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宾》鱼霜

3、伴娘

　　蓝晏想过很多种她们重逢方式，在街道口，超市里，或者在江浸月家附近，她没想过会是这样。

　　她受到婚房设计的委托。

　　江浸月笑起来眼睛微眯，红唇抿出一条上扬的曲线，看人时那双眼会说话，她坐在陈琳身边，和蓝晏面对面。

　　她们从前也是这么坐着，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她们去食堂吃饭就是坐的面对面，后来江浸月坐在她身边，在食堂里，小餐馆里，奶茶店里，她总是将手塞在她手心，有时候明晃晃放桌子上，有时候在桌下，她会小声凑到她耳边说：“牵手是不是算约会啊？”

　　她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江浸月更小声：“蓝晏，你脸红了哎。”

　　现在她又坐在对面的位置。

　　仿佛她们回到最初的位置。

　　陈琳说：“你有什么可以问蓝晏，她懂挺多的，刚刚帮我选瓷砖了。”

　　江浸月偏头：“你选的哪款？”

　　“就是你说好看的那款。”陈琳问她：“你要不要也定那个？蓝晏说可以帮我们联系厂家，少走冤枉路呢。”

　　江浸月笑：“好啊，我看看。”她说着看向蓝晏：“你关系还挺广的。”

　　蓝晏也想笑，没笑出来，解释：“之前有过合作。”

　　江浸月说：“那好啊，那以后还要多麻烦蓝大设计师。”

　　她调笑的口吻，蓝晏却觉得有一根刺扎在心口，随江浸月的每句话，越扎越深，从前江浸月也说过麻烦。

　　她数学成绩一向不好，分班后更显得吃力，那时候她听说江浸月要找补习班，毛遂自荐，主动帮她补习。

　　江浸月就会用调笑的口吻说：“麻烦你啦，小老师。”

　　蓝晏闭了闭眼，说：“不麻烦。”

　　陈琳兴致勃勃的拉江浸月讨论房子细节：“我还想在家里隔一个区域，我要锻炼身体。”

　　她说完看向江浸月：“你比较好，不用考虑这个，房间完全够用，我要是也不要婴儿房多好。”

　　蓝晏抬眼，看向江浸月，看她眉目间是温温笑意，说话轻声细语，从前清冽嗓音添了平缓和温柔：“那你也不要。”

　　“那怎么可能。”陈琳说：“我估计马上就要被催生了。”她看向江浸月：“还是你好。”

　　蓝晏听她们说话只是沉默。

　　江浸月说：“我还没定装修方案呢。”

　　“你和蓝晏说说。”陈琳想到她：“蓝晏是专业的，肯定能给你专业意见。”

　　蓝晏见两人看自己，她开口：“你有什么要求吗？”

　　“其实也没什么要求。”江浸月说：“装的温馨一点，有家的感觉就好。”

　　蓝晏没说话。

　　“以后我们如果住在一起，我就要大一点的房子。”

　　“养一只狗和一只猫最好。”

　　“我还想要一个飘窗。”

　　“还有还有……”

　　和以前比，确实简单了不少，蓝晏点头，问：“不要婴儿房？”

　　似是试探。

　　江浸月神色平静：“嗯，不要，他不喜欢孩子。”

　　一盆水灌在蓝晏身上，从头淋到脚，她捏着筷子的手指微抖，说：“不要也好。”

　　“就是，不要多好，养孩子身材都要走样，一堆的妇科病。”陈琳抱怨，蓝晏听的心不在焉，她只记得，江浸月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高三那年，她陪江浸月去辅导一个亲戚家的孩子，才上小学，第一次接触英语，家长着急，想让她提前学习，便趁暑假的时候，让江浸月去帮忙辅导，她也陪着去。

　　江浸月说：“这孩子真可爱。”

　　又说：“如果是个女孩子就更可爱了。”

　　她问江浸月：“很喜欢小孩啊？”

　　江浸月笑开：“挺喜欢的，小时候我一直在想，有个妹妹多好。”

　　她说完看着自己：“以后，以后我们如果没有孩子，能不能领养一个啊？”

　　现在只是因为她结婚对象不喜欢孩子，她便也不要了，这么迁就，应该很喜欢她对象吧？

　　蓝晏低头，心神不宁，忽然听到陈琳叫她名字：“蓝晏？”

　　她回过神：“嗯？”

　　陈琳说：“我去买杯奶茶，你喝什么口味的？”

　　她想了会说：“都行。”

　　陈琳笑：“好。”

　　她起身擦过蓝晏身旁，踩着细高跟摇曳离开，包放在凳子上，江浸月将她包收拾好，抬眼看蓝晏，说：“回来，以后就在这里发展了吗？”

　　蓝晏点头：“再说吧，这里变化挺大的。”

　　尤其面前的人，变化真大。

　　其实她对这座城市没有什么念想，仅仅是因为，江浸月在这里。

　　现在似乎也没她必须在这里的理由了。

　　蓝晏加了一句：“挺不习惯的。”

