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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我不敢看他,不敢想他的反应,我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千遍,又狠狠敲醒自己一万遍。
      我感到翻江倒海般的难受,我多想抱住他告诉他我很喜欢很喜欢他,然而另一刻又想转身就跑,逃得无影无踪。
      我的脑袋木木的,我只是感觉他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声音轻淡,似我往日听到的那样,他缓缓地说,“也好,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
      我点点头,算是回应。
      我们都没有动,安静、十分安静,只有树叶被风晃动的沙沙声,我知道他在看着我。
      “泓润哥哥。”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是天女,“我问了西则,他说你在阁中,却怎么也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儿啊。”
      我抬起头,本想去看天女,却不想撞进少主一双深邃的眼瞳中。
      天女无声地看了这边一眼,靠近少主,轻轻拉着他宽大的袖摆,撒娇似的左右摇晃,“这是?”她仔仔细细上下打量着我,露出小兔子般疑惑地表情。
      “没什么,帮我熬药的侍女。”泓润少主淡淡地说。
      “哦,那这位小妹妹能先退下吗?我跟泓润哥哥有事情要说。”天女笑得甜美,虽是在跟我说话,眼睛却在笑盈盈地瞅着少主。
      “没事了,退下吧。”少主语气很冷。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是突然掉进了冰窖里,没有勇气再抬起头,我知道他这样定是十分嫌弃我了,一刻也不愿意让我多呆。
      我木然地点点头,还不忘恭谨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我脚步虚浮,如喝醉了一般,更像是踩在棉花上,使不上力气。
      我想,我的背影应该很好笑吧。
      又一想,他应该都不愿意看到我的背影。这么想着,竟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我不敢回水泠居,我担心自己的失态被别人发现,担心止不住的满脸的泪水被别人盘问,我躲到了君罗山崖下的一个小山洞里。
      我低着头,绕开大道,从杂草丛生的一条偏僻小路,走了很长时间才到那。
      这个山洞是我帮主人采药时无意中发现的,非常隐蔽。洞内满是乱石,刀削斧劈一般,十分尖锐锋利。上次来的时候不注意在腿上划出了口子,血渍浸染在石头上,下方居然长出了几株不知名的草木,一丛红艳艳的小花像洒落满地的宝石,竞相开放。
      我坐在唯一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石缝间淌落的水珠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滴滴砸在我心头上。
      我抱着自己,头埋在膝间,痛痛快快哭起来。
      我想,没关系,哭一哭就没事了,哭一哭就过去了,就像我之前每次受了委屈一样。
      听王大婶说,我从小就被卖入了君罗山当杂役,具体多大不太清楚了,应该比小桃还要小。年幼时,我便帮厨房烧火做饭,帮主人们养猫养狗,我被开水烫过手指、被斧子劈过手脚、被猫狗追着咬。若水女侠的侍女护主刚死,她见我手脚勤快,脑子活络,便收入身边,从普通女仆做起,一直成长为贴身侍女,这才脱离了繁重劳苦、极易丢了性命的杂役生活,个中酸楚只有在独处时才最是清晰刻骨。
      平时大家虽然和气忍让,但是经常自顾不暇,尤其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更是只能依靠自己。我半大时候被容止灌醉误事,害若水主人受山主斥责,生生挨了她一夜的鞭子,昏迷间虽然知道容止拼命挡在我身上,可是没有用,直打得皮开肉绽,丢在柴房里奄奄一息,差点就被抬出去埋了。
      为了生存,我从小便学习着恪守山规,明晓尊卑。我讨好着主人,处处以她为先,时时听她调遣,这才得了今日的顺遂。
      我努力去理解主子们的心思,逼着自己与他们同频,我知道自己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物件,跟他们平时逗弄的阿猫阿狗、喜欢的杯盘碟碗也没有什么不同,这样我才能活下来。
      活下来,活下去,就是我一直以来最为艰难也是极尽全力去做的事情。
      直到遇见泓润少主。
      直到看见他的那一刻,我心里理性的声音越来越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一发不可收拾。
      我知道我喜欢上他了,爱上他了,虽然我也不知道爱是什么。
      可是难的是,那又能怎样呢?
