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光辉之锚》云昭梦毓

2、起始

　　祂睁开眼，看见血红的月亮。

　　一种奇异的颤栗感在祂的肌骨间游走。祂的眼神异常痛苦，又近乎茫然，沉默地看着周遭奇异的事物。

　　祂感觉得到两种可怕的气息。而在这之上的……那令祂无比恐惧，却又异常坦然。

　　那……是什么……

　　我……又是谁……

　　祂近乎本能地垂下眼帘，在脑海中存在的一切里拼命搜寻。

　　在大地上流淌着的，幻彩中透出丝丝灿金的光之洪流，雾之湖泊，在此刻缓缓褪却了明亮的光泽，却并不就此沉寂，而像是在呼吸一样，闪烁着深邃无光的夜空，倒映着血红暗涌的月亮。

　　天空……好黑啊……

　　透明的光雾湖泊慢慢地回缩，顺着大地的裂隙向下，向下。所过之处赠以黄绿的叶蔓，开出细碎的星芒。最终，聚合成莹润通透的“玉石”，在被闪电点亮的天空注视下，无声地沉入了地底。

　　好想……看到光……

　　祂想，也许，下一次醒来的时候，就能，看见太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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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方的荒野之上，不知何时站了两个青年。或许，说他们是青年并不合适。

　　其一身披朴素的白袍，灿金眼眸清澈若稚子。祂既像男性又像女性，既像大人又像小孩，既像圣人又像罪人，祂的身上仿佛凝聚了万千可能，又仿佛凝聚了一切未知。

　　另一则手执细长烟杆，周身涌动着无貌之黑雾，艳红眼尾上挑，金瞳似笑非笑。虽立于此地，也虚无若幻影。他率先开口，清凌凌的浓郁笑意里，显出青年的饶有兴致：“你也感觉到了吧？这可真有趣。”

　　“……”对面没有回答，只是用异常通透的眼神看着老对手。

　　是的，那个存在——

　　“能够出现，可真是个奇迹啊，”周浮生并不在意，笑吟吟地用指节敲了敲珠玉琳琅的烟杆，“我许愿——”

　　对面的雅威神色动了动。周浮生停下动作，笑嘻嘻地看了回去，用着有些叫屈的语气：“怎么？我亲爱的雅威，你居然这么对我？——我像是那种会不计后果的人吗，嗯？”

　　雅威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周浮生早就习惯了自己的半身是这幅德行，也只是勾着惯常的笑容：“让祂先睡着？”

　　“……祂并不在此。”雅威终于开口，声音苍老而年轻，似男又似女，通透而澄澈，“现在的祂，还做不到。”

　　周浮生一摊手，语气有些夸张：“不会吧不会吧？我亲爱的雅威，你至于吗，把祂当成自己的孩子？”看了看对面的神情，也只得状似无奈地继续道，“好吧好吧，这可是你要这么做的，后果……我们都清楚，不是吗？”

　　好像什么都没说，两个非人类却已经达成了共识。

　　“……那孩子，想看见太阳哦？”周浮生笑眯眯地，拖长了语调，“难道说，你不打算实现祂的愿望吗？……啧啧啧，奇迹师如我看到，都得落泪喽——”

　　雅威的眉角似乎跳了跳。他定定地看了自己的镜像一阵，终于叹了口气。空想的人格缓缓化作虚无。

　　“真狡猾啊……”周浮生独自站在原地，脸上依旧是公式化的笑容。骤然，响指声起，青年的面容也随之变得空洞呆板，牵线的秘偶一点点被吞噬，退回沉默无声的历史迷雾。

　　天朗气清，风平浪静。

　　今日，福生玄黄天尊与上帝，未分胜负，平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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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千年过去了。

　　曾名为骆双溪的人类，依旧睡着。

　　她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间徘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人影掠过周身。只有她一成不变，像是无数空间因她而叠加。

　　她伸出手，指尖落下一只透明的蝴蝶。

　　点、线、面。彩光蔓延。无数维度随之坍塌，她慢慢眨了眨眼，眼中闪烁着迷幻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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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寂许久的海面，在这一天起了波澜。

　　混沌之间，仿佛包容万物的黑色，自地底涌现的无定形流质里，猛然伸出了一只手臂。

　　瘦高，胡子拉碴，白大褂皱皱巴巴，却偏生有着非主流的黑金渐变发色。曾经神采飞扬的研究员，此刻，变作灿金的双眸钉住了那扇饱经风霜的铁门，许久才挪动了一下眼珠。

　　轰然一声。陈旧的门挣脱了链条的束缚，在地上破碎得七零八落。研究员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久疏锻炼的手臂异常苍白，可却拥有着难以置信的力量。

