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木湮

19、贱男本性

　　6-2 贱男本性
　　点好东西，啪，莫时音合上菜单。
　　“不要其他的了？”王远等服务生和随同而来的那一个大堂经理退出包厢，眉毛一抬，问她。
　　“不要。” 她答，然后加重语气，“我，不要。”
　　王远知道莫时音言下之意：你要尽管点，回头她可不付钱。那双栗色细长眼睛随便望向他，嘴唇线条颜色软弱干净，明亮灯光里的她又和之前的一刻不同，不再是光影流动的意象，清清楚楚五官分明地在那里，肌肤骨子里仿若淡墨画出来似的一点矜贵纯美，是他自己刻意磨练多年都没有磨出来的气味。人就是这样，自己没有的最经不住想要。王远似被电击到骨髓，理智当机举了白旗，纵容地对她笑回去。
　　他心想她还真是耐看，越看越、好看。更妙的是，她在他面前从来也不曾缩手畏脚。贱男本性，太过柔顺的王远也不耐烦，还最是讨厌那种两下半就被他吓到心悸呆滞的。要一个罩他都罩不住的来干嘛？可是他眼睛一瞪过去，目光森严，还能够镇定自若的大多不是年纪大过他，就是外貌还不如他。要不就是个性太过厉害，他都吃不大消，怕硬吞下去消化不良，要不然，还有娴淑的，言语不够有趣，说个话顾及这个那个，一想二想三想，他没几下就搞得自己给闷死了。当然，还有些都pass的，好像个个都做了前女友？然后交往久了，他就来个深度嫌弃第二阶，挑剔人家——家学渊不渊源？气质够不够大气？贴着他的个性是不是处处都贴得到？
　　王远就是一贱男，欠扁无比，程度之恶劣全城无双。小莫……
　　一时之间他满脑颇不正经地盘算要是真弄回家去，要怎样怎样，要A要B要CDEF，他想他应该很久都不会腻味了？

　　王远他在走神，莫时音也在想其他，各自三心两意。莫时音恨恨地腹诽着，暗骂旁边这位道：死王远，带的什么餐馆，这么贵！又不是请客户，银行给报销的么？
　　她又想了想王远的工资，再想了想自己的工资，下秒钟送了个白眼给他。
　　王远看见了，心想她白眼都翻得那么好看。不过嘴上他说的是：“这家木瓜炖燕窝做的很好。” 她眼睛睁得更大，王远笑，“我请你，自己愿意的，绝对。”
　　莫时音低低地哼了一声，“我才不要！”
　　他顺着她来：“好，不要。”
　　“我自己有钱！”她怒，他偏偏觉得好玩，又笑，笑着笑着露出一颗犬齿，不答。王远满口牙齿全部仔细校正过，但还是略有不齐。

　　这家餐馆价格高的看着几乎是毫无道理。莫时音单身在外，跟着王远吃喝玩乐混久了，钱包不留心就次次重伤。她不想多占他便宜，在点单方面颇有心得。只要了两客红烧鲍鱼，配鲍汁菜胆，再除了白米饭理直气壮地连饮料都不要，单就喝免费送的茶水。莫时音敢这么点也是料定王远在人脉上的修为深浅。他会这么着带她过来大抵总会和人家相熟，要不是这样，估计他们在大堂这么点都是要背后挨好几个大大的白眼，又怎么会劳烦到大堂经理亲自过来包间寒暄？
　　他家茶水刚泡开第一道，王远顺了一杯给她。刚刚入口滋味沉郁里缥缈轻浮，略带蜂蜜清香。她自小喝过的乌龙茶无数，这壶里的茶叶绝对不是大陆货色。
　　王远问她，“好喝吧？”
　　她点头，这一点头，王远就开心，脸上也不显，淡淡说道：“下次过来我们要普洱。”
　　莫时音不领情地回他，“才不来，价格好贵。”
　　他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地只是在一旁顾着喝茶。
　　“人生不好这么铺张，唉，要知道节俭惜福。”她口是心非地胡扯。
　　“是……”他说，“小莫说的都对。”

