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公子德川

11、拒绝长大

　　那天晚上，进藤失眠了。他未曾想过和塔矢之间的关系，也从未想过要在两人之间做出定义。他们之间，仿佛有一段暗暗藏在心中的暧昧，看不清说不透，无法撇清楚。但是今天，塔矢
　　那么说的时候，他没有一丝的恶心感。

　　那一瞬间，进藤有些震惊，有些害怕，但同时，也有着小小的期待，和暧昧不清的感觉。朦朦胧胧的感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从什么时候深化。进藤小心从他们的相识相处中，慢慢划出一条界线。他们是对手，是朋友，有可能是情人么？

　　这种问题，进藤想不透。他已经不再是个孩子，过了懵懵懂懂可以肆意地对待感情，而不用负责任的时段。

　　他想，他该是有个交代的。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塔矢。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塔矢是那样的人，看似柔弱，看似谦和，实际却有着不输于任何人的倔强和坚持。

　　塔矢是个追求完美到极致的人，他不要勉强的感情。他需要一段有着完完全全纯度的感情，进藤觉得，他有些怕。他没有塔矢勇敢，也没有那么成熟。

　　所以，进藤选择缄默。如塔矢所说，他一天未打算接受这样的感情，那么，他便不会去找塔矢。他会正视这份情感，然后努力地，在围棋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从那以后，进藤真的不再去塔矢那里。而塔矢，还是那个围棋贵公子。他不再犹豫，不再往回看，坚定地踏上了追寻神之一手之路。

　　光很多时候，看到塔矢各种报道，都会忍不住微笑。那个人啊，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无论为什么样的感情困惑，却从来未曾怀疑过自己所要走的路。

　　这些日子，佐为和光更加的亲密了起来。职业棋手毕竟不是当年院生的时候，他们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光和伊角也好，和和谷也好，也终究无法像过去那样心无芥蒂的玩闹。

　　所以佐为那里，成了光最好的避风港。只有这个人，知晓他所有的秘密，清楚他一切一切的故事。

　　在这件事上，光是有些狡猾的，他用孩子的身份，剥夺了佐为正常的生活和情感。他自私的，寻求着安慰，毫无顾忌地依赖着佐为。

　　佐为自然看得出光的忧虑与光的愁思，当年初遇光，他兀自天真。那时候的光，不懂得人心悱恻，不懂得情爱缠绵，不晓得暧昧不清。

　　可如今，他也会忧伤，也会烦恼，他不再是个孩子。佐为想，他大概一辈子，都会是光的守护者。永远站在他的背后，永远守着他。

　　有时候，看着渐渐成熟起来的光，佐为是有些难过的。好比看着自己逐渐成长的孩子，有了自己的秘密与痛苦，而那些隐秘的愁思，却完全不是来源于自己。

　　光不是藏得住心事的人，在佐为这里，他是无所遁形的。佐为对于他的了解，是没有人能够比得上的。也正因为如此，在佐为这里，他才是最轻松的。

　　很多时候，佐为是个太好的老师。无论在其他方面如何宠溺着光，在围棋方面，他始终是严厉地对待着光的。

　　他细心的纠正着光的错误，耐心地帮助着光。佐为是光的老师，却无法成为他的对手。有些时候，光看着温柔的佐为，恍惚间，就想起了和塔矢争锋相对的下棋。

　　彼时，他们吵吵嚷嚷，丝毫没有想到，他们之间，居然也和那总旖旎缠绵的感情扯上关系。每每这种时候，光都有些怀念，怀念那些单纯的年代。

　　若是当年，他未追着塔矢来到黑白的世界，若是当年，塔矢未追着佐为的背影和他比肩而立。如今，他和塔矢是否还是像两条平行线，没有交集，也没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

　　再一次落花时节，过着不知今夕何夕的进藤，终于发觉，他已经迷蒙很久。每日的对局，然后回佐为那里，无休止的检讨棋局，无休止的下棋。

　　他在这样的日子中，飞速的成长。外界的消息封闭了许久，他都快忘了，自己除了是个棋手，还是个正常的人。

　　他从来不是个棋痴，他总是带着虔诚的心下着棋，也总是带着快乐的心，下着棋。所以对于他来说，他始终无法如佐为和塔矢一般，对于围棋，有着不可代替的执着。

　　进藤是个随性的人，他下棋，只是因为喜欢上了而已。或许有那么一天，他还喜欢着围棋，却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那么他也许会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我不下了，然后快乐地投入另一份事业。

　　佐为是知道这些的，光是不能被逼得太紧的人，于是他带着懒懒散散的进藤去赏花。他记得，当年的进藤是喜欢玩儿的，他喜欢闲逛，喜欢轻松的生活。

　　可是佐为没想到，他们赏花居然那么巧的，就碰上了塔矢。他感到身边的进藤微微一颤，有些退缩。佐为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轻轻笑着说道：“塔矢老师，很久不见。”

　　塔矢行洋隐退已久，但威名仍在。现下突然遇到佐为，那个男人，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佐为身边的进藤，便不再说话。

