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34、第三十四章

　　“这么早出去？”
　　清晨，阳光正好，姜黎站在走廊尽头，手中捧着的医学书已经翻到尽头。

　　方蔷眉眼一如往常，微微踮起脚尖，不着痕迹地勾住的李想肩往下拉了拉，抢先说：“他去买菜，我闲着没事，就跟他一起去了。”

　　李想脸涨得通红，他头低垂着，脸上的肌肤几乎要触到她脸上细腻柔软的绒毛，连呼吸都几乎凝滞。
　　“饭好了，我去打饭……”

　　当姜黎翻过书的最后一页时李想终于如梦初醒。
　　左手无意识摩挲着微凉的右手，他知道方蔷为什么这样。
　　从厨房把煮着粥的电饭煲直接捧出来，又把“傻子超市”的榨菜腐乳装进菜碟，李想招呼两人：“将就一下。附近只有一家小超市，没什么东西卖，等中午我们吃顿好的。”

　　姜黎目光幽暗。
　　她一眼就看出李想和方蔷间此前从未有过的奇异氛围，她有猜测，但不想问，也不想说。

　　餐桌安静得诡异，姜黎一语不发，小口小口喝着粥，方蔷则心烦意乱地拿勺子把碗里的粥拨弄来又拨弄去。

　　“吃完就去魔都医学院吧。”李想开口打断了这诡异的氛围，他放下手机，“我在网上查过，这两天学校就要放假封校了。”

　　姜黎点点头，方蔷敲下碗，算是同意了。

　　假期的日子向来是松散的。即使已经做好规划，可下楼时也快到中午。
　　方蔷指着已经熙熙攘攘的街道和摩肩接踵人群：“这才是大城市该有的样子。”

　　“喜欢这里为什么去鹭城？”姜黎问。

　　“我也想直接来这里的，奈何鹭城大学够大气，给了我全额奖学金。”方蔷对这点并不隐瞒，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需要隐瞒的，“这样也蛮好的，把青春献给浪漫，把未来留给纸醉金迷……”
　　她像是在说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关的笑话，可语气却认真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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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都医学院历史悠久，建校甚至早于建国。此时的校园极安静，视线所及都没什么人，只有一幢幢欧式小洋楼掩映在梧桐树构成的林荫怀抱中，不知名的小湖婉转流淌，身侧的石碑上还篆刻着“奉献自己的一生为人类服务”。
　　一切都很好。

　　“多伟大的理想啊……可惜不能当饭吃。”方蔷玩笑似地说，“姜黎，反正也没到报志愿的时候，你每科都很厉害，完全来得及重新想想，金融或者计算机都很有前景，都是很好的方向。”
　　姜黎是帮过她的，此刻她也真的是站在姜黎的立场为她想。

　　“医生就很好啊。至于前景什么的……于我而言，喜欢才重要。”
　　李想倒是挺为姜黎开心。
　　当下课铃声响起，看到从校园四处的小楼里渐渐汇入林荫道上的那一张张洋溢着自信神采的脸庞时，他就知道这是一所怎样的学校了。

　　几个迎面而来，即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男生突然停下。他们互相推搡着，打闹着，不过片刻，被他们围在最中间的男孩无奈摊摊手，满面阳光地冲他们而来，高大英俊的脸上溢满真诚的笑。

　　“几位同学不是我们学校的吧？”男生虽然是对着他们一起问，但目光却一直挂落在姜黎身上。

　　这种眼神李想不是第一次见，高中时代他不知多少次目睹被姜黎一视同仁丢进楼下垃圾桶的一封又一封表白信。
　　不同的是，他们都没眼前的男生真诚，都没眼前的男生自信。

　　“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学霸魅力。”
　　李想默默念叨。

　　“我们刚高考完，很喜欢魔都医学院，所以一起来看看。”
　　姜黎一如往常的无视，从前就是如此，当初那些信还是李想受不得一个个优秀男孩的破碎心灵才代她收下的。可这种活李想也有些日子没做过了，此时业务不免生疏。
　　好在方蔷一如既往的自来熟。

　　“那就是师弟师妹了。”眼前的男生也不介怀姜黎的冷淡，只是伸手跟方蔷虚握了下，还亲昵地拍了拍李想的肩，最后才对姜黎微微躬身，“那我来带你们参观？我是赵成之，马上升大二，你们的准学长。”

　　“我俩是学渣啦，不够格来这儿。”说着还往侧边让了让，把身后的姜黎完全露出来，方蔷隆重介绍，“诺，要来这儿的是我们平安二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学霸——姜黎同学。”