　　猛然惊觉般，青年没有再管破碎的铁门，而是大步绕开，匆匆在走廊间穿梭。是不切实际的期待吗，带着深深掩埋的恐惧？他的表情很复杂也很简单，几种情绪奇异地对立着，在他灿金的眸子里掠过曾经的湛蓝。

　　他摧毁一扇扇腐朽不堪的门，环视一周，又匆匆离开。

　　到了最后，研究员已经不在意也不再重复无用推门的过程，只是向着一个方向慢慢走去。

　　不再回头去看那些破败的灰白建筑，青年无声地凝望着如墨的天空，与血红的月亮。他眼里里升起耀眼的日轮。

　　慢慢地抬起双臂，像是在拥抱整片天空：“……要有光。”

　　——光是一切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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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影在青年背后涌动，脚下勾勒出精细的钟表指针，研究员的金瞳犹如日轮，纵衣衫古旧，仍风度不减。

　　——要是那帮家伙知道我现在能cos阿波罗，该是什么感受……总不会说，我的脸撑不起阿波罗吧？想到这里，研究员脸上不自觉地扯起一抹笑，却转瞬即逝，恢复肃容。

　　他感到一种苦涩。细密地，麻麻地，从心底某个角落里长出来，肆意生长。这种感觉已经有很久了，从他一路探访着，见证了无数荒芜的村落与城镇的废墟之后，见证了血腥地狱和尸臭城邦之后，就一直有了。

　　他的眸光穿透障碍，望向远方。那里，尚有偏安一隅的人类城镇。

　　研究员问起前行的方向。

　　被他拦住的少年有着灿金的发，笑容明亮而富有朝气，也显出些少年人特有的骄傲：“这里可是附近最安全的城邦了！要知道，我们村子就紧挨着北边那片裂谷——那里不论什么都不愿跑过去的，怪可怕的；霍华德叔叔也说，那边儿什么都长不出来，是有怪物在那边！——呃，对不起，我跑题了；我是说，如果你想知道这附近的好地方，西南角儿有个小土坡，底下还有雏菊花，过几天就要开了！”

　　谢过纯粹热诚的少年，研究员感到青春的力量在心底回归。他从邻近的摊子上买给少年一枚护符，在里面存下他具有的阳炎的力量。他希望这样的孩子能活得久一点，这让他感到人类还有希望。

　　或许，我该做些什么，就从探访裂谷怪物开始……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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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景象非常古怪。

　　研究员不合时宜地想起某些小众的恐怖小说，兀自笑了一声，掌心暗暗聚起灿烂的日光。

　　——眼前是深邃的裂谷。如果说“入口”还看得见稀疏焦黄的枯草，那向下深入，他只能想到“干涸”。生命的干涸，枯萎的绝境，在日轮般的双瞳中倒影出一幕幕惨剧。

　　过度风化而发灰的土壤。一触即碎形如焦炭的枝杈。研究员每每甩出大范围的日光净化，反馈的结果却是固结的冰湖，一丝裂隙的异变也无。他疑惑不解，若非时间不合适，或许让这些残骸进实验室才是更好的归宿。

　　缠乱纠结的细枝划过青年的衣摆，留下淡灰色的痕迹。黑发金瞳的研究员感觉到前行的阻力。他隐约感受得到，周身的枝杈点缀着零星的微光。只因为他还在放出阳炎，它们才没什么实质的行动。

　　最里面的道路似乎不是让人过的。

　　研究员迟疑了好一阵，不清楚是否该前行。他的掌间虚虚托起一小轮太阳，照耀着方圆植被的妖异阴影。这种环境很难不让人退缩，但眼下已经如此深入，现在退出貌似也有点亏。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阳炎登时灿烂，研究员背后的阴影也如墨浓深。黑发金瞳的青年站在那里，双途径真神的实力是他的底气。

　　黑暗的彼端，慢慢地，明亮起来。

　　只是瞥过一眼，研究员的灵性直觉——现在是叫这个名字——就开始疯狂报警。但他却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有飘渺无根的声音告诉他——那是无害的，别担心。

　　那是多么宏大而灿烂的一幕——

　　像是一场华丽而荒诞的梦境，灿金的光之洪流从天幕之上倾泻而下，在视网膜上留下幻惑的彩光。有一瞬间，研究员似乎看到了梦境彼端的巍巍高塔，看到了高塔之上沉眠的花——

　　幻彩的光雾慢慢聚合，虽然，依旧控制不住地往四周溢出五彩斑斓的泡沫。长发曳地的人形轮廓向他点点头，率先打了招呼：“……你好？”

　　研究员瞳孔一缩。祂用的是旧日时代的语言，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