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稚厘

4、chapter 4

　　许以葳面无表情的扯了下嘴角，看了邢无妄一会儿。

　　然而电话响了。

　　应珈蓝打来的，问她怎么还没来，晚自习快要开始了。

　　许以葳“嗯”一声，挂断电话，不予理会他就转身哒哒哒地上台阶。

　　邢无妄抿唇，颀长的身子往墙壁一靠，微仰头，眼看着面前清瘦的女生走出楼梯间。

　　而她的神情似乎想起了早上的事情——

　　当时邢无妄出校门买烟，没和北延一群人回教室，憋了一路前脚走进楼道，后脚商雪菲也跟了进来，话还没说两句，便朝他扑过去。他微微眯着眼，不耐直接收拢在狭长的眼尾里，却瞥见楼梯拐弯处上台阶的许以葳，同时商雪菲已经扑到他的身上。

　　推开的动作一顿，好奇她有什么反应，可没想到她对此视而不见，泰然自若地从旁边走过去。

　　邢无妄噗嗤笑出了声，随手捋了一把头发，明明她记得很清楚。

　　他低头点烟，有一瞬的火光照亮他的瞳孔，散出层层缭绕的雾，像似跟月色交织在一起。

　　虚阖的眼睛，没有尘埃的睫毛，在眼底拓下一层阴影，两秒后，仰头吐出一口烟，下巴到锁骨的曲线棱角分明。

　　楼道窗户开了一半，晚风徐徐，不算凉快但很舒适。

　　缓缓地，他掀起眼皮，漆黑的眼睛比夜色还浓。

　　那为什么。

　　——他，她就不记得了呢？

　　*

　　第二天清晨，许以葳像往常一样去到纪检部，分组，和几个干事一起进行不定时的检查。

　　东主楼在碧落园的正前方，穿过碧落园走一段路，郁郁葱葱，花团锦簇，紫藤绕着石柱往上爬，淡淡的香，一簇簇生长过长的枝条垂下来，似是紫色的门帘。这个时段还是有少数几个学生，坐在长廊两侧的椅子上看书、聊天，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许以葳稍稍走在前头，卜述三两步与她并排，说：“对不起。”

　　“什么。”

　　卜述说：“奖品的事，我真心觉得那只手表很适合你，结果却让你空欢喜一场。”

　　许以葳眨了眨眼：“没有，意料之中。”

　　走进东主楼，电梯门刚好打开，有人冲了过去，按住开门键，朝他们喊了声“快点，进来”，被催促的人连忙提起步伐往电梯赶。

　　一层一层的往下走，开始今天的检查。

　　……

　　“臭三八！就你这种货色还敢去表白！”商雪菲显得格外生气，一把薅住卓西子的头发，也没管是校内还是校外。

　　卓西子张了张嘴，疼痛感从头皮蔓延下来，甚至眼角已经溢出了泪水。她试图伸手把薅着的头发抢回来，却迎来更用力地一扯，像是要被扯出来似的。

　　碧落园的路段逐渐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卓西子的室友本想上前劝阻，但被一个眼神给吓住了，动都不敢动，并且商雪菲的朋友挡住了去路。

　　不远处有一排排整齐的银杏树，绿绿地缠绕着枝丫，交错生长，丝丝的阳光透着枝条的空隙点缀下来，偶尔有几片飘落的银杏叶，铺在路上满地绿油油。

　　五六个高大的男生在树底下说说笑笑，指尖夹着一支烟，有的蹲着，有的吊儿郎当地站着。

　　“我去，卓西子还是遭殃了。”米由指节微弯，做出两个半圆的手势如望远镜放在眼前张望。

　　邢无妄斜斜地倚靠着树干，一副慵懒散漫的样子，像是局外人，看着前方的这一幕。

　　北延嘴角叼着一支没点燃的烟，胳膊肘搭在他的肩上，调侃道：“阿妄，你的情债真多，不出面解决解决嘛。”

　　米由补充道：“果真是，为你痴为你狂为你上手薅头发。”

　　邢无妄面无表情地挑眉，啧了一声。

　　明明两女生当场打架和看热闹的人群很嘈杂，就在一瞬间，似乎也掩盖不了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

