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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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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不被任何家人知道他们曾经的关系显然是最好的情况,但是这仅仅是对陈尽夏来说。
而对于傅云礼,他不知道她内心的阴暗,没有体谅她的必要,也就没有立场和责任陪她一起隐瞒。
所以,直到傅云礼走到她面前,陈尽夏都在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
“哥?”程善予不解的目光在傅云礼和陈尽夏中间来回观察,“你和我姐……”
“见过。”傅云礼收回目光,不再看向陈尽夏,“前几天,在你家。”
“哦……”程善予送了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们认识。”
“确实认识。”傅云礼低头瞥见她手上拎着的两个礼盒,自然地伸手去接。
“但不熟。”陈尽夏趁他注意力转移,立刻接上话茬,打断这个话题的继续,随后微不可查地挪开手。
傅云礼看着手边的空气,抬眼看见陈尽夏警惕的目光,没有点破任何。
程善予感觉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但并未在此时多想,他们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拜访父亲学生时代的人生导师。
事实上,他们几乎每年都要一起来探望一下。
之前的几年都没有带上过陈尽夏,而且都是由父亲带着他和母亲一起。这是第一次,程善予自己过来,带着头次和对方见面的姐姐,不只是紧张,或许说忐忑和怕出错更多一些。
进门前,程善予看了陈尽夏一眼,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地低头并抬手按下门铃。
陈尽夏不太清楚程善予为什么这样不安,或者说,她本来以为只是寻常的看亲戚,除了选择晚上这个时间段让她觉得有些不礼貌,其他并没什么不妥。
所以她也就没有对这件事多想,可现在看来,她倒有一些想不通母亲为什么要让她来见这么“重要”的人了。
“不用多想。”傅云礼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只是寻常的可敬的长辈,不必这么如临大敌。”
程善予以为傅云礼在和他说话,忍不住回头苦笑了一下:“哥,你不懂,全世界我最怕他。”
话音刚落,门已经打开。
陈尽夏以为会看到保姆或者护工,没想到是老人自己开门,站在门口,语气并不算和善地招呼他们进去。
进门以后,孙国泽邀请傅云礼坐在他对面红木椅子上,陈尽夏和程善予则是在简单地寒暄后,自己坐在距离他们不远不近的沙发上。
“你倒是头一次见,叫什么着?”
陈尽夏很快意识到这是一种无视或者说是刁难。因为就在一分钟之前,她刚做过详细的自我介绍。
不过,比起程善予焦虑的不停搓手,她倒是没有什么恐惧,大大方方地将刚才的自我介绍重复一遍,而后等待反馈。
孙国泽并未回应她什么,而是让傅云礼和程善予一起下棋。他最喜欢看人下棋。
等到傅云礼和程善予分坐两边,孙国泽站在他们两个侧方的位置,准备观战年轻人之间的交锋时,傅云礼才第一次开口:“孙叔,陈尽夏刚刚做了两次自我介绍。”
孙国泽面露不悦,程善予差点打翻面前的棋篓。
傅云礼帮他一颗一颗的收回去,语气平常地继续说道:“这样不回复,不太像您一贯的作风。”
孙国泽脸色发青,没有了一点看下棋的兴趣,只是转头看向陈尽夏:“我的作风?那你过来,和我下棋。”
“我不会。”陈尽夏诚实地。
“我教你。”
尽管场面不太合适,但陈尽夏确实差点笑出声来。这位孙叔大约好多年没被人忤逆过了,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近乎咬牙切齿。
“我想先去下洗手间。”陈尽夏没有立刻给他面子,她也确实想去。
“左边走到头右拐。”程善予笑声地提醒。孙国泽则不再多看她一眼,走回自己的桌子前,开始摆弄棋盘。
“好的。”陈尽夏按照程善予指示的方向往卫生间走。
洗完手出来,她看见傅云礼站在门口。
“这么快又安排别的活动了?”
“嗯。”傅云礼观察她的表情,随后有些漫不经心地,“让程善予去给他收拾书房了。”
“哦……”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呢。陈尽夏看了眼手表,好在今天没有额外的工作需要去忙,不然她真是无聊到一刻都坐不住了。
“不生气?”
