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了吗》九块

4、这就是我的妈妈

　　德尔菲娜确实选出了正确的答案。但是毫无意外地，她的表现并没有服众。

　　她什么都没说，没有任何能够辅助展现她能力的话。没有从手帕上读到任何东西，没有说出手帕主人是男是女，样貌体型穿着打扮等等，甚至连同样坐在幕布后面的四个非手帕主人，都没有指出来，她仅仅是选出了手帕主人。

　　答案正确，但是没有解题过程。

　　因此，对于本就持有怀疑态度的见证者们来说，德尔菲娜的表现，有很大的运气成分。

　　所以，大部分的见证者都要求德尔菲娜再进行一次测验。

　　对于这个摆明了不信任她能力的要求，德尔菲娜相当痛快地接受了。

　　“我没有学过那些，”德尔菲娜再次强调，“魔法，黑魔法，读心术，等等。我也没有使用过蜡烛之类的东西，我不会用。所以我看不到很多你们想要看到的东西，也不可能给出你们想要的话。”

　　她点点自己的脑袋：“我只有这个，直觉和脑袋。”

　　不出意外，德尔菲娜顺利通过了第二次测验。

　　尽管见证者们最后也承认了德尔菲娜确实没有作弊，但他们并不信服德尔菲娜的实力。

　　确实，只靠直觉这种入门级能力的参赛者，看起来并不太能够在接下来的比赛中走得更长远。

　　热烈讨论过一阵的见证者们很快又选出新的五个人，继续观察接下来的参赛者，能否再度带来惊喜。

　　遗憾的是，第三位、第四位和第五位参赛者都没能通过测试。

　　滑稽的是，其中一位参赛者发现正确答案就在自己选中的区域旁边后，坚持认为是见证者偷偷换了座位，才导致自己选择出错。

　　不过第六位入场的参赛者，光是从打扮上，就让见证者们感到了不一般。

　　一个穿着黑色丝绒长裙，褐色长发，黑色眼睛的女人。她穿着一双粗跟长靴，看起来身高足有一米八，气场十足。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背上的巨大琴盒。

　　或者说，看起来像琴盒的东西。

　　“您好，我是主持人西玛。”暗暗感叹着面前的灵媒颇有气势的西玛，按照流程迎上去。

　　“您好，我叫希娅拉。”与灵媒外形不同的是，她的声音听起来亲切柔和。

　　也许是声音冲淡了灵媒本身的气场，西玛不自觉放松了许多。

　　在和希娅拉介绍过测试任务后，西玛按下计时器的开关，和摄像师，以及演播室内的见证者们一起，观看这位灵媒的表现。

　　这次的随身物品是一包已经开封的纸巾。

　　希娅拉并没有亲自触摸那包纸巾，只是微微垂下头，盯着纸巾观察了大概十几秒钟。随后，她接过放着纸巾的托盘，把它们放在地上。

　　紧接着，希娅拉打开了在场所有人都很期待的琴盒，并从里面抱出一具骨骼。

　　最先看到骨骼的西玛吓得捂住嘴巴，瞪着眼睛为摄像师指向他该拍摄的方向。

　　演播室内原本万分期待的见证者们，在看到屏幕中出现一具骷髅后，不由得发出惊讶声。

　　“这是什么？她的琴盒里居然是骨头？”
　　“我的天，怎么能一直背着这个？”
　　“快看，快看，她在抱着骷髅跳舞！”
　　“救命，我害怕这种东西，我不敢看……”

　　一片吵嚷声中，终于有人发现了什么。

　　“等等，嘘，安静！你们听，她是不是在唱歌？”

　　希娅拉确实在唱歌。用一种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听过的语言，哼唱着不熟悉的调子。

　　她紧紧闭着眼睛，像博物馆寻物那天一样，托着她的骨头舞伴，在原地转着圈舞动。

　　安静的剧场内回荡着鞋跟击打地面的声音，和希娅拉嘴里的歌形成一种怪异又凄美的曲调。

　　明明和希娅拉所在的剧场舞台有着足够远的距离，演播室里的见证者们却不由自主的感觉到气温似乎正在下降。

　　所有人都紧了紧衣服，盯着还在旋转的希娅拉，不敢放松精神。

　　在原地围绕纸巾跳了三分钟后，希娅拉终于停了下来。她环视一周后，小心翼翼地把骷髅舞伴安顿回琴盒内。

　　至于希娅拉自己，虽然不再哼唱曲调，脚步却还是跳舞一般，从一号区域跟前，经过二号、三号区域，然后在四号区域的幕布前停了下来。

　　希娅拉直接开口：“男人，40岁，修理工，有两个女儿，大女儿马上要结婚。”

　　不等主持人西玛说些什么，希娅拉继续踩着不知名的舞步，来到10号幕布前。

　　“男人，25岁。深色头发，来之前喝了一瓶酒。你的鞋带开了。”

　　11号幕布。

　　“男人，19岁。和女朋友一起来的，昨天刚刚考试结束。你的父母不满意你的成绩，他们说，如果不能全部合格的话，下个长假你就不用回来了。”

　　25号幕布。

　　“女人，有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女儿。她和你的外祖母同名。金色头发，浅色眼睛，有一只蓝色发卡。爸爸不在她身边。”

　　30号幕布。

　　希娅拉这次没有直接开口，她沉默地望着幕布，仿佛要穿过幕布看透后面一样。

　　明明没有花掉多少时间，众人却感觉分外难熬。

　　“如果你已经怀揣着这个疑问二十多年，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她呢？你知道的，只要你问，她一定会告诉你。”

