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木湮

7、新租屋

　　2-3 新租屋
　　这是一套上下两层的复式房子，面积不大，楼上楼下各放了一张床。苏衍说这个房子本来是个单身公寓。他堂哥当时买了两套，从二楼走廊中间打通一个门，另外一边是画室，没办法出租。楼上楼下都有浴室，厨房也有抽油烟机有门窗，通风不错。

　　莫时音心里已经给这个房子打了满分。地理位置很好，下楼就是城市中心，小区里超市洗衣店便利店齐全，离她的银行和林珞的学校都近。放置的家具电器虽然不多，可是主人品味不恶俗，看着也没怎么使用过的痕迹。根本没法挑剔。她问苏衍，“租金多少？”

　　苏衍笑着报了租金给她，不到一千块，明摆着是莫时音他们占尽了便宜，苏衍顺便解释，“他这辈子都没当过房东。”
　　莫时音和林珞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苏衍：“他在师大教书，人很随便。”
　　林珞：“教书的啊？真有钱。我也是教书的，为毛这么穷？”
　　苏衍：“也算是家里长辈买了半送给他。”他也是一脸遗憾，“早几年房价便宜，谁知道现在翻得这么快？”
　　三个人站着聊了聊近况。

　　苏衍一向忙得很，也不啰嗦，只问了他们租还是不租，他当时就交了钥匙给他们就忙着要先走，“不用押金。我忙他懒，租金到了月底你们自个给他塞到二楼中间门下面。记得按时缴啊。”
　　莫时音送他出去： “这次谢了，苏衍。”
　　苏衍老道地笑，临出门之前写了一个手机号码给他们：“这个是他的号码——”想了想，又在下面一行加留了自己的，递给她和林珞，“不过算了，这家伙懒得打理这些，莫时音，我号码你也有的，干脆，有什么事你们call我就完了。”

　　两套公寓虽然在同一个楼层，但是大门不在附近反而隔着老远，走过去要绕一大圈，如果是特别挑的就太不方便了。
　　那房东从来都没来找过他们收租。莫时音隔着一面墙时常臆想一下苏衍嘴里教书和画油画的堂哥，大概是租金开的太便宜被但当作参照物的苏衍同学又太精明，莫时音不厚道地把人家想成了个教书的呆瓜。隔壁那屋他好像基本也不怎么过来住过，隔着好几个星期了偶尔会有几声小狗的吠叫哀鸣。再听不见什么了。明显承建商没有偷工减料，弄得这房子隔音太好。
　　她想：养狗的男人。
　　反正莫时音和林珞住了好几个月了都没见过他们家房东。
　　时间流逝，她上下电梯碰见陌生男人也会想：对面这个男人是不是房东？好像不是。

　　夏天的末尾，她又一次见到了蹉男。

　　下班了被同事抓出来饭局，接着到酒吧叙摊。莫时音深知办公室不谈感情的道理，对同侪和上司皆不肯在外貌上费力讨好。单换了一条短裙一双鞋，长发熟练地扎高拿一绺出来绕几圈藏住橡皮圈，衬衫袖子下摆随便卷一卷就完了。
　　只是身上那做了漂亮女生多年的味道还在，闪粉唇彩不多不少，在酒吧灯光暗淡闪烁的切换当中把一张脸衬得生动有余，当然只限于近看得到她的人群。

　　她跳累了，刚在下面舞池里还有一个年纪很小的男生想揩她的豆腐，一直贴着她转个不停。小朱和同来的人都看见了只做不见，一直使眼色让她快上。莫时音一向只喜欢同年人和大叔，她把人家当作小屁孩，偏偏小屁孩们各个都说她有御姐气质。好容易摆脱了，她就一个人靠着栏杆低望着楼下的舞池，看着熟人在下面满场很high地涌动，肯定会有自创的肢体动作让她忍不住想笑。

　　DJ照例把碟片打到可以带动大部分人耳膜振奋的程度。
　　手上没有酒精，莫时音全身气场都很远。
　　有人上来搭讪，自然。已经是第四个，他一靠近她，在四周围的声浪里大喊了一声：“Hey，原来是你。”

　　她冷淡的看一眼他，他第二句话说：你好冷淡。
　　莫时音一点都不客气，直接问人家：“我认识你么？”
　　“欸被忘掉了。”他斜她一眼，贴近她说话，胳膊顶到她的手臂，“我好伤心。”

　　“我想我的记忆力很好，所以我们没有见过。” 莫时音不动声色地站直了身体，老道地和他离了一个手掌的距离。
　　他说：“囧了。”惫懒的口气非常像林珞，莫时音不禁扫了他一眼。她把近期和远期记忆都翻了一遍，完全想不起来见过此人。

　　“诶，你真的很冷淡。”
　　她不理他，他继续：“有没有人这么评价过你？”
　　“有啊，那个人就是我的死党，说了我绝对有十年了。”
　　身边这位明明长得人五人六又不是泡不到女生，
　　“我想单独呆着。”

　　大约是周围的气氛太炙热，连着他偏偏没有结冰。
　　“怎么穿着白衬衫过来？下班直接过来泄愤？被老板还是客户蹂躏了？”
　　莫时音敷衍着又看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想说：现在心情不好，拜托躲我远点？”
　　她想还是干脆闭嘴好了，反正他坚决要和她拉呱，她也想好了是绝对不会让他勾搭到。

