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侠影留痕》红尘尽处

18、平平无奇的女装次数+1

　　侠士似乎没什么性别意识。方子游后知后觉。

　　那时侠士准备参加霸王擂，人才刚到侠客岛不久，却怀着一副热心肠，为前门主方艺凑齐了稀缺的五色散药材，误打误撞的帮了蓬莱一个大忙。

　　方乾对这个年轻人有模糊的印象，该是在中原见过，恰巧方子游的调查需要帮手，便遣侠士去协助他。
　　这倒不是什么轻松活，方子游“东海小霸王”的称号可不是白来，与他相处，绝不能被那俊秀的外表所迷惑。

　　方子游蹲在水池边，随手投喂里面的鱼，百无聊赖的等着方乾的安排。
　　爷爷说要给他找个帮手，好似是个江湖新秀，若是看那人顺眼便交个朋友，给蓬莱吸收点人才。
　　能让爷爷这么说，看着来人尚且有几分本事。方子游远远瞧见有个陌生的青年人被谢采引去方乾那里，估摸着就是那个中原人士，顿时兴致盎然。

　　侠士尚且不知小公子对他的兴趣，只中规中矩的打了招呼，问这人想怎么查这桩案子。
　　这个神采飞扬的青年人总有些奇特的招数，比如现在：方子游提议，一人拿假符咒去诓骗东瀛人，一人跟在后面装神弄鬼。

　　总归侠士是来辅助的，没有反对的余地，只抱着剑，静静听着小公子的想法。

　　方子游说，这鬼神不能面貌丑恶，要显示出神人的飘逸俊秀，出场也要神秘莫测，令人心生震撼。
　　既然要求不少，那衣服自然要更加上心，需做工精细、用料考究，更不能用俗世中流行的款式，以免让那阴阳师即刻生疑，而侠客岛上附和这些条件的只有——一件女装。

　　听少爷说到这里，方雁声配合的拿出包袱，抖了抖准备好的衣裙，催促侠士换上，好配合少爷去引蛇出洞。
　　“衣服可是我费心思弄来的，小心别弄坏了！”

　　这身衣服布料不多，以珍贵的粉色鲛纱制成，裙裾在日光下流光溢彩，那衣摆还点缀着晶莹剔透的明珠，样式飘逸，不似常世衣着。
　　这样好的衣裙，确实该费些心思才能弄到。

　　若这身让好颜色的少女穿上，或许真的会让那东瀛阴阳师误认为是神女下凡——可它的款式太过暴露，极考验穿着者的身材、气质，侠士又是男性，还是个身量修长、习武多年的成年男子，穿上这身衣裳的效果可想而知。

　　侠士愣愣的接过这身绮丽的衣裙，似乎被吓住了。

　　在他犹豫时，方子游已经一身神棍打扮，斜倚着算命旗杆，等着看侠士恼羞成怒、惊慌失措的样子。
　　小公子倒也不是故意为难这人，只是刚好只有这件衣裙合适，旁的都是蓬莱弟子服，侠士又满脸写着老实，看着不像是那种能言善辩的人，这个方士不就只能他方子游来当了？不然他其实也不介意穿穿女装。

　　若是平时岛上那些人，此时估计要说他不成体统、羞辱于人了。
　　结果侠士呆愣片刻后，只是展开衣裙，认真说：“神女该是更纤细、优雅些吧，我现在身形这样不太合适，有没有易容的材料？”

　　这点方家主仆二人早就想到了，见他这么配合主人的计划，方雁声还算满意，递上脂粉香膏。
　　她准备的已经算是周全，但侠士还是有些为难，对他面前的衣服来说，这点工具还是有些简陋。

　　“没有更宽大的衣服吗？”他问。
　　“没有，其他的只有蓬莱弟子服啦，再不然也是东海的流行款式，肯定会被一眼看穿！”方雁声扁扁嘴。
　　有点难办啊……侠士蹲在地上，对着衣服和自己的肌肉线条犯愁。

　　方子游远远望见东瀛人走来，催促道：“那源氏阴阳师已经过来了，我先去拦他，你尽快！”
　　话音未落，他就渔鹰一般飞身下去，落地整理好衣装，俨然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方士样子。

　　见方子游已经跃下山头，杵在那人必经之路上等着，侠士只能认命的迅速化妆、缩骨，在方雁声震惊的目光里逐渐变成风姿绰约的仙子。
　　方雁声好不容易才收起快落到地上的下巴，晃晃脑袋。她搞不懂，明明侠士的每一步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可他究竟怎么变成这副模样，却半点说不清楚。
　　这莫非是中原人的法术？