　　他抬起头循声望去，看到东主楼三楼走廊许以葳和卜述肩并肩走着，两人脸上挂着笑容，一路上侃侃而谈。虽然从下往上看有点距离，但他视力很好，而后眼神一凛，藏着不易察觉的愠怒。

　　又是这个人。

　　上次无厘头给许以葳送什么破手表。

　　邢无妄没有一秒钟犹豫，站直身往外走。

　　“妄哥，去哪啊。”米由喊他，“不会真的要出面吧？！”

　　邢无妄没回。

　　北延偏头点烟，神情淡然的看着他的身影，而后挑了挑眉。

　　“我向谁表白与你无关，这是我的私事！”卓西子倔强道。

　　“有种啊你，敢呛我，不痛了是吧。”

　　商雪菲居然加重了手劲，下一秒卓西子小脸皱成一团，头皮剧痛，咬着下唇发出闷哼一声，又不服地瞪她一眼。突然有人从她们面前经过，商雪菲抬眼看过去，顿时神情一喜，说：“阿妄你，啊。”

　　卓西子趁她不留神，抬脚，狠狠地朝她小腿上踢了一脚。商雪菲吃痛地松手，卓西子被薅着的头发得到了解救，不给她揉小腿的机会，直接以牙还牙，反手薅回她的头发。

　　很快，两人又开始一轮互薅。

　　*

　　许以葳站在走廊上，一只手拿着本子，另一只手记录检查的内容，写完最后一笔，扫了一眼外面，这才发现楼下围了不少的人，打算再看一眼时，就听到有人叫她。

　　她转头一看。

　　邢无妄朝她走过去，声线散漫：“在干嘛。”

　　许以葳默默地递给他一个眼神，难道这么明显看不出来吗？

　　“工作。”她回答道。

　　邢无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低垂眼帘，漫声道：“昂，一起啊。”

　　许以葳一顿，有些疑惑地看他一眼，正要说话，卜述从教室里面出来，说：“许以葳，检查结束了，你待会去那里上课，如果顺路，我们一起走。”

　　“不顺路。”

　　话音未落，便听一道冷冷的声音插进来。

　　卜述愣住，刚刚没怎么留意，这会儿才看到，不知何时许以葳身边多了一个男生。

　　“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许以葳抬头看邢无妄，声音里有点恼。

　　又不是问他，真是的。

　　邢无妄痞气地勾着唇：“路过。”

　　“那你过啊，站在这里又不动。”许以葳不再继续管他，转头对卜述说，“我要过去多媒体教室上课，那我走了。”

　　她转身往候梯厅走去，摁亮下一楼按键。

　　邢无妄见她绕过自己，唇角攒出一点笑意来，不到两秒，他那双眼睛微微眯起，未散去的戾气看着卜述，没有半点温度。

　　什么都没说跟在许以葳身后走了。

　　卜述愣了一会儿，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却莫名让人有点后怕。

　　下电梯后，太阳达到最明媚的时刻，一路上有树荫的地方不多，特别晒。

　　许以葳不适的眯起了眼睛，用手挡着额头，企图遮住阳光。

　　“许同学。”

　　身后响起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

　　许以葳放慢步调，没回头。

　　邢无妄径直走到她的前面，一下子变成她跟在他的身后，就连刺眼的太阳光被他挡掉了一大半，漫不经心问她：“你跟四眼仔很熟？”

　　许以葳听后微微蹙眉，望着他的后背宽阔挺直，头发被阳光刷成褐色，风一吹，淡淡的烟草味传来。

　　她停下来。邢无妄也停下来，不徐不疾地转过身，目光落到她的脸上。

　　“邢无妄你可是大学生，要懂得尊重人，别随意给人取外号，他有名字，叫……”

　　“我知道。”

　　邢无妄语气有些沉，带着笑意。

　　她居然喊了他的名字，还是第一次，不再是她口中的“同学”，清甜的声音像乡间小溪水的清澈，解暑，拂去身上热烘烘的燥热——结果是被训了。

　　许以葳说：“我和他同校同部门，算不上很熟，工作中的相处还是聊得来，这有什么问题吗？”

　　邢无妄轻轻扬了下眉骨：“同班同学，互爱互助，怎么不见你跟我聊聊。”

　　许以葳不想再和他搭话，继续往前走，经过他身边时，提醒道：“快走吧，不然要迟到了。”

