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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重演 ...

  •   两相沉默间,只听又一道声音响起,“常长老,我有一事想说。”

      常烛添垂眸望去,站起的是方才蓝衣弟子右边的一位紫衣弟子。

      常烛添:“但说无妨。”

      紫衣弟子紧拧着眉,似是有些畏惧将事情说出。即使堂中所有人都直直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他却依旧有些犹豫。

      但当他视线触及常烛添眼里的期待时,畏惧瞬间被可能得到常烛添赏识的认知所打破。

      他攥紧拳,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与我朋友皆看过那本书,那本书被放置在藏书阁内顶层内。”

      他简单说完便没再开口,只垂头站着。

      可话语间蕴含的深意却已是不言自明。

      觅川门规之一,藏书阁顶层,只有掌门、长老、少主、小姐以及各长老座下弟子可以前往。

      而常烛添手中的符咒,自然也只有这些人可以知晓如何制作。

      常烛添扬了扬眉,恍然全然不知其间深意,只笑道:“原此书这般特殊,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不如这般,麻烦你现在去取一趟可方便?”

      那名紫衣弟子自是不会拒绝,拉着一旁蓝衣弟子便往外走去。

      见他们出了门,常烛添扫了眼台下没想到会这般发展的一众茫然弟子,简短笑了下,也不继续在台上待着了,再度回到了兰易锦身边坐下。

      视线触及兰易锦皱起眉头,常烛添抬手拍了拍兰易锦肩膀,“少主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你虽年幼本该天真肆意,可有些事还是早些看清楚更好。”

      兰易锦声音有些闷,“我记得。”

      他一直记得,可他的重点一直放在前半句。这数月他一直在天真肆意着,却未想到,常烛添的重点其实一直后半句。

      看清楚?兰易锦自认重来一世,从未想过再度陷身前世纠葛,可常烛添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拉入其中。

      明明平日待他一直温和纵容,数次强调不要受伤。

      可如今,这般大费周章,要将他从所剩不多的自欺欺人中喊醒的人,又依旧是他。

      过分温柔,又过分残忍。

      “我并非刻意想让你难过”常烛添声音有些低沉,“只是现在认清可避免日后再因信任被利用算计。”

      兰易锦勾了勾唇,轻声道:“常长老费心了。”

      事情进行到这步,他也没什么好反驳与抗辩的,静静配合这出戏唱完是他唯一的选择。

      那两名弟子回来得不算慢,没过多久常烛添就拿到了那本被放置在藏书阁顶层的书籍。

      书页已被细心翻至符咒那页,面对那繁琐的说明,常烛添虽早已看过,但作为一个大部分时候靠着法器度日、对符咒一知半解的穿书人士,他还是按计划将黎昼喊了上来。

      黎昼应声快步走至他身侧,接过书本认真看了起来,没过半晌,他捧着书道:“此符咒复杂,且所需灵力甚高,放眼觅川,有能力制作之人只有您与魏长老。”

      说完他似是有些犹豫,但短暂停顿后,在常烛添注视下他还是继续道:“而且,此符咒若想真正发挥效力,需提前三日将被害者直系血亲血液滴于其上。”

      台下一片哗然,毕竟不管是能制作此符咒的人亦或血亲血液,都足够令人浮想联翩。

      常烛添双眸微眯,倒是没先管魏屹骓,而是先将注意力集中在血亲二字上,回忆道:“可若我未记错,仙门逐鹿举行前半月掌门便前往暮霭大陆西部处理魔兽事宜,而七少主娘亲俞夫人更是一月前便前往东南方向调理身体去了。”

      他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张符咒,似是纯粹的好奇,又似是笃定了什么,缓缓问道:“那这三日内直系血亲血液又是从何而得?”

      兰易锦坐在台下,眉心紧锁,初时见常烛添将符咒拿出,他只以为常烛添此番最多只是会波及到他的某位兄长或某位长老,却不料常烛添竟是想借着这次连着将他娘亲一事也解决了。

      他侧头看了眼身后与他距离不远的兰鹤霖,只见对方眉心亦是蹙得极深,手紧握成拳放在身侧,青筋暴起。

      虽是竭力克制着,但并不难从其身上感受到紧张的情绪。

      其实这时应该有个人出来制止的,毕竟这是掌门家事,不管怎么说也不应该当着觅川数千人面议论。可是站在台上的常烛添,没有人敢说一句这样不合适。

      常烛添眼神淡淡扫过全场,他自然是知道没有人敢回答他的问题的,于是他也没等,只看向黎昼吩咐道:“事涉七少主真实身世,黎长老不如亲自前去麻烦俞夫人亲自来一趟?”

