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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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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憾将自己所想到的可能皆写进了书信,差了个可信任之人,将信朝边关处送了去。
虽然她知晓自己的这些设想,大抵师父与父亲也都是能想到的,但还是以防万一,谨慎些得好。
两日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一眨眼儿便晃悠了过去。
将军府中的众人,自也都知晓今日是什么日子。
故只是将陈憾所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便心照不宣地给陈憾留了足够的安静和空间去。
这日上午,陈憾提了先前准备好的东西便出了将军府,朝着城门口方向去了。
还未行至城门口,陈憾便在城门前看到了那可以说有些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的熟悉身影。
那人依旧如寻常一般穿了件再素净不过的袍子,淡定自若地站在那处,便凭着一己之力将身旁的其他也一道带入了画卷之中。
其实陈憾先前邀请陆泯这人一同去“看望”自己的阿母的时候,只是见其情绪有些低落,想着换个话题安慰安慰他罢了。后来想着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便也索性让人将时间地点给其传了信去。
不过陈憾倒是没料到陆泯这人倒当真来了,手中好像还提了些东西,看着估摸着是些香纸、檀香之类的物件。
“陆兄,我还当你不会来了呢。”陈憾上前打招呼道。
闻得熟悉的声音,陆泯转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处望去,果不其然,一偏头,便看到了正朝这处走来陈憾。
待陈憾走得更近些了,陆泯才开了口回答道:“贫道既然已答应了遗之,自然是不会食言了去的。”
毕竟他还想借着这个机会,进一步试探一番,看看陈憾是否便是自己儿时所遇见的那个小姑娘,或是二人之间是否有着什么联系,故怎可能白白放过了这机会去。
“道长还真是一诺千金啊。”陈憾抬了手,故作欣慰般地拍了怕陆泯的肩。
“遗之也真真是谬赞了去。对了,你母亲的牌位怎得未供奉在将军府中,而是在供奉在了那城外的寻麓山下?”陆泯一边同陈憾一同出了城门朝西南边的寻麓山方向走去,一边开口问道。
“哦,这个啊。我父亲与我母亲是在那处一见倾心的,后来母亲临别前说想离去后葬在那处,我们自是要随了其遗愿的。”陈憾亦是一边走一边笑着坦然道。
陆泯了然:“原是如此啊。”
不久,二人便行至了寻麓山下,再往前一些,便也看见了陈母的坟茔,以及坟茔旁的那间小木屋。
“走吧,进去吧。”陈憾拿了钥匙,将小木屋的门打了开。
入目的是正中央摆放着的陈母牌位,以及排位前的那一张供桌。屋中两侧,一侧做了排书架,书架前放了张书桌,另一侧,则简单放了张床榻,只是瞧着应是许久未有人睡过了。
“我爹每年回京述职那几日,若得了空,便会在这儿住上几日,陪一陪我母亲。”陈憾似是见陆泯暗暗打量着屋内的摆放,为其解释道。
“令尊与令堂这感情真是令人艳羡啊。”
“其实吧,年少心动、举案齐眉是一部分,再就是我母亲病逝的时候,我父亲因着边关事多脱不开身未陪在我母亲身侧,愧疚也是一部分吧。”
陈憾走至那张供桌前,低了头,敛眸一边将手中所备之物一一整齐的摆到了那供桌之上,一边淡淡道。
其实于陈憾来说,她自然是知晓父亲因着此事,这么些年来对自己和母亲都是存着些遗憾和愧疚的。但其实她与母亲都知晓,父亲无暇顾及他们这小家,是因为他在守护着整个大燕边境的安宁,所以她与母亲也都并未想过要责怪他什么。只是母亲直到走之前也未见到父亲一面,却是真真留了些遗憾的。
“遗之······”许是陆泯很少得见陈憾这人情绪如此低落了去,不过眼下陆泯虽想说些什么安慰陈憾一二,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具体该说些什么了。
陈憾似是猜到了,陆泯开口唤了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原因,故开口道:“陆兄,若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还是省了去罢,我无碍的。”
