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声音》嬴沧海

31、第三十一章

　　经过刚才那一遭，两个人的氛围顿时变得奇怪起来。

　　楚漓低着头看着依旧有些紧绷的小少爷，对方明显是心虚，才会有方才那般表现，虽然他暂时放过了不追问，但不代表他没意识到。

　　从之前种种美好的假象中清醒，楚漓漫不经心地想，傅嘉安会瞒着他什么？会让对方如此心虚，对上他的目光都不敢。

　　两个人各有心事，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顿饭，从餐厅出来时围绕两个人沉闷的氛围与周遭格格不入，引来不少路人的注目。

　　都这样了自然也没有心情再待在外头，坐在回去的车上，前头的司机察觉到不对，早早就把挡板升了起来，只留下相顾无言的两个人。

　　像是忍受不了这个沉默的氛围，身旁的人试图开口，“楚漓，刚才……”

　　叮铃铃——

　　是小少爷的手机响了，打断了对方原本准备说出的话，突如其来的电话中断了积蓄的勇气，傅嘉安张了张口，还是没能继续说下去。

　　铃声还在坚持不懈地响着，生活这么久了，傅嘉安平时的电话铃声根本不是这个，除了给楚漓特别设定的提示铃声，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见傅嘉安久久没动作，楚漓偏过头看了一眼抿着嘴的青年，声音沉沉：“傅嘉安，你不接电话吗？”

　　停顿了一会，才继续开口说道“……是你家里人——”

　　话虽然是疑问，但他其实已经很肯定了。

　　一路上他想了好一会儿，傅嘉安到底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如果不是内部原因，那就是外部环境了。

　　而小少爷这个脾性，能有什么叫他忌惮的，左不过就是家里人，再一仔细想想，对傅嘉安来说最大的变数，就是交了他这么个男朋友。

　　楚漓自己没什么亲人在世，哦没良心的爸妈不算，他们管不了他。差点就忘了同性恋不为大众所接受，家人朋友自然也属于大众当中的一员，开明的人毕竟少得多。

　　想来过了这么久，小少爷家里人那边应该也发现了蛛丝马迹，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傅嘉安不是天生的同性恋，就算他们是两情相悦，也不见得能走到最后。

　　更何况，他们还不是——

　　或许一开始不算是。

　　这么多顾虑加在一起，所以他才想着在最开始的时候直接斩断源头，注定没有结果又何必要在一起呢？

　　只是最后私心作祟，还是默认了一切。

　　现在，终于要迎来这场闹剧的结局了吗？

　　在楚漓平静的目光下，傅嘉安最后还是拿起手机接通了这通特殊的电话，对面的人的确是他家里人，所以他才这么抗拒。

　　“喂哥……”

　　……

　　“……好。”

　　傅嘉安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接完了这通电话的，有楚漓坐在一旁，他始终觉得坐立难安。生怕他哥那边声音大点，说出什么不应该的话，他和楚漓就会撕破表面那层纸，然后……

　　剩下的他就不愿，也不敢再想下去了。

　　好在……事情并没有这么戏剧性，他哥打电话过来也不过是关心下他，说他回来后会来看他，让他乖一点之类的话。

　　心里怀揣着事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整个人暂时屏蔽了对外界的感知，楚漓看人挂断电话后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觉得有什么事情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傅嘉安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别墅，在保镖和司机全部离开后，等只剩下楚漓和傅嘉安自己时，从那通电话过后就再也没出过声的楚漓突然开口。

　　“……傅嘉安，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楚漓声音沉沉，克制着语气轻声询问道。

　　“……？？”傅嘉安抬起茫然的双眼，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像是不明白楚漓的意思，歪了歪头，眼神透露出一股懵懂来——

　　“……我，我……”面对楚漓的眼神，傅嘉安嘴张张合合好几下，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不言，只用那双眼神无言地恳求地望着他，眼睛流露出一丝祈求。

　　祈求什么？祈求他不要逼他说出来吗，可是两个人在一起，隐瞒着明显一看就知道的事情，真的不会生出计较吗？

　　楚漓曾经觉得，自己是可以在感情中做到冷静自持的，可一旦深陷其中，才觉得话说得太早了——

　　就像现在，理智告诉他现在两个人应该冷静下来，他不应该再继续追问下去的。明显傅嘉安的状态已经有些不对了，对方如果打定了主意不说，他再怎么逼问也没有结果！

　　可是，楚漓闭了闭眼，两个人都已经在一起了好几个月，连最亲密的关系都已经发生，他在对方心里，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为什么不能说？”楚漓还是不甘心，问了一句。

　　回答他的只有一句“对不起”，之后再无其他。

　　沉默了很久，楚漓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那好吧，你好好休息。”

