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心事》临川也

5、探视

　　“什么？！”他话音刚落，没想到一旁的余小柳比许瑭更惊讶，一把抓住表弟的手臂，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孟赴舟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微微挑眉，算是默认了她刚才没能说出口的那句话。

　　许瑭不太懂他们两个之间的眼神交流，但直觉并不是什么好事……他突然有些后悔今天答应余小柳来救场的事了。

　　果然，几秒后在他印象里一直是文静害羞的文娱委员开始炸毛，抓着孟赴舟的手抬起来指着他的脸，“我好不容易才把人请来，被你搞砸了怎么办，那可是20周年的校庆啊！”

　　“你冷静点。”被指着的男生不以为然，“我也没说什么啊，再说了，让搭档记住我的名字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对吧，学长。”

　　许瑭：？

　　不知道怎么话题怎么又回到自己身上来的他看着齐刷刷看向自己的两人，勉强找了个话题准备糊弄过去，“……主持稿准备好了吗？”

　　“当然准备好──”余小柳笃定的声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她轻声“呀”了一声，拍拍额头有些懊恼，“我忘记打印了！”

　　她拿起手机点了点，许瑭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随之震动一下，伴随着的是女生稍微有些加速的声音：“电子版我发群里了，你们先这么对着，我去给你们打印几份纸质版的稿子过来。”

　　说完又交代了一遍孟赴舟，让他老老实实排练不要想些有的没的，直到男生点头答应后她这才满意离开活动室。

　　只是余小柳前脚刚走，孟赴舟就掏出手机把自己的二维码往许瑭这边放，脸上挂着的依旧是刚才的笑容，冲他挑了挑眉：“学长，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

　　纯白色的房间单调无比，仿佛是一个虚无密闭的容器，空旷的病房内唯一能占据视线的只有被一堆大型医疗器材包围在中间的病床。

　　心电仪平稳的滴声穿插在其中，规律又平静。

　　病床上躺着的老人戴着氧气面罩，虽然是闭着眼睛无知无觉的样子，但他面容平和，呼吸均匀，加上心电仪上实时监控的正常曲线都能表明老人此时的状态还算良好。

　　一旁的护工小心翼翼避开那些仪器插管，专业娴熟地替老人擦身，时不时将手里的毛巾过一下水保证温度适宜。

　　任谁也不会将此时昏迷在床的瘦弱老人和曾经在商场叱咤风云几十年的方氏集团掌权人联系在一起，然而他又确实是大家口中的那个人。

　　病房外，轮廓和老人神似的男人西装笔挺，站在足足占了半扇墙的透明玻璃隔断前，冷冷看着病房里除了呼吸之外毫无动静的身体，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他身后同样西装革履的助理扶了扶眼镜，对走进来的护士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道：“方董今天情况怎么样？”

　　“病人这段时间比较稳定，已经从危险期过渡到了观察期，前两天从昏迷中清醒了一阵，但还没办法开口说话。” 轮值的护士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抱着这段时间的护理记录单过来，简要总结了一下最近病房的情况。

　　男人面无表情地听她讲完，随意翻了翻她递过来的记录单，只看了几页便合上本子，助理见状知情识趣地接过记录单，就听到男人浸着冷意的声音响起：“以后这种日常探视不用再喊我过来了，有紧急情况的时候打给我助理就好。”

　　送来这间私人医院里的病人通常非富即贵，护士们自然也清楚管好自己的嘴巴，即使心里再好奇这些豪门纠葛也不会随意去深入探究，当即就点点头，从助理手上拿回记录本，“好的。”

　　小护士应完声就准备离开房间，临关门时忍不住再往男人那瞟了一眼，高大的男人沉默注视着仅一墙之隔的父亲，眼神里却始终没有带上一点温度。

　　这方氏集团总裁的董事长和他儿子的关系居然会闹成这样，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大矛盾。

　　身后的门锁传来咔哒一声，是徐帆离开了房间。

　　“没想到，再见到你是在这种场景，看来这几年你过得也不怎么样。”方南洄收回落在病房里那人身上的视线，语气带着些嘲讽，“就当是在偿还你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吧。”

　　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垂直从上方照射下来，顺着他挺直的背打在身上，将他整个人分割成两半，一半被白色的灯光包裹一半隐匿在阴影中。