　　光中有尘埃，轻飘飘的浮沉。

　　行走在阳光下的少女，穿着宽松的短袖休闲裤，微风吹起，显然勾勒出清瘦的身躯，空荡荡的，日光映衬得皮肤更好白皙。

　　凹凸有致的曲线。

　　操。

　　邢无妄挪开目光，窘迫地轻咳一声。

　　*

　　上完了最后一节体育课，许以葳和应珈蓝先行回寝室。推开寝室门，她们的手机突然同时响了，原来是辅导员在群里发通知，选修课将于下周一开始选课。

　　应珈蓝说：“以葳，选修课你想选哪个，专业相关的，还是跨专业的？”

　　许以葳微抿唇：“我没想好。”

　　“课程还挺多选择的。”应珈蓝叹了声，“不过，我的工作量又大了，那群男生很麻烦。”

　　许以葳笑笑：“没事，我会帮你的。”

　　只因辅导员最后一句结束语：选修课过程操作有误或遇到系统故障，你们要及时向班长或辅导员反馈。

　　寝室门又一次被推开，栾穗手里提着一袋冰棍回来，眉笑眼开道：“来来，请你们吃冰棍。”

　　应珈蓝莞尔：“谢谢穗穗。”

　　许以葳看她，笑道：“突然请客吃冰棍，是不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Bingo！”栾穗给她们俩人手里一人塞了一根冰棍，“今天碧落园的薅头发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本人有幸在现场观看。”

　　何璐倚靠着床架子吃冰棍，有点听不下去了，轻嗤一声：“穗公主，你牛皮吹得有点过了，要不是我晨跑顺道把你逮起来，你顶多沉浸在梦里看。”

　　栾穗斜睨她，唇瓣微撅，食指放在上面，拼命地“嘘”几声。

　　许以葳唇角微翘，转头打开电脑，前两天借了图书馆几本关于技术书籍，刷题，现在几乎做到抛开书本敲代码。

　　栾穗爱美又精致，还有小任性的公主病，对朋友喜欢撒娇，所以有了“穗公主”这个外号，她本人还挺喜欢的，说很符合自己。

　　栾穗迅速把话题拉回来，说：“没想到商雪菲这么狠，一上手就是薅头发，对了，以葳你今个儿检查是不是去了东主楼，有看到吗？”

　　许以葳边敲代码边回答：“没，不怎么留意。”

　　栾穗闻言，点点头：“也对，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过你也别遗憾，我看到了，我告诉你们。”

　　“明诚大学最打眼的存在，走路都带着风，能成为女生眼中的香饽饽，甚至身上贴着计算机浪子的标签是谁？”

　　——是谁？

　　邢无妄。

　　紧接着，她开始有声有色地描绘看到的现场画面。

　　商雪菲不知从哪儿听到邢无妄又被表白的消息，气得直咬嘴唇，于是她特意在卓西子上课路段堵人，二话不说就上前抓着头发手一使劲，引得卓西子哇哇大叫。

　　然后，卓西子终于等到一个机会回击，理直气壮道：“他没和你在一起，也没有贴着你的标签，凭什么我不能表白！”

　　商雪菲一个反手尖锐的指甲狠狠地扎进卓西子的肉里，把她的手扒下来，冷笑：“凭他是我前男友，再说我警告过你的。”

　　“哦，前男友——！”

　　“闭嘴臭三八。”

　　看似校园暴力，又似争个输赢，反正谁都不服谁。最后，卓西子的朋友找来了校领导，这场没必要的闹剧暂且停止了。

　　应珈蓝听完，惊呼：“卓西子没事吧？”

　　“不知道，不过卓西子这次真的碰到钉子了。”栾穗想了想，说，“其实邢无妄这货色到底好在哪，帅是帅的……”

　　何璐笑她：“怎么，你也喜欢？”

　　栾穗呸了一声：“虽然说学生时代容易喜欢上又痞又坏的男生，但他不是我的菜，才不会对他星星眼。”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说：“话说回来，买冰棍的时候遇到班里的男生，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们提到以葳的名字，好像说邢无妄什么看上了要追她。”

　　话音一落，空气陷入一阵寂静，甚至听到外面走廊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沉寂了半晌，都没人开口。

　　许以葳在键盘一阵哔哩啪啦敲代码的手一顿，感觉有几道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转头看了一眼她们，而后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自己。

　　许以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