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教坊司夫人》千叮

21、往事

　　方才陛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然后将他们统统赶了出来，现下正在气头上了。他此时若进去，定讨不了好，不过他看着眼前这个汗水滴进了眼睛也不擦，仍稳稳端着甜水的小姑娘，居然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

　　‘啪——！’他在心里默默扇了自己几巴掌，心慈手软乃宫中生存之大忌，他活了几十年怎么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孙公公？”女子眉头紧皱，不自觉的咬紧了嘴唇，眼泪泫然欲泣。

　　孙内见状侍心一横，决定帮两个小姑娘一把，毕竟没有圣恩的日子有多难过，他这个从底层爬上来的人，也清楚。

　　更何况他追随陛下多年，陛下就算再生气应该也不会要了他一条贱命。

　　“公主在此地稍候片刻，奴才这便去通传。”

　　“多谢。”

　　没一会儿，孙内侍抹着汗从御书房内出来了。

　　“孙公公，怎么样？”慧德焦急道。

　　孙公公刚点了点头，慧德抬脚便要朝里走，孙公公一把拦住了她，然后指了指她的额间。

　　慧德这才反应过来，将甜水递给身后的宫女，擦净了汗珠，这才跟着孙公公进了御书房。

　　魏帝坐在高位，正在批注奏折，只是那张脸仿佛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儿臣见过父皇。”

　　魏帝见自家女儿前来，脸色这才好了几分。

　　“慧德来了？今日怎么想起来看父皇了？”

　　慧德将糖水奉上：“最近天气炎热，儿臣便做了点解暑的甜汤给父皇送来。”

　　魏帝看着熟悉的甜汤，不免想起了慧德的母妃，每次他心生郁结，慧德的母妃便化身解语花，替他排忧解难，可惜斯人已逝。

　　他端起甜汤，还是熟悉的味道，只是熟悉的人早已不再。

　　突然，他瞥见慧德‘不小心’露出来的手臂。

　　洁白如藕的手臂上红了一片，他立马关心道：“这是怎么了。”

　　慧德扯扯袖子，将伤口藏了藏，装作不以为意道：“没事儿，出入厨房难免有些烫伤，过几日便好了。父皇，不必忧心。”

　　魏帝看着眼前的女儿，仿佛看见了逝去的妃子，她母亲也如她一般温柔，善良，一心只考虑旁人，丝毫不在乎自己。

　　想到此处，魏帝语气不免软了几分：“回去用冰块敷敷，再让太医好好看看。现在日头越来越大，烫伤不好愈合，女孩子家家，身上若留疤便不好看了。”

　　“提到冰块，若甜汤中再放几块冰块想来更加解暑。”一旁的孙内侍插话道。

　　魏帝虽未说话，不过心里也是如此想的，反观慧德，却是一脸纠结。

　　“怎么了？可是不舍得给父皇吃冰，想一人独享不成？”魏帝打趣道。

　　慧德一听，急忙解释道：“父皇说笑了，今年所备的冰块不足，阖宫上下只有父皇和母后配享用此物，何乃慧德不舍得一说。”

　　魏帝见慧德不像说笑的样子，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今年宫中所备冰块不足？只有朕和皇后配享用？朕怎么不知？”

　　“对呀，明明前几日陛下您还看见慧福公主在吃冰酥酪呢。”

　　魏帝一细想便知发生了什么。

　　“真是朕的好奴才，孙德发，你去告诉他们若不想做这份差事，有的是差事供他们做。”

　　“是。”

　　此时正巧吏部尚书求见，魏帝摆了摆手，示意慧德先退下。

　　慧德行至殿外，抬眼看了看天，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终归她也成了后宫中终日争宠的女人，只是那些女人争得是夫郎的情爱，她争的是父亲对孩子的宠爱，也争的是活下去的资本。

　　渐渐她在宫中如鱼得水，上至魏帝宫嫔，下至宫女太监皆对其赞不绝口。

　　中秋宴她看着众人阖家欢乐的样子，不免有些神伤，便借口更衣，出去透了透气。

　　恰好碰上了晚来的韩啸。

　　“微臣见过殿下。”

　　“韩将军请起。”

　　韩啸听出慧德声音涩涩的，抬眸看向她，见她双目通红，很明显是哭过。

　　他从怀中摸出一包硬物递给慧德。

　　“这是何物？”慧德看着眼前涨鼓鼓的灰布，好奇道。

　　“饴糖。”

　　这原本是江沅托他买来哄江子清的东西，不过他觉得眼前人仿佛更需要，便给了她。

　　慧德像想到什么似的，“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韩将军，你莫不是还将我当作曾经那个哭着讨糖吃的小孩子？”

　　小孩子？不是吗？

　　韩啸看着眼前这个刚过十二生辰的小姑娘，的确不能将其与逃亡途中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子联想到一起。

　　殿门前传来江沅低声的呼喊，韩啸见慧德不接，便想将饴糖重新揣入怀中。

　　慧德眼疾手快，直接抢了过来。

　　“谢了，韩将军。”

　　韩啸见她收下，微微拱了拱手便离开了，因此他未发现身后女子看向他的眼神，渐渐发生了变化。

　　事后宫中便传出消息，魏帝欲招韩啸为驸马。

　　韩啸听到这个消息时，不以为意，只当它是谣言，不过有的人却当了真。

　　“看来，梁姑娘并未告诉韩将军，那日所发生的事。”

　　“不过一个小插曲而已，没什么好讲的。”

　　慧德却不赞同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些匪徒本宫仅仅是站在远处看，便心颤不已。梁姑娘竟然能从他们手下救下本宫和本宫的宫女，当真不凡。”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正是你神龙见首不见尾那几日。”梁靖之低声道。

　　韩啸哑然。

　　“殿下谬赞了，若一开始便知是殿下，靖之也不敢如此莽撞。”

　　慧德笑了笑：“那时外祖病重多日，舅舅正值任上，无法归家，本宫央得父皇允准，回去侍奉汤药。本宫遇见你当日，外祖身体终于好转，舅舅一家也赶了回来。”

　　“舅舅心疼本宫，让本宫上街散散心，本宫为避免麻烦，便与贴身宫女换了衣衫，没料到居然出了那档子事，不过幸好遇见了梁姑娘。”

　　韩啸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从二人的对话中，也猜出了个大概。

　　“韩将军，你说有事寻我？不知是何事？”

　　韩啸与梁靖之相视一眼，随后朝慧德拱手道：“还请公主助靖之进宫。”

　　慧德并未问二人的目的，而是支开了梁靖之，独留下了韩啸。

　　梁靖之站在屋外听着前院传来的梵音，心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她朝周围望了望，见四下无人，于是将耳朵附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