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满山遍野的春》桓织

2、第2章

　　周莉莉回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许渊源靠在卫生间门边的墙上，眉眼里鲜见的露出几分无奈，而卫生间里隐约传出女孩啜泣的声音。

　　哗啦的一声，周莉莉手中的购物袋被她扔下，她暴跳如雷：“许渊源，我不是让你闭嘴吗？！”

　　她说着就想操起什么东西给这臭小子两下，可她从来没打过孩子，一时间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拿在手上比较趁手。

　　许渊源表情淡淡的：“我什么都没说。”

　　“你没说话人涵涵会哭？”周莉莉不信。

　　许渊源耸肩：“我确实说了两句话，但是是很正常的交谈，没有为难她。”

　　刚开始许渊源还有点耐心，此刻他耐心已经耗尽，只想将卫生间里的人拎出来，让他老妈进行二选一的抉择。

　　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卫生间的门把就被拧开，姜涵羽鼻头红红满脸泪水的从里面出来，哽咽着跟周莉莉解释：“呜~周阿姨，不关哥哥的事，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想我爸妈，想我爷爷了……”

　　姜涵羽咬着下唇，想要忍住悲痛的情绪，无奈只是徒劳。

　　周莉莉眼眶也跟着红了，上前将她抱住，轻轻拍她的背：“想哭就哭，哭出来会好一点，不用压抑自己，也不要责备自己。”

　　轻轻的呜咽声从周莉莉的怀里传出，姜涵羽的肩膀哭得一抖一抖的。

　　许渊源目光落在姜涵羽瘦削的背上，她身上的破碎感，让他心中忽然一悸。

　　许久姜涵羽嘤嘤的哭泣声才终于停下来，周莉莉将她搀扶到客房里，让她先躺下休息。

　　挑高大面窗的客厅干净又美观，母子俩相对而坐，周莉莉拔高的嗓门和暴怒之后通红的脸早已平复，她心平气和的同许渊源说起姜涵羽。

　　“你七岁那年暑假，涵涵她爷爷带她来部队大院拜访你爷爷，你见过的。”

　　许渊源不置一词。

　　七岁，十年前，那么久远的记忆，萍水相逢的人，早已变化的模样，纵然他记忆力惊人，也断然记不得。

　　“她当时长得胖嘟嘟的，自己说自己是小胖妞，特别可爱。”周莉莉说到这不由笑了一下。

　　许渊源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关于一个肉乎乎小女孩的，可爱但是黏人，爷爷让他带她去玩，他不是很乐意。

　　“涵涵八岁那年，妈妈就不在了。她妈妈是人民干警，在执勤时不幸牺牲。”

　　“两个星期前的那场地震，爸爸在地震中丧生，今天上午，唯一的爷爷也在医院里走了。”

　　寥寥数语，句句皆是伤。

　　许渊源一向无波的脸上出现了裂痕，因为女孩的遭遇，心中也不由一恸。

　　“她和其他想要住进我们家的女孩儿不同，她已经没有家了，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周莉莉拍拍儿子的手，“阿源，涵涵以后就是你的妹妹，你要好好照顾她，疼爱她。”

　　“嗯。”许渊源点头，微垂的眼睫上方，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办领养手续了？”

　　“哪能啊，一个小时前才刚下的飞机。”

　　“打算什么时候办？”

　　“最近一段时间肯定是不行的，涵涵还没有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跟她提领养的事不合适。我们也得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感受一下我们的家庭氛围，再来决定要不要加入我们这个小家庭。”周莉莉说着忽然想到一件事，她双手抱胸玩味地看着自家儿子，“你是在担心财产的事吗？”

　　“无聊。”许渊源起身往厨房走去，不知为何心中像是某块石头落了地，轻松不少。

　　“还没吃晚饭？”周莉莉问。

　　许渊源淡声：“好意思问。”

　　“有什么不好意思，你又不是第一次自己做饭。不过今天太晚，以后不能这么晚才吃饭。对了，为了弥补你先前的失言，你给你涵涵妹妹熬一锅粥就算是道歉吧。”

　　为了避免儿子成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许渊源初三毕业那年家里的阿姨回老家之后，周莉莉就再也没有请过做饭阿姨，她有空时就在家准备一日三餐，没空时就和丈夫两人一起去餐厅吃饭，留儿子一人在家做饭吃。

　　许渊源身上也不是没钱，但他有时懒得出门，迫不得已也只能自己动手。

　　如今积攒了一身厨艺在身上，煮点粥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小菜一碟。

　　许渊源在厨房里忙活，周莉莉将床单被套放入洗衣机里洗净烘干，来到二楼，用吸尘器将许渊源卧室旁边的房间清理一番，铺上粉嫩的床单，又将购物袋里的装饰品全都取出摆上，空落落的房间也多了几分温馨之感。

　　姜涵羽醒来时，屋内的床头柜亮着一盏暖黄的光，她打开房门，被明晃晃的灯光晃了一下眼睛，惺忪的睡眼忍不住眯了眯。

　　餐厅里，许渊源捧着一本书在看，听见房门的动静，他抬眸望去，就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门缝里冒出来。