　　侠士理了理乱飞的飘带，并不在意几乎称得上衣不蔽体的形象：还是探查杀手目的更为重要，总不能让事情在他这里掉链子。
　　打量他一阵，小侍女默默收起原本要递上的烟雾弹，心想这人的骨相确实不错，少爷手里那点障眼法估计就够用了。

　　事实上，侠士的出场效果确实相当不错，即使细究，那烟雾中走出的窈窕身影也称得上一声“神女”。
　　“她”肤如凝脂，唇如朱丹，身量纤细，仪态端庄，虽衣着妖娆，却半点不见媚色，反倒被粉色的衣裙衬得如出水芙蕖般，穿出了一身出淤泥而不染的仙气，静静绽放在云雾中。

　　“神女”清灵的目光注视着二人，并不言语。

　　这下不止让没见识的源氏阴阳师看直了眼，连策划这场骗局的方子游也呼吸一窒。
　　真没想到，爷爷派来的木头还有这种本事。方小公子平复好心情，暗自称奇，余光见那阴阳师为“神女”所惑，心服口服，预备掏出符纸兑现承诺，便趁热打铁，又从他手里忽悠出一叠符纸。

　　乘着那阴阳师还未回神，方子游借未散去的烟雾带着侠士溜到前路的隧洞中。

　　蓬莱小公子绕着他看了两圈，诚心夸赞道：“真看不出来，我还当你会战战兢兢连路都走不好，已经准备打掩护了，没想到连体态步伐都挑不出错。”
　　方才那一晃神，他还当自己真的误打误撞唤出神女，好在方子游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侠士易容眉眼里也还有几分熟悉的影子。

　　“熟能生巧。”侠士毫不避讳，任他打量，甚至还有些自豪。
　　他易容的次数可不少，什么狼牙军官、天一教徒、白帝美人……与今日的小打小闹不同，都是潜入大营、深入虎穴那般极凶险的差事，倘若出了岔子，要命是轻的，牵连无辜百姓、延误战机那才是惨烈。
　　为这层出不穷的伪装任务，三教九流的形态、步伐和语气侠士都悉心琢磨过。闯荡江湖时又在洛阳城一事中得过姬别情指点，尽管不如凌雪阁的十方玄机，也勉强称得上惟妙惟俏。

　　爷爷确实找了个人才。方子游想着。性格好，轻功也不错，或许他们可以交个朋友。
　　看侠士毫不掩饰的小得意，平日让人头疼的小公子倒非常配合的夸奖起来。

　　到了安全的地方，侠士也没急着换衣服，就穿着这么一身，边卸下伪装边跟方子游研究符咒。

　　“这种只要贴在身上就行，往袖子里一揣，自然不会有人发现。”侠士这些年用过的种种符箓可多了，区区幻身符难不倒他。

　　既然是要扮演秦邑作为诱饵，那自然也是假作女孩，反正是幻术，比刚才实打实的女装还是强半分。

　　侠士倒是丝毫不觉尴尬，甚至还有心情撩起袖子在地上与方子游商讨埋伏地点。
　　他们倒是默契，不约而同选择了海边的小码头作为诱敌之所。

　　方雁声见侠士大大咧咧的任由裙裾、袖摆落在地上，心疼好不容易弄来的衣裙，出声催他换衣：“喂，你不把裙子换了，男子一身女装不会害羞吗？”
　　侠士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小孩在想什么，只是一派坦荡的逗她：“女装？不都是衣服吗。”
　　“那怎么能一样？”小侍女睁大眼睛。
　　“穿在身上，怎么不同？”

　　经历过种种困境后，侠的底线已经被无限制拉低：只要有块布蔽体就不算事。

　　方子游听他二人拌嘴，只当侠士是天性烂漫、不拘泥俗礼才有这种看法。
　　侠士听他这说法一怔，不想多费口舌，算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常人眼中，男女之别泾渭分明，深入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可对侠士自己来说，区别只是在于——成了朋友后能不能在人前勾肩搭背。
　　说起来，当年惊世骇俗如阿萨辛与牡丹也没能让他惊讶。

　　方子游见他衣袖垂地，看着又是使剑的，穿这身待会儿打起来怕是施展不开，便提议：“不若你先把衣服换下来？咱们接下来可要引蛇出洞。”
　　侠士拽了拽裙摆，只觉这衣料看着价值千金，总不好被他弄坏：“也是，毕竟是方姑娘费心带来的衣服，待会儿还要再演一出，若有所破损可不好。”
　　方子游本意是让他小心些，莫要受伤，听侠士认真计算衣裳的价值还颇有些哭笑不得：“衣服……衣服是我拿来用的，计划是我出的，若有损伤也与你不相干，我只是想着——你穿这身不会束手束脚？万一待会儿招架不住，伤到可如何是好。”

　　哦。侠士抱着衣服，心想。这小公子还算有良心。
　　这江湖上，指使他办事还记得人身安全的人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