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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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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四人回到山脚营地时,老远就见到有人冲到了营地口,众人自发站立两端,中间留出一条供人通行的道路。
夜阑一言不发,抱着楚鸢一步一步稳稳走着,将她抱回先前的营帐,在床上放下。周景生见状将竹渊放置在她身侧。
“楚小阁主……”金奇岚闭上双眼,不忍再看,“夜阑姑娘,此战惨胜,除你三人外,活着回到营地的不到两手之数,没想到楚小阁主和竹小友也……真是天妒英才啊。”
夜阑并不搭话,自顾自道:“金宗主,还请为我们准备马车,我要带小姐回家。”
“好,稍等。还请二位,节哀顺变。”金奇岚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周景生有些无措,试探着道:“夜阑姑娘,竹兄在出发前曾与我言,若他们不幸身故,请将他与阿鸢葬在一起。你看这……”
夜阑头也不抬地答道:“也好,想必小姐也是愿意的。那便一同回藏剑阁吧。”
周景生想着凌毅不知是否还在营地中,转念一想,夜阑怕是并不在意。他冲冰河点点头,先行离开,带着叶长歌,去找了望舒。
“景生,这是?”望舒有些诧异地看向一言不发的叶长歌,有些好奇。
“他就是叶长歌。阿鸢与竹兄经此一役双双亡故,我必定要去藏剑阁送他们最后一程,望舒你与我一道吧。”周景生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景琰我也一并带去,即使要他以身谢罪,我也绝不阻拦。”
叶长歌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景生,语气颤抖:“哥哥,你、你不要我了吗?”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周景生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抖动,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叶长歌:“你、你想起来了?”
叶长歌泪眼朦胧:“我……前些日子,我脑海中总是闪过一些奇怪的片段,直到今日见到你,我才想起来。哥哥,我们已经失散了这么多年,你怎么忍心让我去送死?”
周景生心中不舍,却只是闭了眼,不再言语。
“景生,凌前辈在你们上山后不久,已经带着夫人走了。”望舒见状,岔开了话题,想来此事周景生也是想要知道的。
“好,我本也是想来问你这件事。如今凌前辈伤心欲绝,竹兄又想要与阿鸢合葬,只能先斩后奏了。幸好眼下天已经凉了不少,你去安排一下,回程途中找个最近的城镇,准备些冰块,让阿鸢和竹兄能体面的回到藏剑阁。”
望舒点点头,表示明白,撩开营幔便走了出去。
周景生注视着叶长歌,久久不语。沉默着在营帐中找到一根绳子,将叶长歌整个人绑了起来:“你最好乖乖的在这待着,不要再动什么歪心思,否则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说着,他走到营帐门口,吹响了口哨。
眨眼功夫,他面前便出现了两名劲装打扮的年轻男子。
“不知阁主有何吩咐?”
“好好看着里面那个人,不用特地苛待,也不用刻意优待,绝不可让他跑了。”
“是,阁主。”两人起身,一左一右站在营帐两侧,仿佛两个门神一般。
周景生估摸着夜阑那也该准备好了,举步向夜阑处走去。他刚掀开帘子走进去,夜阑递给他一封信:“看看吧,小姐留给你的。”
周景生有些诧异:“给、给我的?”
夜阑点头。
周景生将信封拆开,仔细阅读。
“周兄,见字如面,不知你可还安好?我此次江湖之行收获良多,与君相识便是其中之最。感谢你在我无助迷茫的时候为我指引了方向,帮助我寻求了真相。
也许是造化弄人,叶长歌竟是你的胞弟。可是周兄,切勿以他人之过惩罚自己,此番江湖风雨,并非因你之故,勿要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你兄弟二人本就是并不相同的两个人,叶长歌之过错与你无关,个人自有个人因果循环。我身死不过是技不如人,万望莫要自行套上枷锁,盼君日后仍能洒脱如故。
周兄,我不怪你,相信竹兄也不会怪你。对于叶长歌,不必违背你的心意,活着的人不应该被左右。
若有来生,再与你对酒当歌。
楚鸢,绝笔。”
周景生红着眼眶,一遍一遍喊着楚鸢的名字。她甚至,都帮他做好了决定,不让他为难。
得挚友如此,此生又夫复何求?
