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火非我愿》鱼里江

25、亲吻

　　活动在晚上六点结束。南方的冬天黑得早，六点的夕阳已经被吞掉大半个身体，残存的橘黄光线和多彩的晚霞相拥在一起。家家户户亮起温暖的灯光，餐馆里飘来馋人的香气。
　　是个可爱的傍晚。

　　纪含星脸一直热乎乎的，喝了一杯冰茶也没用，现在还在吃冰激凌降体内的燥火。他坐在榕树下的长椅上，眼神看似盯着前面空无一人的公园，实则全部的余光里都是坐在旁边的叶宵祈。

　　叶宵祈倒是没那么紧张，手里握着一杯冰果茶，看起来泰然自若。

　　“学长，我有点紧张。”

　　叶宵祈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紧张。”

　　“你不紧张吗？”

　　“嗯。”

　　“可是……”纪含星欲言又止地指了指他的冰果茶，“你的吸管刚才插反了。”

　　叶宵祈看了一眼，淡定回答，“故意这么插的，我喝饮料一直都这样。”

　　纪含星嘴角微勾，憋住了，“哦。”

　　两个人又干坐了十分钟，纪含星说：“学长，我们这算……谈恋爱了吧？”

　　“嗯。”叶宵祈叫他，“男朋友。”

　　纪含星脸腾一下红了。
　　“那恋爱之后都要做些什么呀？”

　　叶宵祈难得愣了一下，沉思几秒，“我不太清楚。”

　　纪含星讶异，“你也不知道？”

　　叶宵祈淡淡看他一眼，“我该知道么？”

　　“我以为你之前肯定谈过恋爱的。”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

　　纪含星眨了两下眼睛，呆呆道：“噢……”

　　“高兴么？”

　　纪含星：“什么？”

　　“关于我的初恋是你这件事。”叶宵祈摸了摸他的脑袋，没等他回答，又说：“反正我很高兴，我是你的第一个恋爱对象。也希望是这辈子唯一一个。”

　　榕树下，微风吹，枝叶摇。
　　气氛渐渐变成粉色，温度攀升。叶宵祈灼热的呼吸越来越近，纪含星听见自己的急促的心跳声，那是心神荡漾的佐证……

　　“妈妈你快点！爸爸的鸡汤都快熬干啦！”

　　不远处一个路过的男孩传来欢呼声。

　　纪含星一个激灵，叶宵祈也是一愣，旖旎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两人各自扭头，默契分开。小男孩和他的妈妈手拉手从他们面前经过，纪含星欲盖弥彰地舔了两口冰激凌。

　　男孩跟着妈妈走了，偌大的公园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纪含星想将刚才那个吻续下去，偷瞄了对方好几眼。奈何时不时总有人经过，实在找不到机会。到最后，只能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闷闷不乐跟着叶宵祈一起往回走。

　　两人走在小径上，这地方倒是没什么人了，但正走路呢，忽然说要接个吻什么的，也太羞耻了，显得自己太饥-渴……纪含星在心里叹了口气，安慰自己来日方长还有机会。

　　叶宵祈手垂在身侧，纪含星心中一动，掏出揣在兜里的左手。来回摆动间，两手的手背轻轻摩擦。纪含星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就在他打算得寸进尺用小指头勾人时，被对方反手擒住握进了手心。然后又自然而然的，跟着揣进了叶宵祈的羽绒服兜里。

　　叶宵祈看了他一眼，问：“在想什么？”

　　纪含星正盯着两个人牵着的手傻笑，闻言抬头，“啊？”