　　倒是塔矢门下的弟子，对佐为多有好奇者，忍不住多问了两句。佐为修养一贯很好，笑着一一回答，不见分毫不耐。

　　在棋坛中，佐为的身份是有些神秘的。都传闻他曾与塔矢行洋下过长长的一盘棋，却没有人知道结果。这件事情，足以让所有棋手对他产生兴趣。

　　绪方是最早对佐为产生兴趣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当佐为还是sai的时候，他便已经对佐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如今的绪方，也有了很大的成长，在棋坛中，宛然已经有了独领风骚的气势。他似乎有些喝醉了，眼神迷茫，可看到佐为和进藤的时候，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

　　绪方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笑容，揶揄道：“进藤七段和藤原先生关系似乎格外的好？”佐为皱了皱眉，这句话让绪方说出来，难免带了些其他的意味。

　　没有人发现静坐在一旁的塔矢微微地颤动，进藤轻轻笑了笑，他早已经不是一挑拨就会跳脚的单纯小孩子。

　　当年绪方给他的压迫感，如今已经荡然无存。进藤大大绽开一个笑容，答道：“佐为是我的老师，是我很重要的人。在围棋的世界中，没有人比他更重要。”

　　听了这话，绪方的眼光蓦然犀利起来，他摸了摸下巴，抬头问道：“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让我问一个问题？进藤七段和藤原先生很早就认识了？”

　　进藤又笑了笑，左手拽了拽佐为的袖子，带着些孩子气的顽皮，他看着绪方，也用调笑地口吻答道：“当然是介意的，我们的相识，是个传奇。”

　　所有人都缄默了，都只当这句话，是进藤推托之词。然而，听了这话的塔矢，却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死死地盯着进藤。

　　这里，只有他们三个，心知肚明。Sai和进藤的相识，真的是一个传奇。他们相识，然后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围棋天才进入棋坛。

　　他们相识，然后多了一个进藤和塔矢纠缠不休。他们的相识是个传奇，那么塔矢和进藤的相识呢？是不是这个意外的传奇造成的悲剧。

　　塔矢以为这么些日子，他已经放下了许多。可是见了进藤，他却发觉，他引以为豪的冷静，他以为的洒脱，都是一场笑话。

　　谁能改变这个错误？或许他不该那么骄傲，或许他该努力留下进藤。或许他该学习佐为，温柔地待他，然后静静地看着他长大。

　　但是，无论是他，还是进藤，他们都是这样骄傲的人。无法忍受一点点地瑕疵，无法对对方做出一点点的忍耐。

　　进藤没有看塔矢，他想，还不到时候。那些小小的暧昧，他们曾经在光与暗中拥抱，他们曾经不经意的亲密，都该被埋没。感情从来没有暗昧的时候，该是清晰的东西，应该是清晰的。

　　佐为和塔矢行洋打了招呼，带着进藤离开了。他们没有大张旗鼓的赏花，只是两个人随意逛着，有事没事闲聊着，也轻松自在。

　　进藤虽然粗神经，但在漫天花雨下，也忍不住感性一回。看着身边面容依旧的佐为，叹息道：“这么多年，你依旧年轻，我却已经沧桑。”

　　佐为看着进藤刚刚脱了孩子气的面孔，忍不住扑哧一笑。小光并不适合这样的气氛，他还在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代。

　　光不满于佐为的态度，可是也确实觉得自己矫情，但某种愁思却实实在在存在着。他很矛盾，他说不出那种感觉，可是他觉得焦躁。

　　佐为已经活的太久，早就忘记了，少年时期的烦恼。光的焦躁，光想做点什么，却又觉得无力。少年独有的青涩烦恼，佐为无法理解。

　　人人都在孤军奋战。光其实是幸运的，他身边有个佐为。可是同时他又是不幸的，身边的人不经意地宠着他，让他的成长期，一丝丝地延长着。

　　大致是长辈都不希望自己孩子长得太快，他们总觉得，眼前的人，还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孩子。所以很多时候，佐为对于光，太过小心翼翼，他好好地保护着他，不让他看到这个世界的复杂。

　　小亮很小的时候，便会逢场作戏，便会左右逢源。他会讨那些投资者的欢心，会不动声色地下一场和棋。也会作为特别嘉宾，去讲解一盘没什么意义的友谊棋。

　　可是小光不，在他还未学会委曲求全的时候，便遇到了同样固执的佐为。佐为教他，什么叫棋手的骨气，一种极端的骨气。后来，失去了佐为的光，本身是可以努力成长的。

　　但是，小光的运气始终太好，他还未明白跌倒摔疼的滋味，便又与藤原家的公子重逢。然后又一次，被佐为安安全全地保护起来。

　　他不想下的棋，佐为便不要他下。他不想做的事情，佐为替他挡着。这些，光似乎也能感觉得到，可是，他不想出来。

　　光太过沉迷于被保护的滋味，失去了自己奋战的兴趣。他只想做个孩子，被人好好保护起来的孩子。他只是，拒绝长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