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奴为皇》千山只影

7、上朝（二）

　　他大喝出声，身后府兵便同战氏军士对上，大有与其一战之势。

　　兵刃泛起冷光，灼烈地刺向众人，他们齐齐收回眼，错愕、羞愧在面上一闪而过，最终转向战星云垂下头，顷刻间泄了浑身的劲儿。

　　钟正言更甚，转身之时不经意踩着衣角险些将自己绊倒，慌乱间他扯住范乾义的衣袂稳住身形，站定之后又立时松开手抹了把汗，腹诽道：“瑞王这个憨货是受了谁的挑唆，竟敢带兵与战星云对阵，莫不是不想活了？”

　　殿内两相僵持，钟正言琢磨好一阵儿，近前一步，打起圆场，“瑞王今日瞧着像是多饮了几杯，谒者何在？快将人扶下去歇着。”

　　“哦？喝多了？”战星云勾起唇角，“朗观，你亲去扶。”

　　“是。”

　　朗观领命躬身退开，没走出两步，瑞王已跨步入殿。他手上仍举着剑，只是拿不稳，摇摇晃晃的，整个人竭力把着，却牵扯得自己晃动起身子，瞧着实在喜人。

　　眼见人走近，虽是觉着丢人但钟正言仍想要帮上一帮，于是迎上前欲卸下瑞王手中的剑，可瑞王却执拗地不松手，一把挡开钟正言，得意地再度将剑指向战星云，宛如跳梁小丑一般杵在殿堂中央。

　　便在这一瞬，战星云沉下脸从坐席上起身，缓步来到瑞王身前。她身量高，与瑞王不相上下，相对而立之时泛着冷意的剑尖便就抵在她胸膛处。

　　战星云一步步逼近，半分不肯退让，气势压得瑞王手中的剑越抖越厉害，“秦孟初，别在此丢人现眼，本王坐的战氏王位，名正言顺。但你剑指长辈，却是礼法不容。怎么？还要握着剑？”

　　这话倒是不假，立国之初御台之上确是设有御座与王座的，只是战氏常居边疆，且不愿掺和政事，几代之后便将王座撤下。经年累月倒是让人将这事忘了，细论去，她战星云坐于此自然是名正言顺。

　　“你……你别过来。皇兄养病命你监国也就罢了，怎会让你择选储君？你定是想取而代之。”瑞王还固执地握着剑，义正严词地质问。

　　嘴上这般正义，心里想的却是皇族如今唯他一人，皇位必定是他的囊中物，那还需要战星云议定？小小女子也配？

　　战星云依旧未曾止步，故意继续逼迫瑞王，“即便是本王真有私心，你敢动手吗？”语毕，又上前一步，剑尖碰触到王袍，那位置正是心口，若瑞王真动起手，她亦是躲闪不及的。

　　如此剑拔弩张之下，好几个瑞王派系的大臣已经开始慌乱，他们想要劝解却在满堂寂静中不敢贸然开口，想要近前阻止却又不敢靠近战星云。

　　离得最近的钟正言还想要帮着缓和，抬头便被跟随而来的朗观拦下。范乾义依旧作壁上观，似乎是在二人之间权衡取舍。

　　良久，瑞王额上冒起细汗顺着微垂的眉尾滑落，蜿蜒至交领之中，他喉间缓缓滚动，嘴唇微张，气息喘急。

　　战星云面不改色，只眸色沉沉看着瑞王。

　　“铮……”

　　长剑落地，砸向擦洗得锃亮的地面，让人心弦直颤。与此同时瑞王软倒在地，双手向后撑着身子，冠冕脱落在自己手边。

　　良久，醒神的瑞王回忆了一番方才的情形，战星云的确什么都没做，只是素来凌厉的眼中闪过一瞬的杀意，便是那一瞬让他四肢发软，背脊生寒，再也握不住剑。

　　“没出息。”战星云轻蔑地挥袖，弯腰拾起掉落的冠冕，用衣祛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尘灰，“那便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该唤本王什么了？贼人？”

　　只这轻描淡写地一问，瑞王又开始怕了，三两下从地上爬起来，双手相叠躬身行礼，“孟初拜见姑姑。”

　　“嗯。到自己位置上去。上朝吧！”战星云将冠冕递给瑞王，他双手接过抱在怀中，略过左右丞相到最前头站定，一副极其乖顺的模样。

　　此事便罢，范乾义与钟正言各立两端，外头瑞王府兵已全被战英令人压下，章台宫再度恢复井然。

　　“范大人如今可知本王为何带兵入宫了？”战星云打的就是今日朝堂将他们一个个都敲打一番的主意，自然不会将方才范乾义的话给忘了。

　　范乾义面露难堪，垂头向战星云告罪一番。

　　他倒不是因战星云质问而难堪，而是他生平最重礼教，忠君爱国自不必说，心里更是认可瑞王继承大统的，可今日他那一番举动实在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选择。他欲追随的君主真能担当大任？

　　想他从来最是瞧不上钟正言的做派，此番为了大义便也忍着与之合谋欲压一压战氏，现下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得他脸面全无。

　　范乾义尚在羞愧，战星云却已回到御台跪坐下来，她抬手撑着面庞，懒懒地道：“本王不如陛下那般好说话，尔等若有旁的心思便都收一收，别想着拿什么礼法大义压人，战氏历代都不吃这套，可懂？”

　　话刚出口，战星云用另一只手将自己的佩剑从案下取出，重重地搁在案上，极尽威胁之意。

　　“王上莫要打趣臣等了，吾等必定恪尽职守追随王上。”照旧是钟正言最先开口，他肥硕的身躯跪在阶下，笑得瞧不见眼。

　　众臣顺着他的话相继表过一番忠诚，瑞王似乎还沉浸在战星云的杀意中无法自拔，呆愣愣地只管跟着人跪地行礼。

　　“行了，退朝！”战星云不怎么愿意看这一群人，达到目的便是一刻也不多待。

　　“恭送王上！”

　　战星云由朗观虚扶着一路离开朝堂向后殿书房，众臣陆续退去。

　　范乾义行至宫门处被瑞王拦住，钟正言恰在后方两步，瑞王便也将他留下，三人毫不避讳立在宫门前，头顶着烈阳叽叽咕咕说起话来。

　　没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不欢而散的结局战星云却是知道的。

　　“王上可知他们是在说些什么？”穆融一直在后殿等着，此刻正立在案边帮战星云研磨。

　　“无非是狗咬狗，孟常平日太过仁慈，底下人翻腾得实在厉害。”

　　“今日之后能消停些时候。”

　　“倒也不必太过消停，有人折腾本王才能动手啊！”战星云指尖捏着笔，沾满墨汁，迟迟未曾落笔，话语间却是松泛愉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