周景生捏着信,走到床边,朝楚鸢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夜阑姑娘,马车准备好了,就在营帐之外,你看?”金奇岚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
夜阑道了声谢,将楚鸢抱上了马车,周景生跟着将竹渊也抱了上去。望舒从一旁牵来几匹马,以及被绑着的叶长歌。
几人翻身上马,夜阑跳上车辙。众人齐齐拱手,道了声“珍重”,调转马头便向外奔去。
“诸位,我已通知前方城池中的瑶琰阁弟子备好了棺木与玄冰。”望舒骑在马上,偏头朝着夜阑的方向说道。
“多谢。”夜阑自己都不知道今日已经说了多少次感谢的话,可除了感谢,她也不知该如何表达。
不多时,几人便在城门外不远处看见了早已等在那的瑶琰阁弟子。即便时间仓促,弟子们依旧准备了两口上好的黄花梨木棺材,以及不易消融的玄冰。
几人日夜兼程的赶路,为了避免引起麻烦,选择了从山野林间绕行。
连日奔波,本就身体虚弱的叶长歌病来如山倒,周景生只能日日替他输送些许内力。
七日后,风尘仆仆的几人终于回到了藏剑阁。夜阑举着阁主令牌,向阁中众人公布了楚鸢的死讯,一时之间,藏剑阁上下一片缟素。
白瑶更是大悲之下,直接不省人事。
阁中众人在夜阑的号令下,有条不紊地布置灵堂,准备后事。
两日后,十一月十七,宜安葬。
阁中上下皆身着白衣,同处藏剑阁后山。在楚天的坟墓旁不远处,已有弟子挖好了两个大坑,楚鸢和竹渊的棺木放置在地上。
“时辰到,封棺。”夜阑面向两口棺木,神色肃穆道。
棺木盖缓缓合上,楚鸢的脸逐渐消失在夜阑眼前。夜阑不舍地看着楚鸢的脸,在棺木完全合上的瞬间紧闭双眼,一行清泪顺着面颊淌下。
“下葬。”待弟子们将棺木盖四角敲下钉子后,夜阑沙哑着嗓音道。
几人合作将两口棺木放进那个大坑之中,仔细看去,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红着眼睛。
夜阑与冰河亲自拿起铲子,一铲一铲向棺木上填着土。逐渐白瑶、周景生也加入进来。望舒站在不远处,手中牵着叶长歌身上的绳索,有些担心地看着周景生的身影。
众人齐心协力之下,两座坟包落成。周景生扔下手中铁铲,拉过叶长歌,一脚踹在他后膝。叶长歌踉跄着跪倒在这新坟前,沉默看着弟子将石碑抬来,立好。
待正式落葬立碑后,周景生按着他的头便重重磕了下去。在他直起身子时,已然头破血流。可他眼中并无半分愤怒。
“阿鸢,我会将景琰带回去,从此幽禁在阁中。你说得对,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如同泡沫一般破碎在自己手中,求而不得,才是最好的结局。”他深深鞠躬,久久不曾起身。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周景生在藏剑阁中待了一日,便告辞了,他和望舒带着叶长歌回了瑶琰阁。周景生将叶长歌安置在阁中东南角的一处院落,那是他这些年按照模糊记忆中,家中还未曾落魄时,周景琰儿时的院落所布置。
院中一应俱全,他安排了前些日子在营地中守着叶长歌的那两名暗卫随身侍奉。衣食住概不短缺,可除此以外,便是什么也没有了。
叶长歌……哦不,是周景琰,便只能在这一方天地中,了此余生。
在周景生三人离开藏剑阁的次日,白瑶被发现自缢于房中,夜阑甚至已经连眼泪都哭不出来。不过数日,她送走了一人又一人,这世间仿佛只剩她一人。
冰河闻声赶来,看见一个人孤零零抱着膝盖缩在床沿边的脚踏上,仿佛整个人被世间抛弃一般,浑身散发着颓唐的气息,眼神中一片虚无,毫无神采。
冰河大步上前,将她搂在怀中,在她耳边轻声喊着她的名字。
良久,夜阑渐渐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她看着身旁的冰河,心中酸涩,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痛,潸然泪下。
“夜阑,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冰河抚摸着她的长发,语气轻柔,却斩钉截铁。
“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夜阑将自己深深埋进冰河怀中,两人就像是溺水之人一般,互相救赎,彼此温暖。
翌日,后山上又多了一座新坟。孤零零的,立在碑群之外。
夜阑收拾好心情,正式接管了藏剑阁。她只盼余生,江湖能平静,能守住楚鸢用命换来的一切。
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上就有争端。
“主上,此乃斩龙,属下在那场大战中,趁众人不备之时偷偷掉了包,特来献上,愿主上得偿所愿,问鼎至尊。”黑衣人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把外雕神龙的长剑,恭敬地举过头顶。
高位上坐着一人,身着白袍,衣摆上绣着些许金色的暗纹,整个人隐在暗处,看不清五官。
“好,好,好。赏,重重有赏。哈哈哈哈!这武林至尊之位,也该换我坐坐了!”
全文完。
2024.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