“不生气。”她知道傅云礼是在说刚才被忽视的事情。
她才第一次见到对方,很礼貌很温和。
他的态度要么是他自己存在一些性格缺陷,要么他针对的另有其人,陈尽夏不会往自己身上归因。不是自己的问题,那就实在没有必要去生气和为难自己了。
而且,从程善予的态度也能看得出来,这位老师大概率对她的继父有些微辞,所以程善予才如此战战兢兢。
既然全是因为他人,陈尽夏更不会再多去探寻半分,浪费时间和精力。
没等傅云礼和她说更多,程善予他们就已经出来了。
孙国泽看了陈尽夏一眼,陈尽夏则一脸不解地回看。
“哦对,您要教我下棋。”
尽管她并不想讨好孙国泽,但也确实不是为了惹他生气来的。
孙国泽指了指身后的位置,示意她去书房。
书房与他们所在的房间是对门。孙国泽手刚放下,傅云礼已经走到她身后,程善予也紧跟着走上前。
“下个棋而已,紧张什么?”孙国泽看了眼手表,“下到八点,就放你们走。”
说完,就直接走进书房背对着她坐着,门敞开着,陈尽夏思索几秒,坐在孙国泽的对面。
对方确实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要让人在晚上来拜访,还坐在客人的位置,让客人坐在上座……
坐下以后,陈尽夏才意识到,门对门,她坐的位置,一抬头刚好能迎上傅云礼的目光。
对于下棋,陈尽夏并非一点不会。那一整个暑假,她和傅云礼在房檐底下的石桌上,经常这样你来我往的消磨闷热到无法出门的午后时光。
所以,尽管并不擅长,她还是立刻察觉到孙国泽是个臭棋篓子。毫无章法和规律,纯粹是看心情决定棋子的位置,时不时还想要悔棋。
陈尽夏并没有完全集中精神,她无法完全忽视坐在离她几米远的傅云礼。她还要时刻注意不要和对方眼神相接,或者说,不要让对方发现她在回避这件事。
“听说,你妈妈结婚很多年都没有接回你,把你放在农村受苦,你不恨她?”
陈尽夏拿着棋子的手一僵。孙国泽的声音不大不小,陈尽夏不知道傅云礼能不能听见。
她不得不抬头观察傅云礼的表情,而对方在专心下棋。她看不太清楚他们的棋盘,无法确定傅云礼是不是仔细在思索下一步去往何处。只知道傅云礼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似乎没有发现她的注视。
而她和孙国泽之间,原本已经算是纯粹陌生人的气氛直接降落冰点。
她不清楚孙国泽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这与一巴掌扇到脸上没有任何区别。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本身已经很不善的场合。
“她为她自己,又有什么错的。”
她是在父亲去世第二年知道母亲再婚的消息的。
尽管母亲一直给她消息说是站稳脚以后就会接她去城里,让她可以生活在母亲身边,但是奶奶告诉过她,母亲刚再婚,日子大约不会很安定,让她不要太着急。
后来就是同母异父的弟弟出生,接她的事情一拖再拖,她一等再等。她不是没有埋怨过,只是奶奶点醒了她。
一个人,为自己能生活得更好所做出的选择,又有什么错。
所以,她在怨恨渐生时及时止住,在奶奶去世以后,不再抱有幻想,直接选择住校,成年以后则是和母亲这边的所有人保持着至亲却至疏的关系。
陈尽夏本来已经连着让了好几步,说完这句话,直接锁死位置,让孙国泽输得很难看。
“……你真是一点都不像你们程家人。”
并不是一句夸奖的话,意思大约是批评她不够懂事。
“确实,我姓陈,是货真价实的陈家人。”
陈尽夏从包里掏出湿纸巾,将手仔仔细细地擦干净:“八点了,我要走了。”
走出孙国泽家的大门时,程善予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随后疑惑地看向陈尽夏:“姐,你一点都不怕他。”
是陈述句。
“我没什么可怕他的。”陈尽夏不理解为什么要怕,也懒得多问。
“你好像还不知道他是谁,他很厉害的,这边很多你听过的有名的人都是他的学生……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是云妈的父亲。”
云妈是她继父的前妻。
换句话说,孙国泽是她继父的前老丈人。
“爸爸其实算是靠着他的人脉在这边扎根的,爸爸和云妈离婚的时候……”
陈尽夏没有继续听下去。她对于通过孙国泽建立人脉关系不感兴趣,对于在孙国泽面前树立良好形象或者讨他欢心也没有兴趣。
甚至,尽管她和母亲保持着一定的联系,但是她独自居住,工作和生活都不仰赖于任何来自母亲和继父的关系。
无欲则刚,她不必对谁唯唯诺诺。
“姐,你不懂,你刚才就不应该赢他……”
“你姐姐做得很好。”傅云礼一句话结束这让陈尽夏倍感无聊的对话,“不懂的是你。”
陈尽夏没说话。
她总感觉傅云礼刚才一定听到了孙国泽的话,她不知道傅云礼会怎么想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在意这件事。
尽管不是从前那样对傅云礼有满腔的喜欢,但是她总是不想傅云礼对她的情况有猜测。
或者说,她根本不想傅云礼去同情或者可怜她的过去。
“好吧……哥……姐,我要先回个学校,我……”程善予在看手机,没注意到旁边的两个人都在若有所思。
“嗯,我送她。”傅云礼看了陈尽夏一眼。
等到程善予的车子启动,陈尽夏才听见傅云礼在她身旁开口:“陈尽夏,你的诚意呢?”
陈尽夏有些心烦意乱,随口地:“我什么诚意?”
傅云礼的眉头几乎是立刻提了起来,看向她的表情好像她是个赖账的混蛋。
“……要我帮你一件件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