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渡[水月洞天]》七莫Miw

31、地狱岩底

　　嘀嗒——嘀嗒——

　　是水声？

　　这是哪里？

　　眼球转动，尹仲竖耳细听。

　　“原是我自己太轻易交付了真心，才招致种种悲剧……”

　　“说起来，我那个妹妹，长得与姑娘倒有几分相似。”

　　这个声音很熟悉……

　　是谁？

　　尹仲倏然睁开双眸，入眼便是黝黑的石头。

　　他缓慢地转动僵硬的头颈，终于确定自己在一个岩洞里。

　　四周水声不断，方才的女声也没有停。

　　“姑娘，我今日觉得好多了，是否能随你到外面走走？”

　　接着，洞内想起另一道清脆的女声。

　　“赵姑娘莫急，总归困在这里也出不去，不急在这几日，还是等你伤痊愈了吧。”

　　赵姑娘？

　　尹仲坐起身，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二人侧对着他而坐。

　　那被称为“赵姑娘”的女子，不是赵云又是谁？

　　而她对面的姑娘……

　　尹仲朝她看过去。

　　女孩听到动静也转过头来，她明媚一笑，站起身向他走来。

　　“你醒啦？”

　　尹仲猛地一怔，这姑娘……竟让他觉得莫名熟悉。

　　那姑娘已经坐在了他对面，噙着笑开口：“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尹仲收回打量的目光：“是你救了我？”

　　姑娘点头：“是啊。”

　　“这是哪里？”

　　那姑娘起身，想了想道：“玄爷爷说，这里是地狱岩底。不过我从未出去过，所以也不知道他说得对不对。”

　　是了。

　　他被童心的法术所困，童博趁机一剑将他封于地狱岩。

　　尹仲举目四望，没有再开口。

　　救他的姑娘也未在意，兀自起身拿了两个果子丢给他。

　　“睡了那么久，你该饿了吧？没几个了，先垫垫肚子吧。”

　　尹仲伸手接过，用衣袖随便擦了擦，便咬了一大口。他垂着眼，思绪翻飞。

　　赵云看着尹仲，有口难言。

　　他还是醒了。不知道杀血蟒、炸地底城的事他是否还怀恨在心。

　　她正咬着唇，心下纠结着，不妨身侧姑娘笑着开口。

　　“既然你也醒了，我再去找些吃的来。”

　　赵云着急地开口：“月牙姑娘！”

　　月牙停步转过身来，笑言：“怎么了，赵姑娘？”

　　“我……我还是与你一同去吧。”她勉强笑了下，“困在这里好些日了，我想去外面看看。”

　　月牙犹豫思考片刻，道：“这样吧，明日我再带你出去，今日我就在洞口随便摘点果子。”

　　“嗳，月……”

　　不等赵云再说，月牙已经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待她走后，洞内寂静无声，唯有不时响起的水滴声挑拨着心弦。

　　赵云偷眼看尹仲，他还在慢吞吞地咀嚼着果子，压根没看她。

　　她只好忐忑地收回视线，调整了坐姿，看向洞口。

　　外面连鸟雀声也无。

　　尹仲将手里的果子吃得干干净净，才把果核扔掉。他漫不经心地搓了搓指尖，扶着大石块站起了身。

　　赵云的目光重又回到他身上。

　　尹仲四处打量，同时活动着因长久的昏迷而僵硬的身体。

　　胸口有些疼，他低头看了看，神龙剑造成的伤口还未愈合。

　　赵云看着他动作，莫名地想起身逃跑。

　　倏然，她还没来得及一动，尹仲巨掌擎来，不过须臾间便捏住了她的脖颈。

　　赵云被迫站起身，窒息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拍打他的手臂。

　　“赵姑娘。”尹仲盯着她，眼中全是杀意，“好歹曾经结盟，同仇敌忾，你掉过头来杀我血蟒，毁我银池，是什么意思？”

　　赵云脖子被他扼住，张了口也一个字吐不出。她难受地用力去掰他的手。

　　尹仲稍稍松了些力道。

　　赵云得意喘息，看着他，道：“结盟？尹二爷不过是利用我罢了，何必说得这么好听？至于血蟒……”

　　“它断了我一只手，难道我不该杀它吗？”

　　“你找死！”

　　尹仲手下刚要用尽，不妨一硬物击在他手腕处，他吃痛便下意识松了些力道。

　　赵云赶紧趁机逃开。

　　“我说这位大爷，您刚醒，犯不着这么大火气吧？”

　　“月牙姑娘……”尹仲眯起眼，“你以为救了我，就可以干预我的事了？”

　　月牙一笑，似乎根本没有听懂他话里的威胁意味，道：“玄爷爷死后，我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现在好不容易有人能陪陪我，你说杀就杀？”