　　说完也不再看傅嘉安的表情，径直走向了原本书房的方向。

　　这一晚，两个人在各自的床上各怀心事，谁都没有睡好。

　　圣诞过后，两个人的关系陷入了僵局，明明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就像最陌生的室友一般，一个不问，一个也不理，好似又回到了最初。

　　假借着上班忙和期末考的借口，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里，好像不闻不问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以此来躲避互相欺瞒的事实。

　　但事情显然不会一直就这么僵持着，碰上了哪一个契机或许就会被打破，但楚漓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契机来得这么快，气势汹汹！

　　在又一次接到傅嘉安所谓朋友的电话时，说他喝醉了要找他时，楚漓只觉得恍然，上一次这样的场景历历在目，他们的关系从那以后开始缓和……

　　那这一次呢，又会和之前一样有转机吗？

　　楚漓失笑地摇摇头，把脑海里不切实际的想法赶走，他和小少爷之间的矛盾在于隐瞒，以及不够信任——

　　难不成去接个人，还能就此敞开心扉说开不成。

　　还是那个熟悉的酒吧，因为已经来接过好几回人，楚漓对这里的路线都已经熟悉了。说来也奇怪，他年少轻狂时也时常混在灯红酒绿里，就算没有这里来得豪华，但也不会这样像今日觉得陌生。

　　他收心之后，倒是很少再涉足这类场所，没想到几次踏入，都是为了接男朋友，人生真是奇妙不已。

　　因为熟悉了这边酒吧的构造，这回楚漓就没用服务生引路，很快就走到了门口前，刚刚想敲门，才发现门没关紧。

　　楚漓原本举在半空的手顿时停住了，因为他听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话语，看起来里边人不少，其中还夹杂着傅嘉安的声音。

　　他之所以停下敲门的动作，就是因为耳尖地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是傅嘉安在和他的朋友在讨论他吗？

　　难得有一个机会知道小男朋友背后里怎么说他，就算是楚漓，也不能免俗地做起了偷听的事情。

　　后来他有时会想，那个晚上如果不一念之差，直接就敲门进去带走人，会不会就没有后来的这么多波折。

　　但世事从没有如果，人生也没有重来。

　　楚漓怀揣着复杂的心情，站在包厢门口，听着里边的人继续说下去。

　　“……傅少——你真的准备和那个楚漓继续下去啊？”说话的人大概是喝了不少，说话都有些大舌头。

　　“对啊，嘉安——”有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十分疑惑地提问，“……你不是说，那个，就是和那个姓楚的玩玩而已，怎么还没分手呢……”

　　“对呀！嘉安，你不会真陷进去了吧哈哈哈。”说这话的人笑得有些轻蔑，显然是针对楚漓来的。

　　“……对啊嘉安，你可别被这些穷人给骗了，他们心眼可多了！”说话的人有些愤怒，明显是想起来了什么。

　　“……”

　　包厢里吵吵嚷嚷，热闹至极，楚漓无言地站在外头，和里边好似两个世界一样。

　　包厢里，面对众人的逼问劝阻，坐在中间的傅嘉安头疼地喝了一口酒，这些人都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这回特意过来找他玩，他才出来应约。

　　没想到好几个月之前说的话，这帮混蛋还记得这么清楚，现在拿这个话来堵他，这要怎么回。

　　他当时不是没想到，他现在会这么喜欢楚漓么……这帮混蛋又用那种揶揄的眼神看他，所以放了不少大话，谁能想到，这帮兔崽子记性这么好！

　　按理来说，按照小少爷一贯爱面子的个性，这个时候就应该顺着几个人的话，说出那些不屑的话语，这个话题就可以结束。

　　可是，傅嘉安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开口。

　　直至今日，他的想法早就变了，就算是在人后，楚漓压根就听不到的地方，他也不想再说出那些违心的话。

　　包厢里坐着的人还在锲而不舍地追问，每个人都喝了不少，上头之后誓要傅嘉安给个说法不可，一击不成又出一招。

　　被几个醉鬼缠得不行，傅嘉安敷衍地应了几声“嗯对对”，“是这样。”

　　没想到几个人虽然喝得有些醉，脑子却很清醒，还在继续逼问。

　　“傅嘉安，这回说清楚！”像是感受到了傅嘉安的敷衍，说话的人顿时清醒了几分。“你可不能背叛咱们的组织，你对那个姓楚的，到底想怎么办——”

　　被人这么追问，傅嘉安脾气也一下子上来了，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可在这帮发小面前，他还是要面子的！

　　于是，飞扬跋扈的声音响起。

　　“当然是按照老子的意思来，我想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都由我说了算……”

　　门外，听到这话的楚漓，毫不犹豫地踹开了包厢的大门，径直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