      黎昼没有任何迟疑,只应了句是,便离开了断事堂。

      若说此时还有人看不出来此番常烛添是要搞个大事情,那就是个傻子了。

      可虽各弟子面对少主秘辛内心激动极甚,却是没人敢出声讨论的,只敢彼此间用眼神无声交流着。

      毕竟常烛添敢放在明面上说是因为没人能奈何他,他们若是自不量力妄自公然议论猜测,保不齐下一刻便会被以妄议少主的罪名送去凛冰崖思过一月了。

      而作为全场的焦点,兰易锦只低着头定定看着腕间锦青出神。突然,他感受到有人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他一怔,抬头,是兰莘明。

      兰莘明站在他的右侧,将身后所有探究的目光挡了个干净。

      “小锦”兰莘明轻声唤他,嗓音带着往日惯常蕴含着的关切,“我如今虽未洗清嫌疑,亦无法确定你是否还相信我。但我知道你并不喜被众人注视,而且……所以便自作主张来了。”

      兰易锦能感受到自己被轻捏过的指尖已是有些僵了,他抬眸看向兰莘明眼底,被照顾了这么多年,即使兰莘明未说,他也知道那句话后面是什么。

      “而且为兄知道你不开心,所以便自作主张来了。”

      自幼时起,每次他不开心,兰莘明都是边挨个轻捏他的指尖转移注意力,边柔声安慰他的。

      兰易锦对于他的解释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看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抓着兰莘明腰间垂挂着的润白玉佩,一如幼时被哄好了犯困,却又舍不得兰莘明走时会做的动作。

      不论如何,常烛添既然选择今夜将事情挑出,那一定是早已查清,因此关于那个困扰了他数年的符咒,他今夜也一定可以得到一个答案。

      那在得到答案前,他最后自欺欺人一下,也算不上太不清醒。

      黎昼来得很快,又或是兰易锦私心觉得这般纯粹的时刻过得太快,在他未回神时,兰易锦便听见了熟悉的簪子流苏间碰撞的声音。

      抬头看向门口,熟悉的青氅银簪撞入兰易锦眼眸,他抓着兰莘明玉佩的手一时不由得再度收紧了些。

      黎昼步伐未停,直接带着俞夫人俞栀走到了兰易锦身前。

      “劳烦七少主与俞夫人伸出左手。”黎昼道。

      兰易锦知道他要做什么,前世黎昼也是这般对他说的,而后便见黎昼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根月白丝绦,并将左右两端分别系在了他们二人手腕处。

      该物名为缘亲绦,用于检测左右两端二人是否具有血缘关系。若是有,在半刻后月白会化为红色,若是无,便会化为灰色。

      兰易锦知道结果,看也不看那根丝绦,只紧盯着丝绦另一端那位他许久未曾见过的人。

      青氅银簪,肤如凝脂。年近三十,却丝毫不见岁月痕迹,精致眉眼虽是未着粉黛却依旧出众。只可惜神色过于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同时愈发引人注意。

      俞夫人,俞栀,兰易锦唤了数十年的娘亲。

      面对他的注视,显然对方比他更早清楚事实,更是看也不看缘亲绦,只低垂着眸,连一个眼神都未给他。

      不出意料,检验的结果与前世并无二致,在所有人热烈地注视下,月白色在半刻后彻底染上了灰。

      ……兰易锦并非俞夫人所出。

      事实过于震撼,是以此时即便常烛添在,在变灰的刹那依旧此起彼伏着众人的惊叹。

      “灰了,灰了,是灰色的!”“天啊!”“这也太不虚此行了。”

      议论纷纷间,兰易锦察觉到他紧扣着玉佩的指尖被身侧兰莘明慢慢掰开,然后放在温热的手中虚攥着回温。

      黎昼上前将系在他腕间丝绦解开,轻拍了拍他肩膀,“七少主可以坐下了。”

      兰易锦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与自己仅两步距离的“娘亲”,可惜一如前世,纵使结果摆在眼前,她也未曾抬眸看一眼自己。

      兰易锦眼底划过一丝自嘲。

      他可以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验证他与俞栀血缘后,自会有敏锐者将目光投至与他同一日出生的兰鹤霖身上。

      至于结果,自然是不会辜负他们的敏锐。

      那接下来的事情应当也不需要他在场了,兰易锦抬眸看向常烛添,“常长老,我有些累了,可以先回去么?”

      或许在旁人看来,他这句话只是难以接受现实选择逃避的借口,可事实却是兰易锦并未说谎。

      他是真的累了。

      累到连个借口都不想找。

      一切都在重演,兰易锦内心满是无力,即使今生他尚未作任何不利于兰鹤霖之事,他的“娘亲”却是依旧不愿看在过往十五年的情分上,给他一个哪怕仅含着半分歉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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