，刚坐下却发现满屋子不对劲。

　　小丫头们都探究地盯着她看，翠袖更是双目炯炯，嘴角擎着不怀好意的笑。能跟陆承渊用同一双筷子，还坐在他坐过的椅子里用饭，这是完全把她当主子看了。

　　夕月脸热了一下，才意识到方才跟他多亲密，落在旁人眼里又是何等震惊的。可这些事情却非她刻意，只是情到深处自然流露，便是陆承渊方才喂她吃肉，她也没觉察到什么不对劲的。

　　江夕月放下手中的筷箸，握拳咳嗽了一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站起身正色道：“二爷用完饭了，都来收拾碗碟吧。”却又吩咐翠袖，“这道羊肉是二爷赏的，你帮我拿回清竹院去。”

　　翠袖笑得咧嘴，看她得宠与有荣焉，脆生生地应了下来，三两下盖好碗碟，当心地端着盘子回去了。

　　侯府下人议论纷纷之际，江夕月已经回到清竹院了。

　　外头清风阵阵，夹竹桃花摇曳起舞。翠袖给她端来两样炒菜，配着羊肉一起吃。江夕月也是饿了，一气喝了两碗粥，连着嫩羊肉吃得精光。

　　翠袖是吃了早饭过去伺候的，拄着胳膊坐在桌边看她用饭，托着下颏欣慰地道：“姐姐如今矜贵了，不仅要跟二爷同床共枕，还得要同食共箸，看来不久就要举案其眉了。”

　　而江夕月也不用避嫌了，她跟陆承渊心在一处，只想长长久久地陪着他，旁的也不甚在乎了。便由着她说，只是斜她一眼：“你就好耍嘴皮子，不当心管管，小心嫁不出去。”

　　翠袖看出她的心态转变，就握着茶杯笑：“我嫁不出去什么要紧，姐姐能快些嫁出去才要紧呢。只是不知道先前那么着拒绝老太太，如今可是改了心思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江夕月却怔住了。陆承渊迟早是要给她个名分的，她却没想过老太太那里要怎么说法。先前拒绝得掷地有声，这还没多久就转口反复，怕是老太太那里过不去吧。

　　收了碗筷，思量没多久，外头王管家找来。

　　夕月让翠袖把人请进来，沏了茶请他上座，王管家却十分客气，连连摆手不肯落座，还跟她行起大礼：“夕月姑娘安好，是二爷吩咐老奴来的。说姑娘住在清竹院里，路远也不方便，请姑娘今日起，去往正院厢房里去住着。另外二爷亲点了四个伺候的丫头，说姑娘这回必得收下的，老奴也带人来了，还望姑娘点检一下。”

　　一挥手召进四个小丫头来，都长得清秀明丽，一字儿在屋里站住了，齐齐地行了大礼：“奴婢请姑娘安。”

　　江夕月细细看了看这四个丫头，都是眼眸清亮，看上去机灵懂事的。他亲自挑了人，是不能拒绝的，可若当下就搬过去，劳师动众的不免惊动人。

　　江夕月既然决定留下来，不能不考虑老太太的感受，要当宁远侯府的主子，就要在这些关系上费心留神。先前驳老夫人的事还没过去多久，为长远计还是得急事缓办。

　　王管家可是揣测主子心意过来的，江夕月的地位眼看着水涨船高，恐怕不日就要成为侯府的主子，不能不敬重对待。

　　夕月坐在榻上问那四个丫头的名字和年纪，都答得挺流畅，她便挑了两个看去稳重些的，一名南星，一名木荷，道：“你们两个先跟翠袖住在隔间，方便有话替我通传。剩下两个便先回原处住着，我若有事自会叫她们来找。”

　　四个丫鬟答应着退下了，翠袖带着南星和木荷去隔壁认东西。王管家问道：“姑娘怎么让她们住在这里呢，二爷可吩咐了，今日就要姑娘搬过去呢。”

　　夕月听了心里就笑。他是着急，住得近了方便办事，可这侯府又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上面有个老太太，旁边有个三夫人，他下面又有那几个得力的大丫头，凝烟就是头一个难惹的，且素来跟她不和。这突然搬过去四方招怨，夕月更想徐徐图之。

　　便笑了笑道：“管家就这般告诉二爷吧，我自有道理，回头再跟他解释。”

　　王管家就点了点头。晓得不止是陆承渊想要抬她，就连江夕月如今言辞，也不似先前谨守退让了，应是跟陆承渊说合了什么，不日就有新讯出来的。

　　江夕月温和道：“劳烦管家去回话时，跟二爷请个示，就说我要去梁府，看二爷有什么吩咐的。”

　　王管家连连点头：“好好，姑娘稍待。”答应着离开，要往书房去了。

　　刚走下台阶，里头江夕月又追出来：“还有件事要劳烦。”

　　夕月拿着一个精雕细琢的妆奁盒子，塞到王管家手里，笑意温柔地道：“我想做几件衣裳，请管家帮我找一些时新的料子来，要藕荷和天青两色的，但别跟凝烟姐姐用的一样。料子要有莲叶提花的，但不要绣花的。另外还要一些素纱和麻料，两柄白玉纨扇。这些首饰还请管家先典去用，若是不够的我再补上。”

　　王管家答应着去了。

　　翠袖领了那两个丫鬟走出来，站在后头听到了，看王管家带人走远了，依靠在栏边轻笑：“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姐姐也想起来做新衣裳了。”

　　夕月回头瞥她一眼，佯装烦恼：“少说话多做事，明白吗？”

　　翠袖还不依不饶，跟着她进了屋子，一连串地笑着凑声：“看来不久就要当侯夫人了呢……”

　　“……别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