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是一颗蛀牙》微醺的梦

45、15。万里寻妻

　　当天下午，唐双已经回到了人去楼空的家里。小包子兴致勃勃地跑过来跟他摇尾巴，被他一脚推去一边，直奔餐桌上用杯子压着的那张纸条。

　　“包子：抱歉这样不告而别。我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一个人静一静？唐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里冲，眼瞅着那一根一根像天线一样直立的头发之间都快有蓝色的电光闪过，噼噼啪啪的发出刺耳的声响。

　　越往下看，越是心惊。

　　“……我等了你二十多年，重复的做同一件事情，会让人麻木疲惫，反而忘记了最初的初衷是什么……

　　……我已经习惯了等待。等待让人变得被动。我憎恨自己的被动，却无法跳脱……

　　……你的宠爱，是我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可得到之后，却和我当初预想的多有差池。不是你对我不够好，真的不是。是我自己想要的更多……

　　……很难讲，陷入这种状况到底是谁的错。很多时候，你心心念念想给的，也许对方不需要，而对方真正在意的，你却不知道……

　　我们也许应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想明白，我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你亦然。

　　甜甜”

　　他想要什么？这还用想。他想要的就是她，仅此一样，别无他求。可人家写这么清楚了，你给的不是人家想要的，多少都让他觉得委屈。

　　她想要的是什么，冷静下来细想，他还真不知道。

　　肯定不是金钱，她自己收入颇丰，平时又没什么特别的花销。而且他把自己身家全放在她面前，人家都不要，总让他觉得自己跟坨屎一样不招人待见。

　　肯定不是权力，她当初毕业有机会考公务员，她都没去，公司里人人削尖了脑袋往上钻，她也都淡然处之。她对他都没有什么控制欲，更别说其它。

　　肯定不是浪漫。他鲜花红酒布娃娃的，人家连正眼看都不看。甜甜是个正经过日子的女人，弄些虚的没必要。

　　肯定不是性。爱。他在这方面兴致盎然，可她一直都处于被动的位置，不讨厌，也不热衷，总是少了一些知情识趣的风情。

　　那会是什么？他活了二十五六年，经历的女人足有一个连，到头来，连自己最爱的女人要什么都不知道。

　　唐双可不是个矫情的人，搞不明白，那就直接找正主去问。

　　甜甜婚后没闹着让唐双跟过去一刀两断，他手机里的电话就都还留着。倒不为找机会旧情复燃，这年头，多个人多条路。就如现在，他打电话给自己之前一个在机场地勤工作的老相好，不一会儿就得知小女人居然自己跑去了大洋彼岸。算了算时间，现在飞机还没着地呢。

　　还好他前阵子想出国考察市场，办了签证还没用，否则想揪她回来都有困难。

　　又打了越洋电话给之前在他店里工作后来出国留学的一个小丫头，大半夜的把人家从被窝里拉出来，替他去机场堵人。这边揣了护照身份证结婚证其它什么都没带，就直奔机场寻了老相好，豁出去老脸死乞白赖让人家给他加了个座位。

　　那地勤姑娘看唐双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样儿，心里酸的不行。

　　“当初你对我咋没这么上心过。”闹点儿小别扭，两天没理他，人家就另寻新欢了。

　　唐双这时候不会怜香惜玉了，直截了当的说：“能一样么。她是我老婆。”

　　要不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么，这男人平日里嘴上好话说着，心可真硬。玩是玩的，这认准了一个人，顿时就绕指柔了，对旧情人都没好话了，还真让人恨得牙痒痒。地勤姑娘差点儿回过头就把他机票cancel了。也幸亏她看着唐双那张因为着急而透着另一番男人气概的俊脸没舍得，否则就没后来那一出了。

　　话说甜甜跟着贾菲下了飞机，正愁不知道怎么拒绝他盛情邀请，自告奋勇带她同游呢，就看到出口处巨大一个牌子写着工工整整“田全”两个中文大字。

　　这名字不太容易重名，甜甜是一愣，小丫头黑着眼圈就蹦过来了。唐双之前店里的店员，甜甜都是认识的。而唐双的店员们，也早知道甜甜在唐双心中的重要性。听小丫头一边嘚啵嘚啵说着唐老板让她怎么怎么好好接待她，一边充满敌意的瞅着她身边那个冒充护花使者的帅哥，跟捉奸的似的。贾菲那眼中最后一点儿希望也熄灭了。

　　“有人陪你我就放心了。”贾菲临离开之前，依旧恋恋不舍，“希望你和他能够幸福。”

　　甜甜由衷地说：“你也要幸福。”

　　这场景真心韩剧。可她还能说什么，赶紧找个女朋友，省了让她心中总那么愧疚着。都是天涯暗恋人，有人修成正果，就有人惨淡收场，没办法的事。虽然残忍，却也只剩下祝福了。

　　等唐双都走了，甜甜才发现，身边的小丫头还望着那边发呆呢，不禁笑问：“怎么了？”

　　小丫头喃喃的说：“刚才没细看，他比咱唐老板可帅多了。”

　　甜甜接话道：“也比你们唐老板温柔多了。”

　　小丫头着急了：“那嫂子也不能把我们唐老板甩了，您可是他的心尖尖儿。”

