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火非我愿》鱼里江

10、送汤

　　拖那个冷水澡的福，纪含星接下来两天身体都不在状态。冬天感冒尤其不容易好，他的扁桃体甚至开始发炎，一说话，声音沙哑，嗓子也疼。

　　陈天文有点担心他的状态，在电话里问：“星儿啊，你这状态会不会影响答辩啊？”

　　纪含星坐在报告厅旁边的等候室里，眼前摆着两页答辩稿，周边还有一群和他一样的学生。每隔一会儿，就会有一个挂着工作牌的学生会工作人员来叫号。
　　报告厅内部，“争先创优学生答辩”几个大字显示在硕大的电子背景板上。学生铿锵有力的演讲、老师步步紧逼的追问轮番上演。

　　纪含星声音有点闷，清了清嗓子，道：“还行，能说话。”

　　等候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一阵风跟着钻进来，纪含星搁在大腿上的答辩稿跑到了地上。

　　学生会工作人员：“13号窦明雪同学正在答辩，请14号曹胜学同学到外面做好准备。”

　　“来了。”
　　纪含星对面一个男生站了起来。

　　陈天文在那边喋喋不休，跟操心的老父亲一样。
　　风把纸张吹得有点远，纪含星弯腰，伸长手臂去够，嘴里应和着，“我知道……嗯……ok，回去给你带饭……”

　　就在指尖碰到答辩稿的一瞬间，一双黑色运动鞋闯入眼帘，明目张胆地踩在了干净整洁的纸张上。

　　纪含星微微皱眉，“同学，你踩到我东西了。”

　　那双黑色运动鞋没动。

　　纪含星抬头望去，率先看见的是一件五颜六色的羽绒服，再往上，是一张笑嘻嘻的脸以及一头红毛。

　　“不好意思啊，没注意到这里有东西，我以为没人要的废纸呢。”曹胜学说。
　　他挪开脚，看见纸上脏乱的脚印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实在对不住，同学。”

　　陈天文：“星儿？你那边咋了？”
　　“没事，回头和你说。”纪含星挂断电话。

　　他捡起自己的答辩稿，跟染了病毒似得抖了好几下。

　　“真是可惜了。”纪含星眼皮都没掀一下，“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

　　曹胜学脸色一黑，“你说谁——”

　　“14号曹胜学同学，请到外面来做准备。”工作人员催促一声。

　　“来了！”
　　曹胜学剜了纪含星一眼，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这一番小插曲发生在门边，声势并不大。再加上前来答辩的学生大多都在紧张地看ppt或是答辩稿，因此没什么人注意到。

　　纪含星是16号，没过一会儿就轮到他上台了。

　　他先微微试了一下麦，确认没问题之后，开始播放自己的PPT。
　　汇报的时间需要控制在8分钟以内，他将自己的经历分为了四个部分：学生工作、志愿活动、学习成绩以及科研经历。
　　不过据可靠消息，在学习成绩都差不多的情况下，评委老师们更偏爱科研经历和志愿活动丰富的学生，所以他在汇报时侧重了这两项。
　　纪含星并不怯场，但毕竟是重要的场合，因此多少有点紧张。不过在外人看来，他的演讲除了声音有点沙哑，几乎挑不出错。虽然才大二，但各项经历已经十分丰富。

　　8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结束以后，纪含星觉得自己嗓子都快冒烟了。

　　底下的十位老师将他的材料翻来覆去，问了一两个专业性的问题。
　　纪含星都对答如流。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纪含星：“您说。”

　　“我们听说你在不久前救了一个老大爷，给他争取了黄金的救治时间，是真的吗？”

　　纪含星一愣。
　　这个问题完全没出现在他的准备中。

　　他点点头：“是的。”

　　那个评委老师笑了笑，“能不能和我们说一下，你当时为什么选择去救人？不怕被讹上？”

　　“我……”