　　叶宵祈笑了一声，伸手擦掉他嘴边的冰激凌，眼神紧张却温柔，轻轻吻了下来。

　　蜻蜓点水的一下，纪含星错愕。

　　叶宵祈拉人入怀，大手抚上他的后脑勺，鼻尖抵着鼻尖，低声说：“第一次接吻，做的不好的地方多担待。”
　　话音落，吻又落了下来。

　　-

　　时光如梭，转眼间，春节就这样来了。对于纪含星来说，这是一个具有特别意义的新年。换句话，这是他和叶宵祈谈恋爱以后的第一个新年。

　　城里不许放鞭炮，乡下的奶奶家里却没有这样的规矩。红方纸，烫金字，大大的福字贴在门上，浓墨重彩的对联衬在两边。纪含星一年只来两三次，却是这里的孩子王，带着五六个小孩在院子里点炮。什么神鞭、仙女棒、擦炮儿、烟雾弹、冲天炮、花筒……应有尽有。女孩玩的得优雅，仙女棒的小火花照出漂亮的脸蛋，男孩子野一些，点燃就扔，捂住耳朵往屋里跑，听得就是那个响。
　　堂屋里，大人们围着火炉嗑瓜子，全然不管电视里还在重播的春节晚会。
　　忙碌一年，也就盼这个时候放松。里里外外欢声笑语一片。

　　在这热闹中，纪含星跑到院子角落，给远在城市里的叶宵祈打了个电话。

　　“你什么时候来我家？”他刚放完一盒小炮仗，声音染着未尽的欢乐。

　　关于春节拜年这事，得追溯到纪含星救了叶宵祈外公这件事。叶家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正式登门拜访表示感谢，然而两家都是大忙人，没找到合适的时间，便拖到了春节。两家的孩子都拖成了一对儿。

　　叶宵祈：“后天。我妈刚才还在和陈阿姨聊天。”
　　纪含星的妈妈姓陈。

　　纪含星掐指一算，“后天好！正好是初九，‘九九九九九’，是个好兆头！你妈和我妈聊了些什么？”

　　“我妈说她很喜欢你。长得好看、人又聪明，而且有礼貌有涵养，心思也正，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说完淡淡补了一句，“我运气真好。”

　　纪含星好一会儿没发出声音。

　　叶宵祈：“怎么了？”

　　“没……”纪含星摸了摸鼻尖，“夸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本来就是。”

　　纪含星心里乐开了花，恨不得从头上开出一朵来，“我明天就从奶奶家回去了，等你啊！”

　　“知道了，男朋友。”

　　初九这天，纪妈妈起了个大早。本来说好一起出去吃的，但纪妈妈非要给大家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据说是刚学了两个月速成班之后的成果。

　　对此，纪爸爸和纪含星都表示十二万分的担心。

　　纪含星倚在厨房门边，看着老妈将第三只活蹦乱跳的虾捉回盆里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妈……要不咱还是出去吃吧。您做饭多累啊，我和我爸都心疼你。”

　　纪含星一个眼神递过去，纪爸爸连忙捣蒜般点点头，“对的对的，老婆你太辛苦了。”

　　纪妈妈成竹在胸，保证道：“我的厨艺你们放心！”

　　话音刚落，盆里的第四只虾一个翻身弹了出来，溅起的水花在空中扬起一条美丽的弧线。
　　“噗滋”
　　飙了父子俩一脸。

　　纪含星：“……”
　　纪爸爸：“……”

　　纪爸爸抹了一把脸。
　　纪含星默默递过去一张纸巾。

　　一阵折腾之后，纪妈妈终于将第四只虾捉拿归案。她拍拍胸脯笑了起来，“你俩放宽心，我今天绝对给你们整一桌满汉全席儿！”
　　“儿砸！帮妈妈剥两瓣蒜！”

　　纪含星长叹一口气，认命道：“喳！小的这就来嘞。”

　　一个小时后，一家三口对着一桌“满汉全席”大眼瞪小眼，久久沉默。

　　半晌，纪含星挑起一缕焦糖色的菜，问，“这是啥？”

　　纪妈妈：“小炒白菜呀。”

　　纪爸爸舀起带着黑颗粒的汤，“那这个呢老婆？”

　　纪妈妈：“人参汤呀，这是芝麻。”

　　纪含星搁下筷子。
　　纪爸爸放下汤勺。

　　纪妈妈迟疑地问，“你俩……尝尝？”

　　“我想起我导师布置给我的实验数据还没跑！”纪含星火速离开。
　　“老婆我昨天的工作还没处理完需要加急！”纪爸爸立马转身。

　　“站住！”

