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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哲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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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的岁月很平静,范一航终于厌倦了逢场作戏,准备洁身自好的做好工作,而他的手机里,关于过去种种,只有哲子一人的名单。他们依然通话聊天,但不频繁,多半是哲子打来的,被范一航三言两语的应付。
一个包裹辗转到了范一航手上,打开,是一块表,深色的有些泛蓝,寄出人是哲子,当范一航询问为什么她念了很久的礼物会是一块表,哲子说,你还记不记得,原来高考模拟的时候,我忘了带手表,你借了我一块,后来那只表坏了,我便惦念给你再买一块,同样颜色的,奇怪的蓝。范一航把那块表放进了抽屉的最里面,甚至考虑要不要把它干脆送给别人,他总觉得厌恶,不喜欢,不过还是没有给人,一直留着。
之后,他与哲子的联系便更少了,即使在□□上也不再理会,连几个字都懒着敲打,让哲子一个人在那边不断的询问,你怎么了,没事吧。许久,范一航有些烦,回过两个字,没事。哲子的头像便不再闪亮,一日,范一航猛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被哲子放进了黑名单。他发了条短信过去责怪哲子小器,哲子依旧是微笑的语气,说你总不理我,一时生气,就删了,哪天上网再重新把你加回来,当然,哲子再也没有这样做。
晚上,范一航准备睡觉,突然觉得心里开始发虚,随后身上也瘫软了下去,他发烧了,似乎已经很久,但他居然不知道。那感觉与多年前的感觉相同,无助,困惑,窗外下着绵延不尽的雨水,身处于被摒弃般的世界。凌晨四点,范一航在医院被实习护士小姐将血管扎得千疮百孔,伤感侵袭,打电话给哲子,她显然正在深度睡眠,不过声音丝毫没有疲倦,她竭尽全力安慰着范一航,无端带来了希冀。
末了,哲子说,我已经辞职了,准备离开这个城市,和你一样,去南京发展,欢迎我吗。不,你不要来,我根本不想你来,范一航猛然逃出了原本的温馨状态,很冷。哲子在电话那边拼命说着,你放心,我不是为了你去的,我是自己想去,即使是旅游也好,我很早便想去南京了。沉默,然后范一航说,即使你来,我也不会见你。哲子说,我早就知道了。
随着出院,范一航将那晚与哲子的对话抛诸脑后,直到有一天,电话响起,本地号码,却是哲子的声音。她说,范一航,我到了,在乌衣巷,等你。
我不会去见你的,我说了,范一航很生气,他如无头苍蝇般在房间里转悠,怒骂了许久,可最后仍旧把自己收拾整齐,打车飞奔去了乌衣巷。到了南京许久,他还不曾来过这里,秦淮河边,夫子庙对面,哲子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在雕梁画栋之间,她仍旧是不起眼。
好冷啊,哲子搓着手呵气取暖,笑着对脸上仍夹杂着怒气的范一航说。你来这做什么,而范一航只记得这句话。我来玩,或许玩好了,便会留下来工作,哲子笑着。不,我要你马上回去。
范一航,不要离开我,哲子说。你听好了,哲子,我不爱你,早就跟你说过的,这辈子,我只会爱林纹岚一个人,永远。范一航说完便走了,没有第一次如此离开的平静,此时心中百感交集,他其实并不想这样说,但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晚上,范一航睡不着,想起把哲子孤独丢在酒旗飘摇的闹景里,实在有些残忍,便打了电话给哲子。没有意外,她接了,很平静的口气,笑着,好像白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两人开始聊许多高中的岁月,哲子只说了别人的趣事,没有扯及自己,范一航也开心的附和着,他没有想到,原来关于那时的岁月,自己也记得如此深刻,并不仅仅关乎爱情。话题最后还是绕到了林纹岚身上,范一航告诉哲子,他对这个女孩的爱,从很小,第一次在小学见面,便开始了,也是为了她才上了这所高中。因为他没有办法拒绝,林纹岚长得太像他的妈妈,而他除了从一张照片上看到过母亲学生时代的样子,根本没有其他的途径。
我时常在想,我到底是爱上了林纹岚,还是只爱我的妈妈,范一航说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觉涌出,激荡着胸怀,是坦然的感觉,他以前竟从未有过。
很晚的时候,范一航说,对不起,哲子说,我原谅你,然后他们互道晚安,没有任何异样。第二天,范一航很晚才睡醒,睁开眼睛,一缕阳光射进来,似乎往事全都成了尘埃,在光芒之下可爱的飞翔着。打开手机,有一条短信,是哲子的,时间显示是清晨发出的。
范一航,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在幼儿园就认识你,更希望你生活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以后你的生活一定要开心,努力啊,哲子。这便是哲子最后的一条短信,她再也没有音讯,范一航曾经试图找过,并打听过她,无下文。
有一日,午后,范一航百无聊赖,在书柜里找些书,打发时间,随手拿起了一本,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最后一页,夹着一片树叶,是那年寒假与哲子郊游时采下的,叶子已经平整,却没有了生机,拿开它,看到一段话:
他的目光落到了他面前书桌上的那只花瓶上。花瓶是空的,多年来在他过生日的时候第一次是空的。他全身觳觫一怔:他觉得,仿佛一扇看不见的门忽然打开了,股股穿堂冷风从另一世界嗖嗖吹进他安静的屋子。他感觉到一次死亡,感觉到不朽的爱情:一时间他的心里百感交集,他思念起那个看不见的女人,没有实体,充满激情,犹如远方的音乐。
范一航终于看到了心底最珍藏的微笑,却是永远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