　　纪含星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话筒传出轻微的“滋滋”电流声。

　　“我当时……我不太记得了。只是正好遇见了，然后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一点忙。”纪含星顿了顿，“如果是别的同学遇见这种情况，也会上去帮忙的吧。”

　　台下，倒数第三排。
　　这是专门安排给答辩完成的学生和工作人员的休息区。

　　曹胜学双手抱臂，嚼着口香糖，看着台上的纪含星，语气不屑：“装逼怪。”

　　话音刚落，斜前方一个男生转过头。
　　对方的目光如有实质，仿佛带雪的冰萃，看得曹胜学有点发怵。

　　他支支吾吾道：“看，看什么啊？”
　　要是换个人，曹胜学早骂上去了。他家在学校有关系，不管闯了什么祸，他爹都能帮他善后，就连今天这个评奖资格都是他爹帮着搞来的。
　　但是眼前这人他不太敢惹——叶宵祈作为金融系的风云人物，更是在全校都很出名。何况对方家境殷实，背景庞大。曹胜学惹他，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

　　叶宵祈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没有理他。

　　台上，纪含星已经答辩结束，礼貌地退了下去。

　　曹胜学最见不得这些三好学生，冷笑：“说得那么好听，实际上早就摸准了救那老大爷会有好处吧。我看连拍视频都是早就安排好的炒作手段。这一波不知道刷了老师多少好感啊。啧啧啧。”

　　“不是因为好处。”

　　“！！”曹胜学没想到叶宵祈会突然和他说话，被吓了一大跳。

　　“不是因为好处才救人。”叶宵祈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离场了。
　　那双漆黑的眼眸盯着曹胜学，淡淡道：“如果换做你，你不一定会救那个老人，但纪含星会。这和奖励没关系。”

　　叶宵祈离开了报告厅。

　　离开之后，他乘电梯到了一楼。
　　一楼大厅处，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

　　叶宵祈：“张姨。”

　　被唤作“张姨”的人转过头。这人叶家的保姆，也算是看着叶宵祈长大的。
　　“小小叶来啦？”她朝叶宵祈露出一个笑来，将手里的保温桶递了过去，“你要的小吊梨汤。十几分钟前就要我做，时间太紧啦，我来不及，就给你从餐厅里定了一份。味道很好的，是你最常去的那家。”

　　叶宵祈接过保温桶，“谢谢张姨。”

　　张姨牵着他的手，笑容和蔼又八卦，“是不是给对象的呀？”

　　叶宵祈笑了笑，“不是，给一个学弟的。”

　　“学弟呀。”张姨点点头，“那快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什么时候有对象了，带回家给张姨看看呀。”

　　叶宵祈抱了抱她，“好。”

　　再次回到报告厅时，台上的答辩还在继续，出最终结果前大家都不会离开，所以纪含星没有提前走的可能，但是休息区没有他的身影。
　　叶宵祈拎着东西朝旁边的等候室去。

　　路过一间空教室时，意外看见了坐在里面的纪含星。
　　周日的教室空荡荡的，他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个两层高的保温桶。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食物，吃得纪含星满面愁容。

　　“咔哒”一声，他推开教室门走了进去。

　　纪含星蹭一下站了起来，“学，学长！”

　　叶宵祈看了一眼对方的保温桶，粉色的。
　　叶宵祈：“在做什么？”

　　纪含星嗓音有点哑，“颂雨学姐来了一趟，可能是看我感冒吧，做了点蜂蜜柚子茶送过来。”

　　叶宵祈拎着保温桶的手微不可闻地后撤了一点。
　　比起他在店里买的小吊梨汤，杨颂雨亲手做的蜂蜜柚子茶似乎更有诚意一些。

　　“那看来我晚了一步。”

　　纪含星：“什么？”

　　“学生会给每个人都送了一份冬日热饮，你的这份在我这里。”叶宵祈将装着小吊梨汤的保温桶放到桌前，挤走了杨颂雨那份。
　　“要是不想喝，可以送给别人。”叶宵祈说，“你自己看着处理。”