　　“给你熬了粥，要不要吃点？”他轻启唇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到眼前的人，“我妈在二楼给你收拾房间。”

　　感觉到肚子有些饿，姜涵羽点点头：“谢谢。”

　　许渊源进厨房给她盛粥，唇角蓦地弯了弯。

　　涵涵？他觉得憨憨更适合她，憨得可爱，像只小树懒一样，动作慢吞吞的。

　　姜涵羽双手交叠坐在桌前，乖巧得不像话。

　　许渊源将满满的一碗粥搁到她面前：“要不要喝水？”

　　姜涵羽反应迟缓地点点头：“谢谢哥哥。”

　　“许渊源。”他说。

　　姜涵羽怔了怔，心想，两人就只差一岁，算是同龄人，便轻轻地说：“谢谢你，许渊源。”

　　这个尘封在记忆中的名字，在看到他的那一眼就清晰无比地出现在脑海中。她不只记得他的名字，还记得小时候那张冷酷的脸，以及他不客气的话：“姜涵羽，我不喜欢跟你玩，你别跟着我。”

　　没想到他长大之后还挺平易近人，哦，如果忽略那张冷峻的脸的话。

　　许渊源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他不过是在介绍自己……算了，先让她吃点东西吧。

　　一杯水悄无声息地落在她手边，许渊源拿走桌边的书本，往楼上去。

　　背影颀长，身姿挺拔，姜涵羽觉得，长大后的许渊源，比她们班女生追捧的娱乐圈小鲜肉还要好看。

　　吃完饭姜涵羽就被周莉莉带上二楼她的房间。

　　房间布置得很粉嫩温馨，可周莉莉仍是担心她不喜欢，小心翼翼的问：“是你喜欢的风格吗？”

　　姜涵羽点头，脸上浮现一抹笑，甜甜地道：“我很喜欢，谢谢周阿姨。”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周莉莉终于放心。

　　“你阿源哥哥的房间就在隔壁，你晚上要是渴了想喝水，或者是想吃零食了，任何事你都可以找他，他解决不了的你就去楼下找阿姨，或者给阿姨打电话。”

　　“嗯，我记下了。”姜涵羽虽然应下了，却不打算这么做。她都高二了，有手有脚的，要是连这种事都去找许渊源，许渊源不得烦死她。

　　周莉莉觉得姜涵羽实在是太乖巧听话了，软软糯糯的真是可爱，不像她儿子，又冷又硬的臭小子。

　　“明天你许叔叔去学校给你办转学手续，你在家休息休息，下周一就可以去上学了。”周莉莉摸摸女孩软软的头发，跃跃欲试地想要给她梳辫子，可时间已经不早，孩子洗完澡就该睡觉了，她也就作罢。

　　“好，谢谢周阿姨。”姜涵羽点头。

　　“客气什么，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周莉莉笑容慈爱。

　　或许是今天太疲惫，晚上姜涵羽睡得特别安稳，是地震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个晚上。

　　次日周莉莉带姜涵羽去了商城，大肆购物，回来之后将姜涵羽房间的衣柜都填满，桌上也堆放着不少文具、本子。

　　整理好衣柜，周莉莉又忙不迭地进厨房准备午饭。

　　姜涵羽的父母都是人民干警，工作很忙，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学会分担家务，替爷爷打下手，等到长大之后，一个人准备一桌年夜饭都不在话下。

　　她在一旁给周莉莉打下手。

　　周莉莉本来不想让她帮忙，想想又觉得这样反倒让涵涵觉得她在这个家像个外人，便笑呵呵地将一把青菜塞到她手上，让她帮忙择菜。

　　两人有说有笑的，许渊源将腌制入味的鸭子投入烤箱的肚子，倚在流理台边看着靠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难得的有了说话的兴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母女。”

　　周莉莉顺势道：“要是我有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那我每天睡觉都能乐醒。”

　　姜涵羽的背影却僵了僵。

　　中午临开饭前许建兴将许爷爷接来，一家人正式吃了一顿饭，迎接姜涵羽的到来。

　　吃完饭后水果，一家人又在客厅坐着说了一会儿话，爷爷被送走后，许渊源回到楼上。

　　许渊源在家喜欢光脚，走路悄无声息，身后的脚步声放得很轻，但没有躲过他的耳朵。

　　穿过二楼客厅，往左是她的房间，往右是他的房间。

　　许渊源放慢脚步，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停下脚步，背后的人也停下脚步。

　　许渊源回头，对上姜涵羽无措的脸，他皱眉：“有事？”

　　他长得很高，姜涵羽不得不仰着头，饱含歉意的：“许渊源，对不起。”

　　许渊源讶异地挑眉，无缘无故说什么对不起？

　　“你和周阿姨才是一家人，我只是个外人，你不要在意我。”姜涵羽嗫嚅了半天，终于决定，“等我成年了，我会——”

　　许渊源迅速回溯今天和她之间的对话，并无不妥。

　　倒是想到厨房里他说的那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母女。”

　　“搬出去住”四个还没来得及被姜涵羽说出口，男生温热的手指捏住她粉嫩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