　　“Coco。”他准确地说出她身上香水的名字，接着耐心教育她，“这种浅紫色更适合日光，晚上在酒吧射灯下面容易反光，效果会很诡异。”
　　她从眼影到唇膏都用的是紫色。
　　莫时音懒得理他，今天她化妆包里只有两种选择。
　　除掉适合上班中庸到死的自然色系，剩下的就是这种紫色。
　　“这条黑裙就很不错，隐隐约约的闪烁，衬得腿长又够炫。不过浪费了，酒吧里跳舞的时候大家光顾着看上半身，你衬衫领口再少扣一两个扣子大约还比较有看头。”
　　“你穿银行制服的时候，还更吸引我。制服的诱惑，你比较适合制服的诱惑。”
　　“在阳光底下光着腿穿灰色的制服裙子……”

　　莫时音早就已经在心底里默默地用林珞惯用的脏话问候了对方数遍，只不过碍于自己的性别不好宣诸于口，这个时候再也忍不下去呛回去：“喂，拜托注意一下言辞，你才光着腿！而且不关你的事吧？”她愤怒地盯回他，一瞬间突然就认出他的五官来，“是你。”
　　“终于被认出来了。” 他依旧神经大条，得意的眨眼，“是吧？我们见过吧？”莫时音实在搞不懂这个人怎么这么容易兴高采烈，像拖鞋都打不死的小强，他不怕死地凑近她样子非常老实欠扁地作出评价，“你发火的时候个性比较精彩。”

　　为什么莫时音没有认出他来？因为他浮云一样飘浮头顶的招牌头发突然风云际变，变成顺服半长的碎发，稍显零乱但看得出有仔细打理过，颜色一恢复成深色，连带着气质都仿佛直接从负极到了正极一般的动荡，当然仅限于这个人不开口的时候。
　　她白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他。
　　“时音，莫时音。”小朱不晓得是跳够了还是看到她身边陌生的帅哥，从下面舞池爬上楼梯。莫时音笃定原因一定是第二种，因为小朱超级体贴地两只手上抓着三瓶啤酒过来了，远远的就在大声叫她。
　　“莫时音？”他问。
　　“知道了名字我们还是不熟。”她抢白。
　　“嘿，我满喜欢你的。”
　　“看得出来。” 对他的无赖，莫时音是完全没有脾气了。
　　他脸皮厚的很：“看，们已经比较的熟了，至少你都会答话。”

　　小朱过来笑嘻嘻的，“时音，你的朋友？”
　　没等着她反驳，他还是那么直接地伸手过去，“苏谌。”
　　小朱遗憾的望了望满满的两只手，赶紧塞过一瓶给莫时音，空出一只手来给帅哥，也不知道是她被揩油还是揩了人家。看着她满足的笑意，莫时音心里叹气，小朱八成是觉得吃到对方的手指豆腐了。吃完豆腐，小朱问苏谌：“对了，有啤酒，要不要？”她递了一瓶喜力的绿瓶子过来给苏谌。
　　一看牌子不是她们平时喝的科罗娜，她就晓得这个丫头的心意。明显这瓶啤酒没有过来之前就是带给他的嘛，连带着三个人都改喝喜力了还在对了，“对了”个鬼嘛，莫时音暗自好笑。小朱把起帅哥的招数就是那么三两招，啤酒先行。
　　绿色啤酒瓶上面结满了水珠，莫时音一时缄默着对着瓶口喝酒，顺便等着看小朱的下文。

　　“我叫朱蔺，朱砂的朱，蔺相如的蔺。你呢，苏东坡的苏，星辰的辰？”

　　想起他们的初次见面，莫时音在一边带着讥讽，“哪里那么梦幻了，是言字旁右边一个欺人太甚的甚。”她倚着栏杆调侃他，“是吧？”
　　“时音，你好坏哦。”小朱笑，她转头向苏谌说，“时音偶尔嘴巴坏一坏，可是关键时刻都是心软。不要被她的外表骗到了。”
　　“可以让漂亮女生花尽心眼来骗一骗，我想我会很期待。”这个是他的回答。
　　“莫时音，什么时候来骗一骗我？”
　　她继续在心底用林珞的家常用语问候他。
　　“莫时音？莫回头的莫，时间的时，因果的因？”
　　“错了错了。”小朱马上纠正，“音乐课的音。哈，你们不认识噢？”

　　“不认识。”
　　“认识啊，不知道名字。”
　　两个人的回应撞车，小朱嘿嘿笑。

　　苏谌窘了，这是莫时音第一次看到他正常地尴尬，在暗淡流转的光线里让他不再那么痞气四溢没脸没皮，笑起来斯文地像个她在以前学校里看惯的大男生。
　　苏谌改对着小朱说，“朱蔺这个名字不错，笔划很有画面感。”
　　“哈哈。”小朱大笑，身子贴在莫时音身上，“帅哥，你的嘴真甜。我从小就被自己的名字害死。南方都是平翘舌不分的，看，租赁租赁，搞得好像我生来就是租借公司。不晓得被笑过几遍了。所以，叫我小朱吧。要不然叫阿蔺，小蔺。”
　　莫时音白她一眼，咬耳朵，“你，好肉麻。”

　　“大帅哥来的。”小朱咬回去，“哪里认识的？”
　　“那个泼了我一身奶茶的衰男。”莫时音低低地提点她，“哪里帅了？”
　　“好帅。”这个是小朱的花痴回应。
　　她还在那里指责莫时音的品味，“哈，原来是那个奶茶男呐，莫时音你的眼睛已经长到头顶了，要不然就是受了银行的内部贿赂，这种银行里怎么会有？哈？”小朱的手指还一直戳过来，用动作逼问反问责问。
　　莫时音黑线满头过，再看一眼苏谌，发现他的五官真的生得不错。奇怪死了，为什么印象里什么都没有？

　　对面的帅哥忽然对小朱说：“我好像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