　　不过，要是不能够跋扈放肆挥洒金钱，他那么辛苦挣钱又为了什么？还不如和祖祖辈辈一般呆在那个小渔村里，朝阳夕日潮起潮落，粗茶小鱼淡饭，贫寒清闲当中求快乐，享受隐居一般的快感？
　　不，他从来不想要这个。更准确得说应该是完全不能苟同。
　　比如端上来的这客鲍鱼，价格除以十，味道一定不是这个样子。并不是东西便宜了都不好，但也有一些物品钱包不够厚是一定经历不到。反正王远只要不在答卷子就一定会和课本书本里的正理南辕北辙。对王远来说，个人欲求才可以让他甘在职场做拼命三郎，清高正直节俭这类名词，他好久都没注意过了。
　　现在，也不想注意。
　　他只想注意她的表情。这客鲍鱼好不好吃？他眼光锋利，看她吃得像一只猫，大约是好吃的了，他也就高兴了。

　　“欸，你干嘛都不吃？”
　　莫时音吃到半饱，终于注意到王远吃得很少，刀叉切下来的一厚片鲍鱼，几棵鲍汁青菜，三两口米饭，就放下乌木筷子，手里转着茶杯看着她吃。
　　她是看出来了，王远压根就不是来吃东西的。
　　“这个礼拜胃不好。”
　　“要不要叫个粥来吃？”她皱眉。

　　叫来一个柴鱼花生瘦肉粥。单子出去了不到十分钟，厨房那边就送来一小罐老火粥，绵软鲜香，放着切碎的青葱剪短的油条，四色瓷碟子码着时新小菜。莫时音猜他们这间可能被特别交待过，看了王远一眼小声嘀咕吐槽：“好快，粥都不用熬的么？”
　　王远对这样的上菜速度没什么不习惯，没反应过来只回说道：“现熬的怎么可能？又不是他们家招牌。大锅熬两三个钟头，现成拿出来热一下。”
　　莫时音蓦然想到周末早上吃的粥，后知后觉发现苏谌竟然周末都是那么早就起床为家里两只懒猪熬粥，心动无端。
　　这边厢，王远以为小莫是因为不知常识而脸红，心里好笑。

　　王远也是非常不给这里大厨面子，马马虎虎又是两三勺，挑了一筷子凉拌黄豆牙，就住嘴不吃了。莫时音倒认真吃了一碗。柴鱼炖到软里有些微弹牙，所有食材味道交叉平均地浸润到粥底里。想起来身边现成带着胃药，从手袋里翻出来递给他。
　　“喂，正露丸和整肠丸，要哪个？”她手直直伸过去停在空中。

　　王远笑嘻嘻接过来。整肠丸就是市面上常见的，他先放过一边，手掌里拿着那瓶正露丸细看。漆皮铁盖的棕色玻璃小瓶子，三寸来高比拇指粗一圈，橘黄色标签上面小字列着英文。他在境外分行就职时吃过，并不记得这里药铺有卖这种糖衣药片。莫少娴和他通过气，上次相亲和他一道沦落到小莫手里的是个医生。他就着茶水吃了四颗药，那只小瓶子被顺到他黑色方正的公文包外层。
　　“喂等下，连吃带拿的你啊？”莫时音不高兴了，顺便加了句她想他不爱听的，“我都不知道吃药可以用茶水。”
　　别人是唠叨不到他吃药是用咖啡还是牛奶的，换小莫来他就觉得可爱、不烦，竟然还管人管的他全身通泰。
　　他要笑不笑：“这药不错，哪里买的？”
　　这莫时音完全不想答。哪里买的？苏谌的床头顺的呗。对着王远诚然是要大致老实，但这时她可不要说实话来。
　　“噢，不记得了……干嘛，这个谁、谁会记得住！”莫时音支支吾吾，然后理直气壮地反问人家，“你买什么都会记得那么清楚吗？”
　　“会吧。”
　　“整肠丸也很好啊，而且到处都有卖！”
　　“都是中药味。”
　　“那你胃痛好了！我不记得了。”她观察了他的脸色，没看出什么来，不过保险起见，她转了个话题问他说，“王处，换了一间办公室坐，头衔看着还矮了一截，坐的还习惯？窗外风景可好？”
　　“还好。”她第一次私下喊他王处，他抬起眼皮，手里青瓷茶杯转了两圈，和声抗议：“小莫，我不喜欢你喊我这个。”
　　“那，不然怎样啊？改天在银行里要喊你什么？总不能够和行长大人一般的喊你小王？”
　　王远手指敲着桌面，不作声，淡定地想着：做我的女朋友不就不用喊我王处了么？不过这事操之不可过急。

　　最后结账，他和她各掏了一张卡出来，还都是本家银行的信用卡。经理说笑言谈之间客客气气的接过去，递给身后跑腿的适应小弟，不着痕迹地多看了莫时音一眼。她心里大骂，王远之前操守不好 ，连累了她被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