      喜欢了又怎样,爱又怎样,我知道自己的感觉,却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
      他应该是对我有好感的吧?可也只会是好感。我们才只有几面之缘,这种好感怕也是像他的玉碗一样易碎,很快就会消失不见了。
      任由自己的喜欢泛滥会害人害己吧,我想。
      还有主人的知遇之恩,还有寻找生身父母的愿望,我得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打定了主意,我抹了一把泪水,慢慢站起身正要离开,却不想一眼看见泓润少主焦急的眸子。
      他扶在洞边,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额上细密的汗珠,鬓边的碎发有些许杂乱,他定定地看着我,如释重负一般地平静下来。
      我心里默念了一遍刚刚打定的主意,挺着身走了过去,直直站到他面前。
      他眸光似水,缓缓抬起手,轻轻摩挲着我哭得红肿的眼睛,“你哭了?”
      “奴婢没事。”我退后一步,躬身行了个礼,越过他就要走出去,却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从背后箍住,跌在一个怀抱里,动弹不得。
      他埋在我颈项里,我能感觉到那两片薄唇的触感,冰凉又火热。
      他低沉而沙哑地说,“是因为我哭吗?”
      我打定了一百个主意,做了一千个计较,却没料到敌不住他一句话,不经意间泪水又重新夺眶而出,我梗着脖子带着哭腔道,“不是。”
      “你骗不了我。”他说,似乎有两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在我肩头,“我也骗不了我自己。”
      见我没有出声,他继续说,声音更加小心翼翼,“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可能是疯了或者傻了,我从没这样过,从来没有,你告诉我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他轻轻扳过我的肩头,看着我眼中的狼狈、挣扎和疑惑,俯下身,在我眉眼上轻柔地吻了一下,为我捋了捋耳边的碎发,重新紧紧抱住我,叹了一口气,“既然已经心动,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呢。”他像是说给我听,也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我窝在他温润的怀里,早已丢盔弃甲,哭得泣不成声。
      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哄孩童一般安抚着我,极尽温柔。
      从山洞回来以后,泓润少主便病倒了。神医来了几次说是气血不稳,比之前的情况更加不乐观,一个劲儿摇头叹息。西则一头扎在密室里寻找可入药的成熟药材,按照我给的方子一趟一趟去熬制。我扶着少主,一碗一碗地喂下去,却总不见效果,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他躺在床上,努力伸出手攥住我的,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抚慰式地微笑,无力地说,“别担心,我没事。”
      可是他分明是那么虚弱。
      一天晚上,我守在他床边,梦中恍惚走进那间密室,与记忆中一般被划出了伤口,可是这次眼见那伤口越来越大,鲜血不受控制地流出来,越来越多,突然化作满天殷红的花瓣,是那药草上开出的小巧别致的花瓣,花瓣在空中盘旋,如鸟儿翩翩起舞,一忽又纷纷扬扬地洒落在草丛之上,像是明亮的宝石。
      我醒来的时候出了一身汗,看了看外面,一片漆黑,应是刚入凌晨,四周静悄悄的,万籁无声。我握了握自己的手臂,那个地方的伤口不久前才愈合,现下却疼痛得很。泓润少主沉睡着,呼吸沉郁,似乎有些难受。
      我把他身上厚厚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从腰间掏出一把护身的小匕首,割破手臂处的伤口,鲜血刹时就流了出来。我将血小心地收集在一个茶盏中,混了浓郁的茶水,轻轻喂到少主嘴边。
      他看起来意识朦胧,喝完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紧紧攥着他冰凉的手,试图用体温温暖他,就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日,我趴在床边,刚从睡梦中醒过来,便看见少主目不转睛地瞧着我。
      “少主,你怎么样?好点了吗?”我焦急地问。
      他微笑地点了点头,抬手抚摸着我的头,“辛苦你了。”
      我抓住那只手,将脸贴在上面,摇了摇头,“不辛苦。”
      他精神显见地好多了,看我一刻不歇地守在床边,他便缓缓下了床,与我一同窝在床角,气的西则祖宗长祖宗短地叹气,我们便一起笑话起他来。
      然而好景不长,三四天后,泓润少主的病情又突然复发。我仍旧悄悄地割了自己的手臂,将鲜血混了茶水给他喝下,他也如我所想地在第二天立马好转。
      我猜的不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血就是能治他的病。
      这样约莫过了一两个月,他的病情渐渐稳定下来,脸上有了血色,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轻轻抱着我,脸埋在我的颈窝,手指摩挲着我的长发,温柔地说着情话。
      他说,以后我帮你挽发可好?
      我好珍惜现在的时光。
      可光阴却永不停留。
      没几天,山主回来了,同行的除了各派的掌门,还有主人。据说他们是在路上遇见,一起结伴返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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