　　姜黎终于把目光放在了赵成之身上，点头，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谢谢，不需要。”

　　“那姜天才我们互留个联系方式。”赵成之仍热情不减，“大家都叫我‘医学院老油条’，有任何问题，不管跟学校有关还是无关，都可以问我，‘老油条学长’二十四小时待命。”

　　“不用了。”姜黎转身离开。

　　“学弟，你一定有……抱歉，是我唐突了。”
　　李想冲赵成之抱歉笑笑。
　　帮她接一封注定被丢弃的信可以，可她既然不想，他自然不能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他。

　　“留我的吧！”可就在他想喊方蔷离开时方蔷却主动凑到赵成之身前，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我们姜学霸天生这么冷，学长你加我，姜学霸有问题我帮她转告。”
　　边说边开着玩笑：“我热多了。”

　　李想手不自觉攥紧。
　　看着自然后退一步跟方蔷交换着联系方式的男生，看着那个即使被拒绝仍面带微笑，若无其事接受着同伴打闹嘲笑的男生，李想心中竟然有些妒忌。
　　天知道他有多羡慕这种自信。

　　“你这是？”看着方蔷在手机上点点画画的方蔷，李想紧张又不解。

　　“帮学霸鉴定一下他的成色。”方蔷终于抬头，给李想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新款的三星i9100，纯白色的机身，银色的“SAMSUNG”Logo，李想不由滞了下，可很快便若无其事地看向手机屏幕，是她给刚才学长的备注。
　　“温文尔雅有定力——赵成之”。

　　“这是？”李想满头雾水。

　　“一个帮我快速给记忆里每张面孔对号入座的方式。”方蔷狡黠笑笑，自信得坦然，“大美女都有这种好友太多的烦恼，不分类记不住的。”

　　“为什么是温文尔雅有定力？”李想还是没太懂。

　　“这个叫赵……赵……”

　　“成之？”

　　“对，就是成之，赵成之。”方蔷继续解释，“温文尔雅你肯定看得出来。至于定力，你注意到我刚才往他身前凑了吧？”

　　李想点头。
　　他自然注意到了，他不会承认的是，他吃醋了。

　　“那不就结了。”方蔷自然转了个圈，傲人身段尽显，“面对我这种要身材有身材，要容貌有容貌的美人都能保持距离，自然定力了得。”

　　“这样啊。”李想被她的理论唬得一套一套的，“那我呢？”

　　“你？”
　　方蔷玩味笑笑，她明媚的脸一点点、一点点靠近着李想，香甜味道涌入口鼻，让人自然想起娇艳的玫瑰，火红色的发丝更几乎贴在他脸上，李想耳垂通红，不自觉低头，可炎炎夏日，她又穿得清凉，无意窥见那抹白皙，于是如同受惊的小动物般猛然后退，想退想走又不甘远离。
　　这时也终于听到她的结论。
　　“孤僻无趣心怀不轨。”

　　看着原本不安的他渐渐沉寂，无措抬着的头渐渐低下。
　　方蔷亦渐渐默然。

　　其实她是骗他的，他是她的唯一没有备注。
　　如果是初始时，他大概会得到一个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之类的评价，可那时候他们相知不相识，而当他们渐渐试探着接触，渐渐成为朋友，渐渐无话不谈，特别是那件事后，像那样的评价，她就算想写也无论如何写不出了。
　　只能让他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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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不搭理别人怎么行。那个叫赵成之的学长马上就升大二，学的也是医学心理学，留个联系方式，有问题的话也可以找他咨询。”
　　虽然相识已久，但李想也不时为姜黎的清冷性子头疼。

　　“不需要，我不会有问题。”姜黎理所当然地说。

　　于是李想没话说了。
　　他忘了姜黎不是自己。
　　从来只有别人向姜大神寻求帮助，哪有别人帮得到姜大神的时候。

　　“大神你确定？那个学长还是很帅很阳光的。”方蔷站在姜黎的另一边，在姜黎眼前晃了晃。那是赵成之的企鹅头像，身上的白大褂齐整洁白，手里拿着一本和姜黎同款的医学心理学，慵懒站在校园的梧桐树下。
　　阳光又自信。

　　“喂，你春心萌动的话……可以考虑我啊。”李想几乎化身一颗通体翠绿的酸葡萄，嫩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谁说我萌动了？”方蔷摆摆手，说得毫不掩饰，“只是阳光有什么用，医生……又苦又穷。”
　　姜黎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