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温存桃花碎如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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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几日的围猎，我还是去看了。不出所料，皇族子弟争相夺头筹，而太子则颇有风度地微笑着。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副画面还会维持多久？
我转过头去看高头大马上噙着笑的四阿哥，现在有谁知道，他会是最大的赢家？
忽然马上的人目光一扫，直直与我对上，我一慌，忙低下头去，退到人群外。心里正慌乱之时，
却听身后有脚步声。
“清伊小姐！”
“纳…纳尔塔大人？”
我看着一身甲胄的纳尔塔，难言惊讶之色。
“清伊小姐”，纳尔塔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懊恼，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我见他这副样子，很是奇怪。
“纳尔塔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我又不会怪罪你！”
纳尔塔偏过头，深吸了口气，而后直直地看向我——
“清伊姑娘！莫再与几位阿哥亲近了！”
“你说什么？！”我惊得低声喊了出来，完全想不到他要说这番话。
纳尔塔示意我到僻静处，压低了声音，神情颇为焦虑。
“小姐，本不是我的事…可，可这事儿我非说不可！”他抿了抿唇，“小姐，如今你与福格的确未有婚约，可，可他整个儿纳兰家都已将你当做准媳妇儿，恐怕你自己也是如此想的，是吧？”
听到那个几乎被我遗忘到一旁的名字，我心里狠狠一颤。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在拖时间，在逃避，完全不想面对，可如今，这个正直的汉子在我面前，生生地把话说了个明白，让我一时难以接受。只得默然无语。
“清伊小姐，兄弟们都知道你与纳兰兄是天生一对，尽管尚未有婚约，可这…这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谁都知道。可是，可是…”
纳尔塔停了口。我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转过身，“大人，说吧！”
“小姐，前几日，兄弟们都在说，你…你同几位阿哥爷交好…一同赏景儿，还一同烤肉…而且…你，你这又是皇上与太后器重的人。一旦，一旦皇上为你指了婚，那…那纳兰兄该…该怎么办呐！那置他的脸面于何地？”纳尔塔有些激动，话里已有了些指责的意味，我心里清楚，他明着是说皇上若是指了婚福格颜面扫地，其实是说我与别的男人不明不白，会让福格伤心。
“不止这些阿哥，我，我听闻，你与喀尔喀土謝图汗的二世子关系也非同一般…小姐，别人不知，我却知道，纳兰家上下已然在为婚事忙碌，可如今几乎人尽皆知，皇上与太后对你很是喜爱，而你与众多贵族子弟皆相交不浅…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在纳兰兄面前说闲话，可是，可是他表面上不在意，内心里怎么能…怎么能放得下呢？！”
我静静地停在原地，听着他的指责，没有说一句话。
他说的对，一点都没有错。我的确是作为人家的准媳妇，却与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纳尔塔大人…”听到我回话，纳尔塔停了步子，“纳尔塔大人，你说的都对。全都没错…”
纳尔塔立在原地，低声道，“小姐，方才言语唐突，请见谅”。
我没有再说话，直到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这世上有一个男子，会为了陪我散心而肯冒欺君的大罪；有一个男子，会在烟花烂漫时陪我谈天说地；有一个男子，会在桃花潭水间轻拥着我许下一生的诺言；有一个男子会在我不知所踪时急到大病一场…我知道，福格是懂我的人，我的心思，他从来都了解得明明白白。我也知道，福格是爱我的人，为了我，他什么都肯做…
可是我心里的那个人呢？