陈憾手下动作未停,转过头,扯了个与寻常一般无二的笑,只是到底有几分勉强的意味在里头。
不过此时光景,陆泯心下自是明了,更不会戳穿了去,故也只是淡淡勾了个带了几分了然与安抚的笑。
“遗之,贫道来帮你吧。”陆泯站在一旁看着陈憾手中动作,略略思索了一会儿,便朝陈憾处走去。
陆泯行至供桌前停了下来,将陈憾手中的一部分东西接了过来,与陈憾一同将东西摆上了供桌。
待一切东西摆放妥当,陈憾点了香烛,在供桌前的那个蒲团上跪了下来。陆泯见陈憾动作,自也跟着一道在一旁的蒲团上跪了下去。
“阿母,满满来看您啦,您想不想满满呀?对了,阿父说他也想您了,只不过啊,近些日子边关不太太平,所以阿父今年可能不能来看您了。不过,您可莫要伤心呀。”陈憾跪下后,缓缓开口道。
语气是陆泯先前不曾听过的,属于小女儿家的那般娇俏和可爱,只是比起陈憾此时的语气,她语间的那声“满满”,更让他怔愣了去。
此时听到这熟悉的称谓,陆泯思绪不免飘回了儿时。
其实他本是当朝帝师之子,自幼便天资聪颖,家境非凡,哪怕只是稳稳当当走下去,便已经是万千人艳羡的了。
只是他将将满三岁那年,父亲因被人陷害通敌,这一飞来横祸,让谢家一朝家破人亡,他自己亦是从那云间跌落了去,自此改名为陆泯。嗯,只有泯然众人,才可安生避祸了去。
当时因着观中无什么同龄人,父亲几位门生勉强将他换了出来后,当时也忙于朝廷之事,难有空再照拂些他什么。陆泯便一人伶仃孤寂的在上清观中度过了自己的大半童年。
直到六岁时,一个小女娃成了观中的常客,白团子似的,煞是可爱。尤其是见了他便笑个不停,亲人得很。抱着小女娃的那夫人更是打趣道:“小道长,你看我家满满可真真是喜欢你得紧,以后给我家满满做夫婿可好啊?”
无人注意时,一向寡言性子冷的陆泯,暗暗红了耳根。
后来陆泯十岁时,那个小女娃也已经许久未来了。再见时,已经长成了个会跑会跳,会跟在他身后喊“道长哥哥”的小女娃了。
虽陆泯性子冷淡些,但那小女娃依旧见了他便跟着,还常常会给陆泯塞上几块糖糕,缠着陆泯在后院那棵金桂树下绕着玩捉迷藏。陆泯起先还是拒绝的,毕竟他在同龄人中本就成熟些,更不要说与这四五岁的小女娃一同闹腾了去了,只是陆泯每次都被那小女娃缠得没法,只得依了她去。不过,虽然这小女娃缠人了些,但陆泯知晓自己对这小女娃,是不讨厌的。
只是十二岁后,陆泯便再也未曾见过那个小女娃了,只记得人而后有颗调皮的小痣······
虽说陆泯先前便猜疑过陈憾是否便是那小女娃,但是如今真听得“满满”从其口中吐露出来,还是不免有些怔愣住了。
耳畔陈憾的话语依旧:“阿母,这次带新朋友来见您啦。您以前不是最爱去那上清观嘛,我这朋友呀,便是那观中的道长,我想您见了定是高兴!说不定您以前还见过呢!”
“陆道长,你说是吧?”
陈憾见陆泯未应答,便转了头朝身侧望去,复又唤了声:“陆道长?”
陆泯这才回过神来,但已经有几分怔愣地开口道:“满······遗之,怎得了?”
“无事,只是方才唤你,见你未应答罢了。陆道长方才在想些什么?怎得我唤你都未听到?”估摸着是见此时有些发懵的陆泯带了几分可爱去,陈憾笑道。
“想到位故人,有些走了神去,遗之就莫要打趣我了。”
闻言,陈憾别有兴致地继续问道:“哦?陆道长倒是想到了哪位故人?可又是先前那位幼时给你塞糖糕的?”
“年少时,在观中遇到的一位夫人罢了,只是许多年未曾见过了。”
陈憾脑中闪过了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但还是略顿了顿,兀自起了身,朝那排书架处走了去。
见陈憾忽地起了身,陆泯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稍作迟疑便跟了上去。
陈憾行至书架前,熟练地从某一格中,抽了卷画卷出来。陈憾小心翼翼地展了那画卷,转身将其示与陆泯,带了几分玩笑之意开口道:“不知陆道长口中的夫人可是这位?”
陆泯虽方才心中已有了些定数,但此时看着画卷中的熟悉的身影,不由得还是愣了愣。
多年前那小丫头竟真是自己面前这陈大将军的独女!
现下陆泯觉着自己算了这么些年的天机卦象,到头来,却到底还是被这天意愚弄了去,真真是可笑得紧。
自己竟在无意中,将自己寻了这么久的小姑娘,间接地推进了那一方乱局中去,只是事已至此,自己怎得才能让其在如今这方乱局中全身而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