　　甜甜失笑：“我没想把他甩了啊。”

　　“那您怎么跟那个帅哥一起跑美国来了，还不跟唐老板报备。要不是我们唐老板英明，就让他把你匡走了。”

　　“你怎么看出来我会被他匡走？我和那个帅哥是飞机上偶然遇到的。”

　　“生活中哪儿有那么多偶然的事？”小丫头突然板起脸，“老实交待。等唐老板追过来，我也好帮你说说话啊。”

　　女人都是一国的。唐双下飞机之后，就发觉自己的小探子早已经倒戈了。

　　“……要知道你这么怠慢咱嫂子，就该让咱嫂子跟人家帅哥跑了。”

　　这话怎么说的呢。唐双觉得自己比窦娥都冤，可现在首要问题是先跟媳妇见着面，有话当面说清楚，是生是死，被告不还得给人家辩护的机会么。

　　“……今天嫂子shopping的花费你得报销。”

　　“当然，当然。”她的钱就是他的钱，他的钱就是她的钱，一家人两口子这账谁算得清。

　　“……晚上得请嫂子去至少米其林三星的饭店吃饭。”

　　“这个……”钱不是问题，已经下午三四点了，定位来得及么。

　　“怎么，办不到？”

　　唐双咬牙，握拳，“我豁出去了，不让咱进，我给他家店点了。”

　　还好定到五点半的场，唐双五点一刻就到了，餐厅还没开门。甜甜姗姗来迟，远远就看见一疑似民工的男人扛着一大捧的鲜花在西雅图的小雨中哆嗦着。

　　有雨水的浇灌，花倒是鲜嫩欲滴，只是男人的样子有些凄惨，甜甜的心瞬间就软了。抬手拨了拨那刺儿头上的水珠，什么话都没说，但那姿态是亲近的，倒让唐双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一半。另一半还悬着，怕自己这哪儿没做好再触了女人哪根弦。

　　一捧鲜花递过去，甜甜欣欣然接了，脸埋在花丛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说：“谢谢。”

　　“你不嫌我乱花钱？”之前他买了一小把还被她念叨好几天。

　　甜甜叹口气：“原来我平时就这么不近人情啊。是得检讨。”

　　她这么一说，唐双又不知道怎么才好了，忙说着：“我也有不对，也有不对。”

　　“你哪儿不对啊？”甜甜扬着脸问。

　　“呃……老婆说我哪儿不对，我就哪儿不对。”

　　看他那一脸奴才样，甜甜终是绷不住了，手勾在他臂弯里，“先进去吧。”

　　唐双什么衣服都没带，就穿着前一天出门那身儿，好在人长得体面，外加那一抱花和臂弯里精心打扮的小女人，到没被拦在餐厅之外。

　　盘子都很大，食物只有那么一点点，点缀在擦得一个指纹都没有的白色瓷盘上。唐双看甜甜小心的把澳洲神户牛排沾了芥末送入口中，略闭眼，无比享受的表情，奇怪道：“之前说出去吃西餐，你总是拒绝。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一口。”

　　甜甜用餐巾擦了擦嘴，看着唐双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有生活情趣？”

　　唐双不置可否。

　　甜甜点点头，看着桌子上那一捧鲜花：“我不是不喜欢鲜花，我不是不喜欢美食，我不是不喜欢偶尔的小浪漫。我只是……只是不想你对我，就像对你之前的那些女朋友一样，习惯性的做着这些事，却没有真的过心。

　　女人要的是什么？说到底不过是一种安全感。一种被重视，被承认，被呵护的感觉。

　　我也会累，会想要偷懒。我也会没有兴致，只想闷头睡觉。我也会想要发泄，痛痛快快地奔跑。也会想要逃开现状，找个陌生的地方散散心。我在你身边，陪了你二十多年，看着你喜怒哀乐。我只希望你也可以回头看看我，而不是只想着自己……”

　　他们点了四道菜，外加三份甜品。慢慢的吃，慢慢的聊。这是第一次，他们开诚布公的说出了压在心底对彼此的一点小小哀怨。

　　听她缓缓到来心中的委屈，唐双突然心疼得要命。一切得来的都过于理所当然。他习惯了被她照顾着，却都忘记了，她也是需要被照顾的。

　　他娶了个老婆是用来宠的，不是找一个老妈，一个女佣，一个床伴。做一个男人的担当，从来不是家里的老婆有多能干，多听话，而是要给老婆孩子撑起一片天，不单单是从经济上，而更重要的，是在精神上，彼此的支持与理解，宽容与信任。

　　“我不觉得那个加菲猫就能比我做的更好。”两个人离开的时候，唐双又想起他的小线人的报告，开始算后账。

　　甜甜笑着捅他，“那也要看你以后的表现才知道啊。”

　　唐双捏着她的小下巴，“我绝对不会让你再有借口从我身边跑开了。”

　　风吹散了天空中的云，露出下面的蔚蓝深远。阳光照在路边拥吻的一对男女，给他们的身影都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晕。

　　爱情可以不经历轰轰烈烈，生活可以没有跌宕起伏，人们所追求的最简单平淡，也许蕴含正更复杂深刻的人生哲学。他们也许不懂，但已经开始体会。

　　婚姻，远不止两个人凑在一起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