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141、第一百四十一章

　　“就因为那件事？”方蔷仿若一只护着自己碗里午餐的小狗，“那是李允文做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姜黎皱了皱眉，她有些不舒服。
　　“你这样想，本来就是最大的问题。”

　　她不是那件事的亲历者。
　　那个夏天，她不在。

　　前些年市面上很流行一种叫做奥数培训班的东西，她成绩突出，理所当然被老师推荐去市里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奥数培训。
　　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直到现在，她依然耿耿于怀。那个无聊的培训班，那个为解题而解题的训练，不只是浪费了她一个月的生命。
　　让她不能接受的是，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不在。

　　那件事是如此真实地改变了他们的生命轨迹，而她那时却在解那些鸡兔同笼的无聊问题，对此一无所觉。
　　等她回到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她在他身边，结局会不会和现在有哪怕一点点不一样？

　　当年那件事本就没有定论，但说李叔叔会做出这种事情，她是不信的。
　　这些年在小县城广为流传的那些说法，说到底，都是流言而已。
　　只是那些流言几乎毁了他。

　　可有些事只能深埋心底，不足为外人道的。所以她只是淡淡说。
　　“而且不只是那件事，你们要的东西，终究是不一样的。”

　　方蔷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哪里不一样？”

　　“其实，他是个很缺爱的人。”姜黎沉默片刻，方才继续说，“不管他表现得如何乐观、如何坚强以及如何爱他人，他终究......还是渴望被爱的。”

　　方蔷低头，于是看到身上的外套。
　　那是上次出游时买的，他也有一件。自己是海绵宝宝，他是派大星。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

　　派大星说：“嗨，海绵宝宝，我们去抓水母吧。”
　　海绵宝宝说：“对不起，今天不行，我要上学。”
　　派大星说：“如果你去上学的话，我今天该干点什么？”
　　海绵宝宝说：“我不知道，一般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干些什么啊？”
　　派大星说：“等你回来。”

　　她眼角有些酸，有些东西像是忍不住，可她不想在姜黎面前软弱，所以她仰起头。
　　“我爱他，他喜欢的、他想要的，我都会给他。”

　　她看了她一眼，平淡地回答。
　　“也许吧。”

　　……

　　“咣当！”
　　门直接被推开，李想拎着大包小包侧身拱进来。
　　“怎么没关门？”

　　“啊？门没关吗。”
　　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两人同时回过头来。

　　“可能是我出去时候忘记了，你们看的是……国际新闻？”他挠挠头，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幕，索性不再想，“有时间帮我去拿下东西吗？楼下还有很多。”

　　“有。”

　　“可以啊。”

　　“其实也没那么多。”看着同时站起身的两人，他有些迟疑地说问，“真的不会影响你们关心天下大事？”

　　姜黎和方蔷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姜黎淡淡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

　　“你买这么多干嘛？”
　　看着满满当当的冰箱和满意地拍着手的李想，她气开始不顺。

　　“在这还不知道待几天呢。决赛通知还没出来，也不知道要多久。”李想把一只硕大的猪蹄扛到案板上，试探着该从哪下刀，嘴里絮叨。

　　“决赛？”
　　方蔷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现在才预选赛！”

　　“是你的话肯定可以。”李想根本没有片刻思考。他放下手里的菜刀，无奈地看向姜黎，“你看你，一点不会照顾自己，就算是一个人也不能过这么粗糙吧？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来，把猪蹄切了。”

　　“一个人？”方蔷被这家伙的无耻气得牙痒痒。
　　连被表白，而且是被姜黎表白这么大的事，都没跟自己透露过一丁点，于是脱口而出，“不是有男朋友？我记得是叫赵成之吧，我还有他联系方式，让他过来一起吃个饭？”
　　边说边打开手机，像是翻找着什么。

　　姜黎没有任何反应，可能确实对此全不在意，只是无声接过李想手中的菜刀。
　　咚……咚……咚……

　　看着碎成若干段的猪蹄，李想下意识后退两步，方蔷默默放下手中的手机。

　　“啊，是我弄错了。”李想护着自己的手没敢伸出来，“他只是姜黎的同学。”

