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间奏》荆盼

5、第五章

　　退出聊天框，她熟练地发了条朋友圈。

　　【谢谢学长的金银花露~】
　　配图是病房里喝了一半的玻璃瓶。
　　设置可见范围：S先生。

　　照片是傍晚无聊随便拍的。
　　她才不管是唐舒买的还是医院送的，能拿来钓鱼就行。

　　等待回复的空档，朱子钰端着盆洗好的衣服往阳台走。
　　路过身后时，随口提了一句：“宛宛，学生会纳新的报名明天就截止了，你还去吗？”

　　她搅着碗里的粥，眼睛依然盯着微信界面，稍稍分了一些注意力出去，漫不经心地回道：“有什么好处吗？”
　　除了唐舒以外。

　　众所周知，学生会的任务繁杂，大一新生基本是听从学姐学长们的指挥，负责干体力活。
　　她平常勤工俭学已经够忙了，为了个唐舒进学生会打杂，做苦力，实在不值当。

　　“宛宛，有个消息我得告诉你。”睡在对床上铺的晨晨学姐翻了个身，探出头，插嘴道，“学校傍晚通报你半夜从西门溜出去，私自出校，扣4个单位素质分。所以我觉得你可以去学生会参加点活动，补回来。”

　　嘴里的咸肉突然不香了。
　　谢宛宛放下手机，清秀的眉间一凝，神色不虞：“实名通报？”

　　学校西门的体育场正在修建，建筑工人们每晚需要进出施工，保安看守得不严。
　　所以不少学生抓住这个巡逻漏洞，晚上出去过夜生活。
　　她这一被通报，西门估计会加强看守。
　　多招人恨啊。

　　晨晨学姐摇摇头：“写得是谢同学。但你运气好，论坛里大家都是感谢你把大一新生的早训取消了。”

　　毕竟比起晚上出不去，早上睡不好会更折磨人。

　　谢宛宛舒展眉心，稍稍松了口气。

　　低下头时，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引得手心麻了麻。

　　“纳新的事我再考虑考虑，谢谢学姐！”她立刻将此事抛之脑后，拿起手机，两步并一步的爬上梯子，钻进床铺。

　　谢宛宛点开置顶对话框。

　　S先生：【这朋友圈是单给我一个人儿看的，还是别的男人都有？】

　　她侧身面对墙壁，蜷起纤细的小腿，粉色的指甲盖在键盘上平移着。
　　语气没有被揭穿的尴尬，点击发送：【舍得回我了？】

　　看到框上的昵称变为“对方正在输入”，她的唇角不禁慢慢上扬。

　　稍过几秒，S先生回道：【请先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看起来严肃认真，好像真的在意答案似的。

　　搞暧昧这事儿就不能明着，若即若离的感觉是最好的。
　　于是谢宛宛打起了太极。

　　晚晚：【S先生观察不仔细，没看到照片的背景是病房吗?】

　　S先生：【病了？】

　　晚晚：【伤透了，你都不关心我了。】

　　发出去后，谢宛宛改为平躺，闭上眼，衔着笑在心里读秒。
　　三，二，一。

　　胸口的手机再次振动，她倏然睁眼，曈眸隐隐发光。

　　紧接着，聊天框如她所料地蹦出了一只红包：【补补脑。】

　　这行字乍一看像在内涵她，可S先生不是那种人。
　　他一定是真心地想让她好好补补。

　　如此想着，谢宛宛毫不犹豫地将红包收了。
　　看清数字后愣了愣，唰得从床上坐起来。

　　200！
　　这么大！

　　谢宛宛受宠若惊：【你多打了个0吧……】

　　他们平常礼尚往来的都是不超过50块的安慰小红包啊。

　　S先生：【你上不了今晚的班，我帮你挽回一下损失。】
　　S先生：【要是过意不去，就当是借你的。】

　　顷刻间，隔着屏幕感受到一丝诡异的被监视感。
　　她警惕地把聊天记录往上翻了一轮。
　　试探道：【……或许我没告诉你我请假了？】

　　S先生回复里充满冤屈：【刚才嫌我观察不仔细，现在怎么不夸夸我细致体贴呢？】

　　他还模仿了一番她的语气。
　　S先生：【伤透了】
　　S先生：【难道你今晚要挂着吊瓶去唱歌？】

　　谢宛宛反应过来是自己发出去的照片里拍到了病床和输液管。
　　晚晚：【原来如此。S先生现实生活中一定很会讨女生欢喜吧。】
　　情商看着挺高的，还能举一反三。

　　S先生微微放慢了回复速度：【不会。】
　　S先生：【今天刚被小姑娘甩了冷脸。】

　　她抓住了关键词，挑了挑眉，
　　晚晚：【小~姑~娘~】

　　S先生：【你难道没有？】

　　谢宛宛怔住了。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双沉敛的眉目。
　　晌午灿烂的光照在唐舒的背上，在肩膀处漾开一缕柔和的轮廓。

　　出神片刻，她口是心非地回道：【没有哦，只有S先生一个。】

　　余光瞄到朱子钰正坐在课桌前专注地填表。
　　谢宛宛转身趴在栏杆上，眸底盛着兴致：“小朱，学生会纳新的表格发我一份吧。”