　　父子俩同时停下脚步。

　　“坐回来。”

　　父子俩又一前一后坐了下来。

　　纪妈妈拿起筷子，戳了戳黑色的小白菜，失落而疑惑：“怎么会呢……我明明都是按照菜谱上的步骤操作的呀。”

　　纪爸爸：“老婆，老话说得好，‘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他掐了掐自己的小拇指尖，“咱可能就是出了一丢丢的小错误而已，问题不大。你下次再做，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你说对吧，星宝？”

　　纪含星接收到眼神，严肃认同，“对的老妈，今天就算了，以后还有机会再做。”

　　纪妈妈略有松动，“是吗？”

　　纪爸爸趁热打铁：“以后机会多着呢。星宝不是一直说食堂的饭菜不好吃吗？你下次做了给他送去，哎哟我的天，保准馋坏一溜烟儿的小同学！”

　　纪含星：“？”
　　很好，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父爱如山——体滑坡。

　　在一番劝说和惨痛的事实打击下，纪妈妈终于放弃了展露厨艺的想法。由于之前和叶家说好了来家里吃，不好随便更改地点，而重新再做又来不及，他们索性在一家味道不错的餐厅点了外送服务。

　　刚下单，门铃就响了。

　　纪含星一个激灵，“不是吧？这也太快了！”

　　然而门打开他才发现，来的不是外卖，而是父母的好朋友唐姨。
　　唐姨全名唐月媛，是纪妈妈的高中闺蜜，后来两人各自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子，一直保持着亲密的闺蜜情谊。和纪妈妈的活泼亲和不同，唐姨性格内敛，早些年和丈夫离婚以后带着儿子生活。几年前唯一的儿子出事以后，唐姨整个人也变得更加安静憔悴。

　　纪妈妈热情地将人接了进来。
　　唐姨手上拖着一个行李箱，整个人风尘仆仆。平日水润的头发有几分干燥，面容瘦削，身材干瘪，但好在保养得当，妆容得体，因此看起来并不狼狈。

　　“星宝！你唐姨来了，快来叫人。”

　　纪含星从沙发上翻身坐起，跑到门边接过行李箱，脸上笑容洋溢，“唐姨！”

　　“诶！含星又长高了。”唐姨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递过来一个纸袋子，“快半年没见了，给你买了块手表，看看喜不喜欢。”

　　“我说你怎么又给他买礼物，他你还不清楚，白嫖的东西就没有他不喜欢的。”纪妈妈一针见血。

　　纪含星拆开袋子，手表款式是他最喜欢的那一类，设计和配色也非常简约时尚。
　　“超喜欢，谢谢唐姨。”

　　“喜欢就好。”唐姨顺了顺他的小卷毛，明明是笑着的，眼睛里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说话间，唐姨瞥见餐桌上还没完全收下去的“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们今天有客人？那我是不是太打扰了……”

　　“没事儿，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情。你那房子快半年没住人了，肯定到处都是灰。”纪妈妈揽着唐姨进屋。
　　唐姨依旧有些拘谨，笑起来，“我今晚上还是出去吧，我一个外甥女来看我，我留在这里的话估计还得带上她。”

　　“那就带上呀！”纪妈妈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人多反而热闹。

　　两个人本来就是好闺蜜，既然主人家不介意，唐姨也就不再推辞。

　　纪妈妈拉着唐姨聊天，顺便将今天为什么要请客的原因说了一通。说到纪含星救人的时候，尽管语气已经分外矜持了，但脸上的骄傲和欣慰还是掩藏不住。

　　纪含星跟在后面，将唐姨的行李箱放到了客房。

　　没过多久，外卖到了。
　　又过两分钟，门铃再次响起来。

　　纪妈妈和唐姨在厨房忙着布菜，纪爸爸正在酒柜前倒腾。
　　纪含星瞬间跳起来，嚷道：“我去开门！”

　　“晚上好男——”

　　叶家夫妇站在前面，身后跟着叶宵祈。
　　叶父内里西装外套黑色大衣，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叶母气质温柔，韩式短发衬得人很年轻。过年期间穿着一件红色大衣，看起来格外喜庆温暖。

