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神明骗身骗心后》枕之

82、易锦

　　看在生辰礼的份上，兰易锦十分好脾气地闭上了眼睛，但口中还在笑道，“你不会是想趁我闭眼将十五和双玉都偷走吧。”

　　虽然兰莘明未说过，但兰易锦看得出来，兰莘明有时候放在这两只猫的目光比放在自己身上还多。此刻屋内只两只猫与他们在，是以如今兰莘明乍然叫他闭眼，他便忍不住想调侃一番。

　　照平日，兰莘明肯定又会说他没大没小，不知好歹。

　　可这次他等了好一会，也未等来兰莘明的回应。

　　与此同时，兰易锦感受到兰莘明在一点点用灵力将什么东西传入自己体内。

　　兰莘明不会要将自己修为分给他吧？

　　兰易锦被自己的预想一惊，下意识想睁眼，但眼睫刚刚颤动了下，就听见了兰莘明肃然道：“别睁眼，别动，此阵法十分严苛，稍有不慎便会使你我二人皆负重伤。”

　　“你要做什么？”兰易锦急切问道。

　　不过一生辰礼而已，怎就突然这般郑重了起来。

　　可兰莘明依旧没回应他。

　　兰易锦看不见，又不敢贸然睁眼，只这般被动地承受让他有些慌乱，惴惴不安。若非早已解清了前世误会，他现在定然已忍耐不住睁眼了，怎会这般信任地闭眼任其动作。

　　可很快，他便再度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的经脉在被压迫，有一类似丹药的圆润物体自发顶处试图强行闯入他的体内，跨过重重繁杂经脉往他心口处去。

　　该物极有压迫感，即便只是初入体内兰易锦也能感受到其间威压，明明只是一物而已，却恍如天地万物都被包含其内，玄妙异常，不容抗拒地往内里走去。

　　兰易锦顾不上去质问兰莘明这到底是什么了，光是控制身体让该物进入时尽量不损伤经脉已是需竭尽全力了。

　　额头沁出冷汗，后背被汗水打湿，兰易锦眉心皱得死紧，该物进到肩处后他周身经脉内灵力突然不受控了起来，灵力毫无规律地四处乱窜，所经之处经脉乍然膨胀又乍然紧缩，心脏快到兰易锦甚至有些耳鸣。

　　明明只是一细小物件进入，他此刻却像被困在一金钟之内，不停有人撞击着金钟外壁，兰易锦被困在其中，被因撞击带起的汹涌气流严密裹挟着，半点反抗之力也无。

　　又仿若身处漫天烈焰之中，避无可避。

　　兰易锦全身经脉经历了无数次拆开与重组，痛不欲生。虽然每次重组后他都能感受自己灵力似乎更纯粹了些，可尚未来得及好好感受这份喜悦便被下一轮的痛苦直接覆盖。

　　就在这般不知经历了多久的破碎后，兰易锦才终于迎来了重生。

　　骤然松了一口气的瞬间，他也完全控制不住自身身形了，径直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但被兰莘明及时接住了。

　　兰易锦像是刚刚从水中打捞出来，全身都是湿的，兰莘明扶着他躺回床上，从柜中取出一帕子给他擦汗。

　　“经脉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兰莘明擦着他额角的汗问道。

　　兰易锦缓了好一会，摇了摇头。又过了半晌，他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哑着嗓子问道：“你给我的…是什么？”

　　兰莘明垂眸给他擦着汗，与他对视一眼，道：“缘回丹。”

　　“缘回丹？”兰易锦双眼顿时睁大，若非实在没力气，他现在肯定坐起来了。

　　兰莘明却神色淡淡，恍如完全不清楚缘回丹的重要性，轻轻点了个头，“嗯，缘回丹。”

　　“可缘回丹不是觅川掌门才能有的么？我如今又不是…”

　　“你是”兰莘明打断，随后在他震惊的眼神中缓缓道：“觅川从来不是掌门才可以拥有缘回丹，而是有了缘回丹才可以当掌门。”

　　“你上次在桥头不是和我说想当掌门么？那我便想办法让你当”兰莘明嘴角挂着自兰易锦幼时起便未曾变过的笑容，“本确实有些麻烦，但恰好你此番寻得玄临，助天下三分，便是有了当掌门的资格，前些日子父亲与我商议决定传位与你，恰逢你生辰，你又难得有想要之物，况且缘回丹应当也可助常长老恢复伤势，便正好当生辰礼赠与你。”

　　他揉了揉兰易锦的头发，弯眼笑道：“生辰吉乐，小锦，岁岁平安。”