　　许久之后，他的声音才低低地在室内响起：

　　“你错了，我们，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

　　“那这个事就先放着，等我请示过方总再来回复你。”方南洄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徐帆正在通电话，见到已经把门带上的上司，这位刚才展露出专业姿态的助理匆匆朝手机那头的人低声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方南洄并没有在走廊里停留，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刚好十二点整，按动锁屏键准备熄屏，脸上的神色在看到锁屏壁纸之后明显柔和了许多。

　　“方总。”徐帆走过来，恰好瞟到上司没来得及熄灭的屏幕，就见到漂亮的男孩侧脸一闪而过隐没在了黑色的屏幕中。

　　那张被设成锁屏壁纸的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图片像素不太清晰，边缘也有些虚焦，但明显能看出照片上的男孩闭着眼睛应该是在睡觉。

　　十几岁的男孩趴在纯白色的枕头上，侧脸面向镜头，表情安宁美好，乌黑柔软垂在额前的发丝和红润的脸颊都证明了这一点。

　　像是某个漂亮但又不知名的小明星。

　　这是徐帆看到壁纸之后的第一个涌出来的想法。

　　只是他无法想象，日常以极简主义闻名的方南洄会使用这么一张看起来像极了偷｜拍视角的照片当做壁纸。

　　不过作为总裁特助的专业素养，他并不会深究自己短暂的好奇，因此他立刻就垂下眼帘，继续开口：“采购部这个季度的规划方案还需要您过目。”

　　上司还是一贯地没有什么反应，只“嗯”了一声当作应答，抬脚走向电梯，徐帆见状立刻快步跟上。

　　医院在保护客人隐私方面做到了极致，电梯也分成了探视专用和医护通道两种，这个时间段也几乎没有什么人来，因而电梯内除了他们并没有其他人。

　　他按亮属于地下车库的楼层，电梯门缓缓合起，透过面前的金属内壁，徐帆的眼神不经意间落在身后的男人身上，有些出神。

　　他成为方总助理的时候还是在国外，那个时候方总的事业才刚刚起步，整个工作室就他和刚毕业的徐帆两个人，什么事情都得亲力亲为，加班熬夜也是常态。

　　现在说起来又有谁会相信，在他们眼里炙手可热的金融新秀，曾经也会为了谈成一个无关紧要的合作在酒桌上喝个烂醉呢。

　　从那之后他就一直跟着方总，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男人选择回国的时候才只带上了自己一个吧。

　　只是他没想到，曾经在国外艰难求生的方总，回国居然是为了接手一个他以前只在新闻里听到过的公司，简直就是那句“再不努力就得回家继承家产”的真实写照。

　　短信的提示音在安静的电梯内响起，打断了他的回忆，徐帆从手边的西装内袋里拿出手机，看清楚短信的内容之后，他皱起眉头，“方总，是国外的消息……”

　　电梯门跟镜子一样，两人的所有动作都清晰可见，靠在轿厢内侧墙面假寐的男人听到他的话之后睁开双眼，眉头肉眼可见地皱了起来。

　　那是他烦闷的表现，收回视线，徐帆继续道：“夫人说想见您。”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方南洄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电梯轿厢内又恢复了刚才的安静，很快就到达了指定楼层，“叮”的一声响起，电梯门随之打开，露出地库的一角。

　　“不见。”跟着提示音一起响起的，还有方南洄明显不悦的声音。

　　早知道会是这么个回答，徐帆应下来，走出电梯。

　　上车之后，按照惯例是要回公司，方总接下公司还没多久，总该给那群董事会里虎视眈眈的人做个样子，但……

　　后视镜里的男人靠着右侧车窗，单手扶住额头看着窗外，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不知道是因为最近不规律的作息还是因为刚才那通短信，亦或者两者都有。

　　沉默片刻后，徐帆开口：“方总，接下来要回公司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男人的情绪似乎莫名好了一些，起码不像刚才在电梯里那样冰冷了。

　　“我记得这里离远城大学不远？”

　　“远城大学么？”徐帆拨弄了一下车载导航，“是的。”

　　方南洄伸手按了按眉心，闭上眼睛，“把我送到远城大学门口之后你就回去吧。”

　　“好的。”

　　汽车发动的声音很快在出现空旷的地库里，迈巴赫缓缓起步从停车位上离开，匀速驶出地下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