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瞬]三世路》林瞬儿

4、第四章

　　瞬是被窗外透过的阳光晃醒的，起身将昨晚盖在身上的外衣重新穿好，瞬眯眼打量着昨夜随意闯入的房间。看上去是一个简单的书房，靠墙摆着的一个书架，旁边是一方檀木桌，书桌上除惯例的笔墨纸砚外，还有一些凌乱摆放的画卷。
　　瞬事后想想，好奇心果然不是能随便就有的，若不是他一时好奇去翻看书桌上那些画卷，又怎么会发现那张让他迷心失神的画。
　　青翠山峰间是灵澈的九子泉，泉旁一名白衣青年背手而立，侧仰的脸上那抹浅淡的笑似溶入了山泉之间，为那人增了不少出尘气息，瞬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冰河立在此处勾勒下那一笔一划时脸上的表情。
　　皱了皱有些酸涩的鼻，白皙的指尖划过画边暗红的印章，瞬看着“冰河”两个字有些微的出神。
　　九华山，九子泉……那承载了我们所有懵懂时光的地方，那无数次在梦中翘首期盼的世外桃源，我们，还能回去么？
　　还是说，即便是那里，也只能空留回忆……

　　战事僵持了将近半个月之后，双方军心都有浮动，瞬知道，他们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瞬知道，那段时间一辉一直夹在自己与他人之间为难，那半个月间，一辉每每打算主动进攻，都会被瞬阻拦下来，为此，虽说对外所有的疑虑都被一辉挡了下来，在内，瞬却不止一次接受一辉的询问。但他什么都不能说，换做别人，他可以编一些理由，只要糊弄过去就好。但是对着一辉，对着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他说不出口，他只能不断对一辉重复说有自己的理由。
　　因为知道，所以当那晚一辉突然带人出现在那个小土坡时，瞬竟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惊讶。
　　至少在冰河看来，瞬的表情足以说明对于一辉的来势汹汹，他并不意外。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冰河在被抓的时候几乎没有反抗，只是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瞬，瞬却在捕捉到冰河眼中瞬间湮没光芒的那一刻低下了头。

　　回去的路上，众人皆是沉默不语。
　　冰河一直低着头，没有反抗也没有出声，瞬默默跟在一辉的身后在心里思量着解决事情的办法，而一辉脸上的表情足以冻结一切。
　　一直到营地入口处，一辉才转身吩咐一名亲兵将瞬送回营帐休息。
　　回营帐休息？自己犯了军纪，怎么会……有些慌乱的抬头，即将出口的询问却被一辉凌厉的眼神打回腹中。
　　“呵呵……”身后突然传来冰河的轻笑，瞬下意识转头，却对上冰河嘴角戏谑自嘲的笑，“不用再做戏了，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么？”
　　什么……什么目的？
　　“我都不知道你的演技这么好，我被你耍得团团转呢~”
　　冰河你在说什么？
　　“没想到……竟然栽在你这个童年玩伴手里……”
　　住口！不许再说了！！
　　“傻子，我一个就够了……”
　　……冰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瞬却只是低垂着头，任指甲陷进肉里……

　　一辉看了瞬一眼，没说什么就离开了，留下的一名士兵有些不安的看着眼前和平日大不一样的军师，片刻之后发现对方依然没有动静只得开口：“先生，你……”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只因再次抬起头的瞬，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往日清澈平静的眼眸里此时却多了一份坚厉的决意。
　　冰河，你要抛下我独自一人去做傻子，我就当次疯子陪你到底！

　　不知过了多久，被纷乱的声音吵醒的冰河勉强睁开眼，被眼前一缕绿色的发丝恍了心神。
　　“冰河！”艾萨克用钥匙解开了手铐脚镣的束缚，然后接住冰河因为没了束缚而倒下来的身躯，“你怎么样？”
　　“艾，萨克？你……怎么会在？”冰河强撑着意识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先离开再说。”
　　“……告诉我！”冰河拽着艾萨克的衣袖，冰蓝色的眼眸满是坚决。
　　艾萨克只得一边拖着冰河离开一边解释：“有人给了我们钥匙和这里的地图，让我们救你出去……我带了一部分兵赶到这里时，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你说……什么？”被带出营帐的冰河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漫天的火焰映得夜晚和白天一样明亮，到处都是忙乱的士兵，忙着救火，忙着对敌。
　　瞬……瞬呢？
　　冰河推开艾萨克，随意抓住一个士兵：“你们军师的营帐呢？！”
　　那个士兵似乎被吓到了，条件反射指向火势源头，也是火势最凶猛的一处。
　　“冰河，你去哪……喂！冰河！”
　　冰河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个空间，看不到周围不停坍塌的营帐，听不到身后艾萨克的声音，也察不到身体伤痕应该带来的痛，所有神经都只能传递出一件事：
　　一定……要找到他……

　　顺着那个士兵指的方向，冰河一路跌跌撞撞闯了过去，然后看到了被隔在火墙另一边的瞬。
　　那边瞬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冰河的声音，转过了身，火光映照着碧色的眸子有不同寻常的明亮。
　　“瞬！！”冰河几乎是本能反应就要冲过去，却被另一股力量阻止。
　　“你做什么？！”艾萨克猛得将冰河拉回，不让他过去，“嫌自己伤不够重吗？！”
　　“……可是……”隔着火墙冰河看到瞬脸上划过的泪，仿佛梦呓般说着，“……我不去不行……”
　　因为……他在哭啊……
　　“瞬……”
　　我现在就去你身边……所以，所以，你别哭了好不好？
　　冰河直直凝望着火那边的容颜，神思迷路间瞬的呢喃却变得异常清晰。
　　“冰河，冰河……你为何不信我？”
　　细不可闻的一句话却足以在刹那间夺去冰河所有的呼吸，即使身边有着烈火熊熊却也阻延不了心底冰冷的蔓延。冰河有些无力的半跪在地，手臂交叉在胸前，指甲几乎陷入肩胛。
　　不是的……我没有，不信你……
　　再次抬头，火光中却早已没了那抹清瘦的身影。
　　冰河终究还是失去了所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