　　兰易锦躺在床上，愣愣看着兰莘明嘴唇张合，他翻来覆去将那些话回忆了许多遍，但依旧未能接受这个事实。

　　常烛添最后居然是利用兰莘明让他成为掌门。

　　他极慢地眨了眨眼，兰莘明只以为他得偿所愿太开心了，推算着他应当缓得差不多了，笑着扶他下床，“好了，全身都是汗，去冲一下。”

　　兰易锦脚掌触及地面，他神色依旧有些怔，偏头看着兰莘明，好半晌才道：“可是哥你从小就在为当掌门努力，你做了这么多，怎么能就这么亲手让给我，怎么能……”

　　“怎么不能？”兰莘明扶着他肩膀让他站稳不会摔倒，“你是不是不知道，其实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他笑着看兰易锦，缓声道：“我初次见你时你躺在一张小床上，明明是冬日，却穿得单薄又简陋，我那时想，如果你可以穿上御寒的衣物便好了，恰好他们在讨论该给你取什么名字，我便想不如就叫兰易锦，不必再那般穿着单薄衣物挨过冬天，而是能更换上锦衣华服暖和地过冬。”

　　“后来长大了些，对你的期盼便不止如此了。我希望你可以永远无忧无虑地身着华服长大、成熟、变老，再也不要受寒委屈。所以你成为掌门其实是我非常想看见的事，早先你未提，我便未能察觉，只想着等我当上掌门便可护你周全，如今你提了我自然会全力助你，人生本就不长，我还是不希望你有遗憾。”

　　兰易锦觉得喉咙堵得慌，他死死抓着兰莘明手臂，“可是，这样你就会有遗憾。”

　　兰莘明笑着摸他头，“我经常想，上天既安排我那时走进那间屋子，又恰好为你取了名字，那便代表我与你之间的缘分不浅。后来我看着你慢慢长大，虽时常斗嘴，但你如今与我预想中并无太大差别，甚至好很多。你叫了我这么多年哥，我自不该让你失望才是。”

　　兰易锦眼眶全然红了，但未再别扭地躲着，只紧紧抓着兰莘明衣袖，将额头抵在他肩膀，翻来覆去道：“对不起，哥，对不起……”

　　对不起，我从前不该轻易怀疑你。

　　对不起，我总是让你操心，让你活得那般累。

　　对不起，我最后还亲手夺走了你这么多年的坚守，让你亲手将执着了这般久的事物拱手相让，想也知道会有多痛苦。

　　“你别笑了，哥，别笑了。”兰易锦想到兰莘明就是这般笑着将掌门位让给自己的，就觉得崩溃，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嗯”兰莘明轻轻点头，用衣袖给他擦眼泪，“我不笑，但你可以一直哭，不是奖励，是你一直有的特权。”

　　兰易锦被扶着坐在床沿，他右手紧攥着兰莘明腰间润白玉佩，他也不想哭的，但他忍不住，他半真半假道：“我之前…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即将成为掌门，但在继位大典前你为了不让我成为掌门给了我一杯毒酒，我很害怕，那时香囊的事情也未能查清，我便更害怕了。所以才会在桥头问你如果我想当掌门你会如何做。”

　　兰易锦直起身，眼尾都是红的，抬眸看着兰莘明，“我不想当掌门，我真的只是害怕，我怕你会因为掌门之位舍弃我。其实那时你说完我便信了的，我没想到你会当真，对不起，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你为了掌门的位置所作的努力，最后居然是我让你……”

　　“没事，没事”兰莘明拍着他的背，“想当掌门也好，不想当也罢，我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如愿，你不用觉得愧疚，你没对不起我，都是我自愿的。而且，你这般害怕我离开你，我才应当愧疚才是，连最基本的安全感都无法让你拥有。”

　　兰易锦会因为一个梦这般患得患失，只会是他平日做得不对，况且他本就未做好，不然也不会导致香囊一事发生，让兰易锦从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哥，我想回觅川了”兰易锦用衣袖擦干眼角泪水，颤声道：“我们回去好不好？”

　　“好。”兰莘明什么都没问，只是推着他去冲洗一番换了身衣服，便跟着他往外走去。

　　常烛添守在门前，他不久前便收到了任务成功的通知，此时内心虽也有终于可以留下的喜悦，但更多的是对于兰易锦面对此事反应的担忧。如今见二人出来，他连忙迎了上去。

　　兰易锦力气恢复了大半，见他过来，道：“我们回觅川吧，与五哥他们一起。”

　　常烛添也没问为什么，只是将云船召出飞至客栈，等他们都进入云船后开始了返回觅川的路。

　　室内，兰易锦看着站在正前直直看着自己的常烛添，知道他应当有很多事想问，但他如今什么都不想回答，二人定定对视半晌，兰易锦才终于张开了口，他道：“如今未过子时，你还可以将生辰礼赠与我。”

　　他眸中透着不舍，但更多的是决绝，坚定一字一句道：“离开我吧，常烛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