“福格…是我对不起你…”我喃喃地说着，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营帐,重重地把自己摔在床榻上。
是啊，如今到了这个时候，需要一个了断了。
历史在按既定的轨迹发展，他只有两位侧福晋的位子…一个是李氏，一个…就是年静沅。而福晋，也是未来的皇后，就只有一个，那拉氏。
他从来没有一个妃子姓张，他的身边，甚至从未出现过一个如我般的女子。
我不过是偶然落于此地的一抹游魂罢了。
一抹游魂，飘浮几十年，就会回去…
“雨烟，我想出去走走。你不必跟着。”
夜色苍茫，我抱起双腿，神色呆滞地看向远方。
明知道没有结果还偏想要一个答案，明知道没有未来却偏想要一个了断。
原本，我最大的苦恼就是不能告诉他我知晓未来，知道他的身边从未有一个如我般的女子，知道如今小小年纪的年静沅会成为他未来的贵妃，也不能告诉他，他会是君临天下的一代英主…因为倘若坦白一切，那无人知晓历史的走向会有什么偏差，连我都出现在这个时空，牵扯上了这么多本应该毫无关系的人，我哪里还敢胆大妄为？姑且先不论胤禛得知我的特殊身份后会有什么反应，他的内心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就说若是天作良缘，我一个本不该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能与胤禛真的得以相偕，那我的身份是什么？未来会发生什么？胤禛会不会得到皇位？历史会偏离轨道么？
我不敢冒这个险。说我懦弱也好，说我没勇气也好…
没勇气？
我自嘲一笑。
我的确没有勇气。而他，也从来没有给过我勇气。
我气他，气他不如福格懂我的心思，气他不如福格肯为我付出更多，气他对我若即若离，气他从未有过诺言，气我们之间唯一的纽带就是那星月相连的坠子。
他在我心湖中轻轻一点，漾起阵阵涟漪，而后就潇洒离去，留我停止原地，不知所措。
更何况如今…还有着旗民不结亲的章法横亘在我们之间…他肯娶我么？会为了我坏了这规矩，乱了祖宗章法么？
他自然不会。
即便他会……我的顾虑也不比他少。
罢了。
半斤八两。
我们都有太多顾虑。这样的两个人…不适合在一起。
如果要我说实话，我是不信爱情的。不信什么天长地久的。否则不会有人开始一段恋情又结束，再开始一段又结束。因此，再刻骨铭心的感情，也是可以淡忘的，或者，会被取代的。
我会忘记他的。
会的。我这样告诉自己。
拍拍身上的泥土，我下意识地抬手拢拢发丝，却惊讶地发现，脸颊上，冰凉一片。
像是要确定自己的心，我低声呢喃，“罢了，不要想了…”正要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呆了一瞬，忙胡乱地拭着泪。这副样子若是被人看到，还不知会惹出什么是非。更何况，夜深野静…不是持火巡夜的一队兵丁却是一个人在走…这人…是要做什么？我有些慌神，转身就向林去子深处跑去。可方迈进一步，就不敢再往前走了，夜里漆黑一片，隐约还能听到什么动物的叫声，树叶沙沙作响，那脚步声渐渐靠近…我心头的恐惧愈聚愈多，紧紧地靠着树干，屏住呼吸，躲在一丛树叶后，只盼着身后那人快点走过去。
却不想，脚步声在经过我这里时，却停住了。
接着，一只手扒开了树叶丛。一个黑影显现在那里。
我心一横，捡起树枝闭着眼睛就胡乱挥起来，口中不断喊着，“你…你…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出来散步的，你走开走开走开！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让开！让开让开让开！我真是倒霉！我心里难过你还来吓我！你们都没良心都没良心！”我卯足了劲想推开那个人，方才在草原上就心绪纷乱，之后又觉得恐惧万分，现下只觉着委屈得很，层层叠叠的一发不可收拾，喊着喊着竟带了哭腔，一股脑地说着些什么，头脑一片空白，只记得胡乱挥舞着树枝，使足了劲对那人拳打脚踢……
许久，忽然发觉耳边似乎有人在喃喃念着些什么，自己也不知怎么被拢在了怀里。那气息…那是…
我张大眼睛，屏住了呼吸。
“小伊…是我…小伊小伊…没事了，不怕了，是我…是我…”
小伊？