　　“哦，这样啊。”
　　看着雪亮的刀光以及行云流水的刀功，姜黎默默结束了这个话题。

　　……

　　第二天方蔷难得起个大早。

　　“李想，我那件衣服呢，你放哪了？”
　　她半裸着身子从房间里探出头。

　　李想从厨房里小跑出来，在围裙上擦干湿漉漉的手。
　　“哪件哪件？”

　　“就青花那件！”
　　方蔷缩回脑袋喊。

　　“噢，那件啊，我挂衣柜了。”
　　没理会方蔷阻拦的手，李想拎着锅铲走进房间，看着重新躲回被子里的方蔷。
　　“要不换一件？那件太露了。”

　　“又吃醋了？”
　　方蔷一伸手，他却一缩手，明媚的眸子瞬间开始不满。

　　“哪有的事？”
　　方蔷一语中的，李想赶忙否认。
　　他可不傻，这种时候有是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半掩着胸前的大片雪白，方蔷把青花色的裙子在身上比了比，满意点点头，看李想还不走，依然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伸手就要把他推出去：“不怕长针眼！”

　　“自己女朋友怕什么？”
　　他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脸上还凭空生出几分流氓气，“你这就见外了。都老夫老妻了，谁还没见过谁。”

　　方蔷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的无耻言论，直接去掉身上的遮挡。

　　“咣当！”
　　李想手里的锅铲直接掉到地上。

　　眼前的场景早已不是第一次见，但从来没有过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她就这样大大方方、毫不遮掩地把自己袒露于他眼前。金色的阳光挤入房间，洒落在她的发、她的身、她的眼，她的身体在阳光的照耀下仿若晕染上一层金光，像是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

　　他血脉贲张，强压着把方蔷就地正法的冲动，呆呆看着她从里到外把衣服一件件穿上。
　　即使在一起已经这么久，他对她，依然无比迷恋。

　　“怎么样？”
　　看着李想的痴迷，方蔷脸上有掩不住的羞涩，但更多的还是骄傲。
　　她就是这样，自由且张扬，从不吝于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展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呃......我还是觉得这件裙子的领口太低了点。”
　　李想看着她胸前的一抹白腻如是说道。

　　懒得理会小男人的小心思，方蔷小巧的鼻子可爱地皱了下。
　　“什么焦了？”

　　“我去。”李想捡起锅铲，屁股着火似地冲了出去，“还煎着蛋呢。”

　　看着他的背影，方蔷语调喃喃。
　　“虚伪的家伙。”

　　......

　　鸡蛋自然没救了。
　　“小时候每次考试爸爸都会煎两个蛋，说吃完就可以得一百分……”
　　李想把重新煎的鸡蛋递给方蔷，下意识向她解释为什么多出一个，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偷偷看了眼方蔷，好在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

　　“所以你拿到一百分了？”
　　她还颇感兴趣地问。

　　看着盘里的鸡蛋，李想神色尴尬，神态扭捏。
　　“数学是有拿到，可语文只有九十六分。”

　　“那很厉害了好不好！别说九十六了，我认识你们前及格都难。”
　　方蔷止不住的讶异。

　　“他从前学习很好，家里贴满了他的奖状。”姜黎小口吃着餐盘里的煎蛋，面上有种缅怀，“可后来都被他烧掉了。”

　　“叛逆少年啊......”方蔷上上下下打量着李想，直把李想看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是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的？当然，我不是说你学习很差，只是怎么看也不像个学霸的样子。”

　　“那时候学的东西简单，后来学的东西变难了，又遇到一些事，学习也就一落千丈了。”
　　其实李想已经无所谓这些了，他已经很看得开。
　　他曾极端过，也曾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任何羁绊，但现在不是了。
　　他来到了喜欢的学校，有了很喜欢的人，他走上了曾想走的路，虽然已经中道而止，但他并没有遗憾，毕竟他拥有的已经太多。

　　“姜黎你呢？”
　　方蔷一直很好奇姜黎的成绩是不是一直都这么让人绝望，以前想起姜黎她只会觉得佩服，可现在她起了好胜心。

　　“她一直都是双百的，连语文都是。”
　　姜黎没说话，李想帮她回答。

　　“这样啊......”
　　只要这次比赛顺利，她的前途会比她光明百倍。
　　吃完盘中最后一块煎蛋，方蔷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