　　纪含星嘴边飞快转了个弯，“……难得啊哈哈哈哈，大家齐聚一堂。叔叔阿姨新年快乐！”

　　叶母先是一怔，随后笑了起来，“含星过年好呀。”

　　话音刚落，屋里传来纪妈妈的声音，“星宝，是不是客人来了，你快把人接进来呀！”

　　纪含星连忙回过神，“对对对，瞧我。叔叔阿姨快进来，外面超冷的。”

　　叶母笑起来，“谢谢。”
　　叶父也很亲和，笑着夸道：“小孩长得真帅气。”

　　向来擅长应付别人夸赞的纪含星，耳根悄悄地红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谢、谢谢叔叔。”

　　纪爸爸听见声音也跑了过来，热情地将客人们迎进屋。纪含星站在门边，负责等人都进去以后关门。

　　叶宵祈经过他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在家长们欢快的寒暄中，低声道：“男朋友晚上好。”

　　纪含星眨了下眼，飞快回了一句：“晚上好。”

　　叶宵祈看他一眼：“你还没和我说新年快乐。”

　　“啊？”纪含星回想一番，说：“新年快乐！”

　　叶宵祈借着身高优势摸了摸他脑袋，笑道：“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学业进步、出入平安、万事皆宜。我会继续爱你。”

　　纪含星陡然瞪大眼睛，看长辈们都没注意他们这边，才松了一口气。

　　叶家夫妇带来了许多礼物，光是找地方把东西放下来就花了好一会儿功夫。大家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在纪家宽松热情的氛围下很快便被同化了，说说笑笑，没了负担。

　　纪妈妈看见叶宵祈的时候，眼前一亮，“哎呀，宵祈都长这么高了！”
　　她一手拉住叶宵祈，一手在自己大腿处比了一下，怜爱地说：“我记得他俩被绑架那会儿，才到我这儿呢，都还是个小豆丁。”

　　绑架那年纪含星4岁、叶宵祈6岁那年。两个小孩吃了不少苦，双方家长也因此认识，只是后来许多年没怎么联系，直到前段时间纪含星巧合之下重新救了叶宵祈外公。

　　聊起不愉快的往事，心情难免也会跟着消沉。
　　好在这个话题很快打住，纪妈妈陪客人聊天，纪爸爸则去厨房倒腾菜。

　　大人们聊的话题纪含星并不感兴趣，他偷偷溜到旁边的餐厅。几分钟后，躲在门后探出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朝叶宵祈招手，压低声音道：“学长——你快来。”

　　叶宵疑惑着走了进去。

　　餐厅里只有纪含星一个人，他像一只屯食仓鼠一样，见叶宵祈来了，献宝似的将一小盘板栗烧鸡捧出来，眼里闪着光，“这里面的板栗超好吃，你尝尝。”

　　这道菜看起来很不错，板栗和鸡肉都圆润饱满，色泽诱人，香气扑鼻。
　　叶宵祈瞄了一眼，说：“一会儿开饭再尝吧。”

　　纪含星急道：“开饭就没有了，这道菜不上桌的！”

　　“为什么？”

　　纪含星立马卖了厨艺不精的老妈，和盘托出：“平时我家都是我爸做饭，你们来之前我妈非要大显身手，结果失败了。所以这些菜都是从餐厅点的。板栗烧鸡就剩这一点了，我妈心疼我吃不够，所以不打算拿上桌。”

　　叶宵祈眼眸微动，半晌，问：“这样的好东西，就分给我了？”

　　“你不一样啊。”纪含星笑了笑，“你是我男朋友呀。”

　　暖白的灯光落在少年清澈的眼睛里，那笑容太干净，连酒窝也醉人。

　　叶宵祈拿起筷子，夹了一颗板栗放进嘴里。软糯的口感混着香辣的气息，在舌尖慢慢散开，馥郁香醇。

　　纪含星：“好吃么？”

　　叶宵祈将口中的板栗咽了下去，在纪含星满是期待的目光中点头，“嗯，很好吃。”
　　“比我想象中还要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