　　蓦地想起来了什么，她又再次打开聊天框。

　　晚晚：【对了，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自己有在学生会混过？】

　　他们虽然常常分享生活，但是默契地没有透露出个人信息，S先生并不知道她在哪个学校上学。她也不知道S先生是从事什么行业的。

　　S先生：【你感兴趣？】

　　晚晚：【嗯嗯，除了有机会加素质分以外还有什么好处吗？】

　　做事不能太冲动，问个清楚明白再做判断比较好。
　　刚才差一点就被唐舒的脸诱惑得填表了。

　　S先生：【说一点对你有利的。】
　　S先生：【唐氏集团这几年针对中川的重点高校开设了人才支援奖学金的项目，在申请者GPA相当的时候，他们更喜欢选那个有组织过大型集体活动经验的学生。】

　　谢宛宛知道这个奖学金，给英语系大二至大四的名额只有6个，等到了明年她也可以申请了。

　　白色聊天气泡里的数字看起来很诱人。
　　S先生：【第一个月给3000，后面每个月给2000，一共六个月。】

　　他好像感应到她会打开计算器，马上加了一句。

　　S先生：【别算了，一共一万三。】

　　谢宛宛一个激灵把后台刚打开的计算器滑走。

　　晚晚：【你是不是有千里眼？】

　　S先生：【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心有灵犀？】

　　话风又开始不正经了。
　　谢宛宛不甘示弱：【那你猜猜我现在在干嘛？】

　　S先生：【一个人待在病房刷手机？】

　　现在告诉他自己在寝室好像得解释好多话。
　　算了，就当他说的对，反正只是网友。

　　晚晚：【Bingo！奖励你听一小段我新写的demo。】

　　她点开文件分享，发送了一段只有一分钟的音乐。
　　这是傍晚唐舒走之后，忽然灵感涌现，用手机上的软件编辑的。

　　聊天框安静了许久，屏幕的那一头似乎在用心聆听。
　　谢宛宛也塞好蓝牙耳机，背靠着墙壁，按下播放键，闭上眼。
　　黑色的发尾随着她的脑袋轻轻晃动，随意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打着拍子。
　　像是有音符从她莹白的脸蛋上滑过，神情变得柔软惬意。

　　此刻，在这座城市里的某个角落，有一人与她共享这段音乐。
　　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心有灵犀吧。

　　西黎湖畔26层
　　空中花园复式豪宅，宁静雅致。

　　宽敞极简的客厅响起悠扬的钢琴声，音箱灯幽暗地亮着，熨出落地窗边的人影。

　　唐舒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放下手中的酒杯，沉默不语，平稳的呼吸声渐渐湮没于优美的旋律。
　　半干的发梢有水珠滴落，一不留神地掉在锁骨上，随着胸口起伏的动作，继续沿着皮肤往下流淌，在清晰对称的腹肌上勾勒出蜿蜒的轮廓，接着浸入布料与浴巾融为一体。

　　音乐中带着一抹孤寂，宛如独自坐在荒凉的河边，与黄昏对酌。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唐舒的黑眸被电脑屏幕照亮。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坐起身。
　　指尖在键盘上跃动。

　　S先生：【你一个人在医院呆着，是不是很寂寞？】

　　晚晚：【还行啊~习惯就好，嘻嘻。】

　　可是，他听出来了，还莫名有点...愧疚？

　　屏幕前的眼眸蕴着浅淡的光，唐舒眉间微褶，喉结上下动了动。
　　聊天框中已经编辑好了一句完整的句子，却迟迟没有发送。

　　默了片刻，手边的酒杯少了一半，小拇指才缓缓揿下Enter。

　　S先生：【你好像从没有跟我提过家里人的事情。】

　　上框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好久，久到他开始期待她可能在写一段很长的文字，准备与他诉说衷肠。

　　当音响第七次重复播放那段旋律时，屏幕上终于连续跳出了四个短句。

　　唐舒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怔神。

　　修长的手指在酒杯上摩挲着，他略微起眸。

　　晚晚：【S先生你越界了哦 ：）】
　　晚晚：【虽然很想告诉你，但是我发过誓】

　　晚晚：【下一次对人敞开心扉，】
　　晚晚：【是我的尸检。】

　　音箱的光圈自动变换为暗沉的蓝色，映出他平静冷峻的侧脸。

　　女孩似乎很排斥这件事，九点不到便准备结束聊天。

　　晚晚：【S先生今天就先到这里了哦！我困了……】

　　唐舒自觉地顺着她的台阶下去。
　　他抬起一只手，淡定地回道：【晚安。】

　　周身的空气中弥漫着威士忌的芳香，隐约和她那晚嘴唇上的味道相似，甘甜清冽。

　　关掉音响，他静坐了一会儿，然后拨通了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
　　唐舒偏头，垂下眸，视线再次落在聊天记录上。

　　鼠标正好停留在“越界”二字之间。

　　“舒哥？查什么？”
　　电话那头的男声打断思虑。

　　唐舒把浴巾扯开从容地甩在肩膀上。
　　余光里落地窗外的西黎湖泛着星星般的波光，夜色怡人。

　　他勾了勾唇角，悠悠地改了口：“算了，不用了。”

　　他偏要她自己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