　　扔下这段意味不明的话后，希娅拉重新走回11号幕布跟前。

　　“纸巾的主人，是这位。”

　　希娅拉选对了。

　　包括所有五位坐在幕布后的见证者的情况，她也全部都说中了。

　　就连不愿意和节目组透露太多的30号幕布后的女孩，也点头表示对希娅拉说出的情况的确认，然后在希娅拉跟前排队，等待着和这位同骷髅起舞的歌者交谈。

　　西玛对着摄像机感慨：“我其实很好奇希娅拉的舞伴，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希望下次遇到希娅拉，我能够解开我的疑惑。”

　　在希娅拉之后进场的，是第一轮海选中的倒霉蛋，女巫赛西。

　　她所使用的方式总算叫西玛和见证者们安了心。

　　看，多么常见普通的方法，点燃黑色蜡烛，透过烛光火焰观察托盘上的东西。

　　然后说出该件物品主人的特征，接着从1号幕布到30号幕布全部观察一边，将幕布后的见证者特征清晰的说出来，最后再选对答案。

　　赛西之后参加测试的两位参赛者，都十分遗憾地没能找到正确的主人。

　　不过他们也稍微地展示出自己的部分能力来，只可惜看起来还不够强有力。

　　下一位参与测试的参赛者，是连西玛都有所耳闻的索菲亚。

　　菲奥娜的女儿，一头蓬乱的红色长发的索菲亚。

　　索菲亚依旧挎着她的红色邮差包，不过今天她换上了一身蓝色的衣服。

　　在得知今天的任务后，索菲亚淡定地从包里取出来一只鹿角。

　　西玛眉头一皱，出声询问：“那个，索菲亚，稍微打扰你一下，你手上这个，好像有点眼熟？”

　　索菲亚咧嘴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您也还记得啊，这是我妈妈在节目中用过的。”

　　“这真是菲奥娜用过的那个？”西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我记得菲奥娜从不允许别人碰这个，她把这个……送给你了？”

　　“没有哦。”索菲亚看起来像个成功偷吃到糖果的孩子一样，“我打开了妈妈的工作间，把它带过来的。你知道的，我要参加节目，总该有点能用的东西。”

　　西玛抱头：“你是说，你偷偷带过来参加节目的？你没有告诉你妈妈菲奥娜吗？”

　　索菲亚歪歪脑袋：“我有告诉她，我要去参加她当年参加的节目，不过她忙着度假，没放在心上。但是你也知道，我才刚刚14，没有那么多可以使用的东西。所以我就从我妈妈的工作间借了一些东西过来。”

　　“一些？！”西玛发出尖叫，整个人开始慌乱起来，“等一下，我觉得我们应该先联系菲奥娜，天呐谁有菲奥娜的联系方式吗？等等索菲亚，告诉我，你还带了什么出来？”

　　索菲亚大方地将邮差包放在地上，一样一样往外掏。

　　一把蜡烛，一把细细的香，包在黑布里的黑色宝石，一把锋利的小刀……

　　“好了可以了！”西玛制止住索菲亚那只仿佛在掏无底洞的手，然后深吸一口气，“索菲亚，我觉得我们最好先联系一下菲奥娜，毕竟这些都是原本属于菲奥娜的。尽管你是她的女儿，但是它们也未必能为你所用。”

　　西玛确实很担心会发生什么。主持这档节目这么多年，她也算是稍微了解一些灵媒们彼此之间的禁忌。

　　比如使用的一些工具不能被其他人碰，也最好不要使用其他灵媒，或者发生过效力的工具。在灵媒们口中，如果不是足够强大的精神和力量，会容易遭到反噬。

　　作为当年的主持人之一，西玛也明白菲奥娜对于自己工具的重视程度。就比如那根鹿角，她不会像其他灵媒那样，允许测试者握住，只会隔着距离去感受测试者身上的情况。

　　“所以，我们先打给菲奥娜吧！”

　　无奈的索菲亚只能掏出手机，打给她那正在和小男友度假的妈妈。

　　“喂，妈妈，是我。”
　　“喂，索菲亚，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妈妈，你记不记得，我有跟你说，我要去参加你当年参加的那个节目？”
　　“哦，这个，我记得。怎么了？”
　　“我已经在参加了。”
　　“是吗？恭喜你索菲亚，你打开了人生的一个新篇章。”
　　“但是妈妈，请等一下，你也知道的吧，这个节目，要通过考验的话，需要借助一些工具。”

　　电话那头沉默了。

　　一旁安静听着的西玛已经痛苦地闭上眼睛，捂住额头。

　　“那个，妈妈？你还在听吗？”索菲亚小心地开口。

　　“索菲亚。”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瞬间变了，变回了11年前节目中的样子。

　　“鹿角，镶着贝壳的小刀，镜子，黑布包裹的所有宝石，钥匙藏在底部的盒子，红宝石戒指，用绳子捆起来的三套牌。除了这些，你全部都可以用。”

　　菲奥娜一边说，索菲亚一边清点。

　　“但是妈妈，这样的话，我就只剩下蜡烛和香可以用了。”

　　“我知道。但是这就足够了。”

　　电话那头传来菲奥娜深邃悠远的声音。

　　“祝你成功，索菲亚。我相信你能做的很好。”

　　抢在菲奥娜挂断电话前，索菲亚追问道：“那么你会每周守着电视观看我参加的节目吗？”

　　“当然不会。”菲奥娜回答得干脆利落，“我在花钱度假，度假之外的任何事情，都是在浪费。”

　　挂断电话后，索菲亚冲着已经呆住的西玛和摄像师耸耸肩膀。

　　“看，这就是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