　　赵云赶紧趁机跑到月牙身后。

　　“你以为我受伤了，就容得你放肆？”尹仲冷哼一声，提掌而起，冲她袭来。

　　月牙收起脸上的笑意，不闪不避，在掌风到近前时，才轻喝一声，伸手挡住。

　　二人你来我往，眨眼间交上了手。

　　月牙功夫不弱，尹仲到底是元气大伤，此时完全奈何不了她，反而隐隐落了下乘。

　　他正扶在石壁上微微喘息，思考着是不是先安抚了她，不妨面门一凉。

　　尹仲还未看清来物，已经先行侧首避开。

　　然而几块碎石接连击来。

　　手下不知何物，尹仲下意识握住，一拉一扯间甩了出去。

　　“喂！”谁知月牙见了后，立刻停手。

　　尹仲也跟着停手，他随着声响往地上看。

　　是一个小铃铛。

　　他再看手里的东西。

　　是一条很长的编织红绳，上面串着几个铃铛，最中间一根断绳分外显眼。

　　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再细看，手里一紧，东西已经被人强行拽走。

　　小姑娘神情悲戚地看着手中的物件，她蹲下将地上掉落的铃铛捡起来，一起捧在手心。

　　再抬头看尹仲时，眼中泛红，显然真的动了怒。

　　“臭老头，你以为我救了你就不会杀你？”

　　尹仲顾不得她说了什么，只着急问道：“你这东西哪来的？”

　　“干你屁事！”月牙一边开口啐道，一边提拳就朝他面门击来。

　　尹仲伸手死死地握住她的手腕。

　　“我问你，这东西哪来的？”

　　月牙哼了一声，用力地往回抽自己的手。

　　尹仲握得太紧，根本没给她一丝机会。

　　“你喊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东西，又不是偷来的，更不是抢来的！”

　　说罢，她又用力地甩手，这一次成功地挣脱了他的桎梏。

　　赵云沉默地看着二人。她站在里洞口很近的地方。

　　月牙懒得再与他分说，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到一边，比划着想讲铃铛再装回去。

　　编绳精妙，饶是断开了一些也未散开。可这掉下来的铃铛是无论如何装不回去了。

　　月牙忍不住又偏头白了尹仲一眼。

　　却不妨对方依旧盯着自己。

　　她终于察觉出一点不对劲。这老头好像对这头绳反应过于大了？

　　“你认得这头绳吗？”

　　尹仲看着她，再度开口：“你是谁？”

　　月牙看着他，思考片刻，开口：“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十几年前，是玄爷爷在这里救了我。当时我躺在一个冰棺里，身中剧毒。”

　　“这头绳是我在冰棺里就戴在头上的。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总想着，留着它就还有机会找到自己的亲人。”她看着尹仲，着急道：“你见过它，是吗？”

　　尹仲看着她，忽然就觉得眼中酸涩：“凤儿……”

　　他声音太小，月牙没听清，追问道：“什么？”

　　尹仲眨眨眼，叹了口气，问道：“你说是玄爷爷救了你，玄爷爷是谁？”

　　月牙摇摇头：“我只知道，天地玄贵，玄是他的排行。”

　　尹仲眼中惊讶更甚，自语道：“是他？他不是该在水月洞天吗？怎么会在这里？”

　　月牙正打算问他是不是认识玄爷爷，对方紧接着又开口了。

　　“他人呢？”

　　地狱岩底，石壁高耸入云，其下怪石丛生，水流涓涓。

　　道路难走。

　　尹仲看着女子停下，往她脚边看去。

　　一个小土堆前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光滑无字。

　　尹仲不敢置信：“他死了？”

　　月牙点点头，眼中也净是难过与怀念。

　　尹仲蹲下身，伸手去摸光滑的石碑。

　　“你不是好好的在水月洞天吗？怎么会到这里？”

　　“玄老弟，你还遇到并救了我的女儿，却不能活着再与我见一面。咱们哥俩到底是缘深还是缘浅？”

　　月牙骇地瞪大了眼睛。

　　玄“老弟”？女儿？

　　“你在说什么，你是说你是我爹？”

　　“玄爷爷已经几百岁了，你还叫他“老弟”？老头，你搞错了吧，我怎么可能是你女儿？我才二十多岁！”

　　“不会错的。”尹仲站起身看着她，解释道，“当年你误食毒蛇，是我亲手将你封在冰棺里，保你性命，留待日后解毒。只是后来遇到了意外，冰棺被大水冲走了，我苦寻未果。”

　　“没想到却是在这里……”

　　月牙还是难以置信。

　　尹仲继续道：“而且你的头绳，是你娘亲手编的，上面的铃铛还是我串的，不会有错。”

　　“可是……”

　　尹仲知道她还是不敢相信，拍拍她的胳膊：“没有可是，我也不敢相信我的女儿还能活生生站在我面前，但是凤儿，这些都做不得假。”

　　赵云离他们不远不近，也是被惊讶非常。但她旋即想到了更重要的事。

　　如果尹仲真的是她爹，那她会不会……

　　当然会，自己与她可是非亲非故！

　　她看着前方两人，抿了抿唇，悄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