他叫我…小伊…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方才在草原上所有的心理暗示都没有一丝一毫用处了，我努力地呼吸着熟悉的芝兰香味，紧紧抱着他。那一瞬间，所有的悲伤，烦闷，不安，恐惧，委屈，纷纷乱乱丝丝缕缕，都在他低缓轻柔的细语声中化作一句话…“胤禛…我想你…”我哽咽着，像个无助的小丫头般靠在他怀里，以前自己总是叫嚣着自己是“大女子”，决不靠男人，什么都独立解决，可情到深处，却真真是难以自禁，语气也在不知不觉中娇了下来，我任性地把手挂在他颈上，“胤禛…你都不来看我…你是坏人…坏人…”说着，还是忍不住啜泣，心里有些自嘲地想着，清伊呀清伊，原来你也有小女人的时候，也会撒娇…面对自己的心上人，女孩子，都是忍不住如此的吧…
“你怎么这样…你如果不想来看我，就不要管我好了…你过来吓我做什么…你还管我做什么…”我絮絮叨叨地说着，任性地指责着他的不是，一边不满地扭动着身子，“干嘛要到大月亮底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就是逃避话题的…”蓦地，我停了口，月光下，他棱角分明的面颊上有两处划伤。
那是我方才胡乱挥树枝的时候…
我停了口，手不由自主地抚上那伤口，心疼起来，“你…你怎么就不躲呢…都划伤了，也不喊疼…你是傻子么？”
“嗯，我是…”听到他的回答，我愣了一瞬，定定地望进他的眼睛。晚宴前一晚，我知道他的眼睛会笑，晚宴那天夜里，我知道他的眼睛会生气，而今天…他的眼睛，却是哀伤的。
我忽然很想知道，多年之后，当他君临天下，那双眼睛还会如此真挚么？
“小伊…我听说，回京之后，你就要嫁给他了是么？”四阿哥的嗓音柔而缓，轻轻皱着眉。
我红了眼眶，抬起头来看他，这个男人啊，无论什么神情，在我眼中都是那么美好。
“是…回京之后，大概就要筹备婚礼了…”说着说着心里委屈，泪水又落了下来，“你就不能…就不能不提这事儿么…我想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傻丫头…莫再哭了，让人瞧见了成什么样子…”四阿哥叹了口气，拭了拭我的泪，“再哭就不漂亮了…”
我泪眼朦胧地望着他认真的神情。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温柔如此爱怜地同我说话啊…
“你…你知道我们不可能…为何还要送我…坠子？”我抬起坠子，歪着头看他。
“想送就是送了，我也没办法”，他顿了顿，“你同他成婚后，会…把这坠子怎么样？”
我万分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一句话。知道他那么在乎这坠子，我只觉着心里的某一处不安被抚平了，“怎么？”我昂起头，“四爷想收回去当了么？”
我知道这种时候谁都没有开玩笑的心…可还是忍不住想看他笑的样子。
再以后，我就不能这样近距离地看你笑了。
我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你…直到你成为九五之尊，君临天下。
爱新觉罗胤禛，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看到你意气风发的笑，也好想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是我。
“我们都有太多顾虑了…”我呢喃着，靠在他怀里。
许久，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相拥着。
“我有顾虑…你也有顾虑…可是你究竟顾虑什么…却偏偏不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嗯？”
我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到底，是我没有勇气。我不敢用我和他未知的未来来赌历史的发展。
不想，还未等出声解释就被他吻住了唇。毫无经验的我完全不知道该有什么回应，只是本能地摊在他怀里，紧紧地闭着眼睛，彷佛此时此刻，世上只有他能够让我依附。胤禛吻的很认真，似乎千种深情，万种爱恋，都汇集到了这一记深吻中。他的唇瓣温柔地摩挲着我的，鼻尖触着鼻尖，两人紧紧相依，他的手在我背上轻轻抚着。我只觉得天晕地转，不知是因为太激动还是呼吸急促使得大脑一片空白，面上烧的发热，周遭的一切似乎都不复存在。
天地之间，彷佛只有他和我。
我只要这一刻的甜蜜幸福。我逃避，逞强，强颜欢笑，他都知道。
我没说什么，他知道我在哭，所以他要好好爱我。
原来，他也是懂的啊。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温存桃花碎如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