　　江浸月说：“你刚回来，不习惯很正常，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们。”

　　找我们。

　　蓝晏琢磨这三个字，最后只是淡笑：“好。”

　　她迎着光，面带笑，只是脸色有些微苍白，不过她皮肤白皙，倒也不是那么明显，江浸月低头吃着午饭，细嚼慢咽，动作不疾不徐，蓝晏想，她做不到如此的坦然，如此的游刃有余。

　　她握紧筷子，倏然放下，说：“我去趟洗手间。”

　　江浸月点头：“好。”

　　蓝晏匆匆离席，快步走进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水声哗啦啦倾泻而下，如同她情绪，来势汹汹，她掬一捧凉水拍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冷静下来，再回想，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饶是她想过万般可能，独独没想过，她即将结婚。

　　蓝晏抬眼看镜子里的人，脸上都是细密的水珠，折射出冷冽的光泽，她从包里拿了随身带着的卸妆棉，卸掉妆，又重新上了淡妆，将微红的眼眶遮挡住，才从卫生间里走出去，陈琳已经回来了。

　　见到她回来陈琳笑：“给你带的橘子味的，月月说你喜欢这个口味。”

　　伸过去的手顿了顿，蓝晏喉间酸疼，她看向江浸月，江浸月还是那副温和神色，没什么表情变化，似乎说的是很寻常的事情，但在她心底却掀起狂风巨浪。

　　原来，她还记得自己的口味。

　　蓝晏开口：“谢谢。”

　　她也记得江浸月的，喜欢蓝莓味的饮料和奶糖，她觉得很甜，但江浸月却非常喜欢：“哪里甜了嘛，不是很好喝嘛，香香的。”

　　她说着递过来：“你喝一口。”

　　蓝晏想，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要求。

　　她抿了一口，江浸月问：“甜吗？”

　　她诚实回：“甜。”

　　江浸月不满意：“重新回答，甜吗？”

　　很凶巴巴的表情，但她眼底带笑，显得没有威慑力，她说：“甜……”

　　江浸月倏然亲了她脸颊，她愣神，下个字始终没有说出口，江浸月说：“贿赂你，说不甜。”

　　她低头，心尖发甜，嘴上说：“不甜。”

　　其实那天的饮料，是她喝过，最甜最甜的。

　　蓝晏看眼江浸月，还是蓝莓味的冷饮，加冰，外面一层薄薄的水雾，她手指摇晃吸管，撞在冰块上，发出细微的清脆声音，江浸月看腕表，问：“你们几点去看房？”

　　陈琳说：“一会就去，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江浸月说：“好啊，我刚好没什么事，一起去看看。”

　　陈琳说：“你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免得他找不到你又着急。”

　　他。

　　是她对象吗？

　　蓝晏看向江浸月，瞧见她淡淡笑：“我给他发过消息了。”

　　心咯噔一下，沉入深渊里，被寒冰裹住，分外的冷，分外的疼。

　　江浸月起身，从椅子上拎好几个袋子，蓝晏下意识的说：“我帮你。”

　　说完垂眸，掩饰突然而来的情绪。

　　江浸月冲她一笑：“谢谢。”

　　说着将袋子递给她，蓝晏手指尖擦过江浸月的手背，指腹温暖，江浸月神色自然的将另一只手袋子换了个手，空下的手捧着冷饮，和陈琳往外走，蓝晏站在她身后。

　　江浸月没有回头。

　　蓝晏沉默了几秒跟上去。

　　路上，她听到两人聊结婚细节，陈琳说：“你来做伴娘，我给你买好礼服了。”

　　江浸月笑：“好。”

　　陈琳笑嘻嘻：“没我的好看，所以你那天不许太漂亮！”

　　江浸月摇头，陈琳说：“我还找了乐乐，但她不知道有没有空，最近她妈妈那里抽不开身。”

　　说完她看着江浸月：“你几号啊？怎么还没定？”

　　江浸月说：“不着急，等房装好了再定。”

　　陈琳感慨：“好可惜，我做不了你的伴娘了。”

　　说完她眼神流转，落蓝晏身上，说：“哎，不过这有个现成的人选。”

　　蓝晏走路姿势一顿，看向陈琳，拧眉，江浸月说：“别乱说。”

　　“怎么乱说。”陈琳浑然不知，兀自说：“我记得你们俩以前关系老好了，蓝晏你是不是暑假还住过月月家？”

　　那是高一第一个暑假，她不想回家，江浸月知道后拉她去了自己家，她们一起打暑假工，蓝晏说：“嗯，住过。”

　　她说完看向江浸月，试图从她平静的目光里抽丝剥茧，希望看出一丝端倪，但江浸月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很自然的神色：“会不会太打扰你？”

　　打扰什么？

　　让她做伴娘吗？

　　蓝晏脚步微乱，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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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短文看的人不多，希望看的小可爱多多留评鸭，那以后评论多就加更一章吧，今天三更结束，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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