　　纪含星打开保温桶，清香甜美的梨汤气息扑面而来。
　　他有些意外，“每个人都有吗？”
　　这汤一看就不便宜，学生会真是财大气粗。

　　叶宵祈移开目光，“嗯。”

　　纪含星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也太好喝了！！红肿疼痛的嗓子也一下变得舒服很多。

　　第二口，第三口，纪含星喝得不亦乐乎。

　　叶宵祈坐在他前排，看着瞬间被打入冷宫的蜂蜜柚子茶，问：“杨颂雨那份你不要了？”

　　“嗯？”纪含星正埋头苦吃，闻言抬头。

　　清亮的梨汤液体沾染在他红润的嘴唇上，叶宵祈扫了一眼，很快移开了目光。

　　他重复了一遍，“听说你和她关系很好。她亲手给你做的蜂蜜柚子茶，不喝了吗？”

　　“这个啊，我和颂雨学姐的确是很好的朋友。但是……”纪含星摸了摸鼻尖，有些欲言又止，“我悄悄告诉你，你不要跟学姐说。”

　　“悄悄”这两个字触动了叶宵祈的某根神经，让他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愉悦感，仿佛正在拥有一个独属于他和纪含星之间的秘密。

　　叶宵祈：“可以。”

　　纪含星皱起眉头：“颂雨学姐的厨艺可能需要再精进一下。这个蜂蜜水……我硬是喝出了一种塑料糖浆的感觉。”

　　“是么。”

　　金灿灿的暖阳洒进教室，墨绿色的黑板染上光晕。空旷的教室里，白色的墙壁和褐色的木桌交错着斑驳的树影。

　　叶宵祈嘴角微微上扬。

　　然而主人很吝啬，这个笑容只维持了短暂的一两秒，随后消失在了光里。

　　“那这个呢？”叶宵祈推了推自己的小吊梨汤。

　　“啊……”纪含星愣了一秒。
　　“这个不一样！”他紧紧抱住面前的梨汤，“这个有金钱的味道。花了钱的东西水平果然大不同。”

　　“哦，所以你是看谁花的钱多？”

　　“也不是，我们吃货最看重的还是口味偏好。”

　　“所以你偏爱谁？”

　　“我偏爱……”纪含星一顿，眨了下眼睛，“我都喜欢啊。学长学姐的心意都很珍贵。”
　　好样的纪含星！端水大师就是你！
　　他在心里给自己海豹鼓掌。

　　叶宵祈却没说话了，也不知对这个回答满不满意。

　　“喝汤吧。”叶宵祈说。

　　“……噢，好。”纪含星讷讷点头。

　　喝汤期间，他时不时抬头瞄几眼叶宵祈。对方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是在聊天还是在处理学习和工作。
　　等到一碗汤见了底，叶宵祈主动站起来收拾残局。

　　纪含星受宠若惊，“我自己来吧学长。”

　　“没事。”叶宵祈拂开他的手。
　　纪含星还是有点别扭，也加入其中，两个人便一起收拾起来了。

　　喝完梨汤之后，两个人在走廊处分开。
　　纪含星去了报告厅等评奖的最终消息，叶宵祈去了后台处理剩下的工作事宜。

　　闻洋正督促着几个人计算上一轮学生的答辩分数，见叶宵祈来了，招了下手。

　　叶宵祈：“还行么？”

　　闻洋：“挺顺利的。含星小学弟很不错啊，我看这一批人里他的分数挺高，估计可以排前三。”

　　叶宵祈“嗯”了一声，问：“还剩多少工作？”

　　闻洋看了一眼答辩名单，“快了，还有最后一轮统计就可以结束了。”

　　叶宵祈顿了一下，道：“大家工作辛苦了，答辩的老师和同学也挺累。我在璨熙餐厅点了一批外卖，一会儿找几个男生去楼下取一下吧。”

　　“哇哦！”闻洋笑起来，“咱们叶学长果然财大气粗，什么外卖啊？”

　　“小吊梨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