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乩]无尽债》九奚山下凡渡劫的仙女

72、（七十）

　　须臾数百年过去，素娥日日站在摘星楼的天台上看星星和月亮，这里没有白天，只有无尽的黑夜…不知为何，自己总舍不得摘下手上的戒指和颈上的项链，连沐浴更衣都不曾取下。

　　这时候，素娥也不愿有旁人在此，想起自己很多时候都是目不转睛看着兄长，想把他的身影和长相记在心里，本以为已经记住了，作画时努力回想，脑海中总是浮现不出熟悉的轮廓，甚至连他长什么模样都勾勒不出，每晚站在此处，努力回想，就是想不起到底哪里错了。

　　“摘星楼上星与月，天上人间…昭昭星子，难追曀曀之月…”素娥也不停地自我怀疑，她修炼这么多年，有所小成之后才知自己从前法力有多么低微。难怪兄长看不上她…

　　天帝一直在她身后悄悄看，听她说出这样一句，心中更多的是欣慰，不枉他用心教导多年，终于把她培养了出来，能吟诗作对，能信手作画，修为大有长进，这性子，也磨得差不多了。“今夜月色甚美，为何要说如此消沉之语？”

　　“星与月本就不可比拟，是事实，并非消沉。”素娥垂首见礼，正好她也有事找他。

　　天帝上前扶她起身，手里多了件白狐皮做的披风，“忘尘小小年纪顶撞母亲，你却不忍责罚，那便由我作主，罚他跪在你房门前，时辰将至，随我过去看看吧。”

　　“兄长要我们母子三人修身养性，素娥一直谨记在心不敢违背，只是他们兄弟年纪小沉不住气…又到了爱闹腾的年纪，请兄长恕素娥无能。”素娥接下他手里的披风，忘尘和忘忧自小没有出过摘星楼，如今长大，这么大点地方，哪里呆的住…摘星楼虽然寒凉，穿这个也太厚了…

　　她有慈母之心，天帝却没有做慈父的打算，转身先朝素娥的房间走，“将来身为臣子，有些道理必须自小教给他们，这不是你的错。”

　　“他们是我的孩儿，从襁褓婴儿长这么大，我哪里忍心看着他们受苦…还请兄长别让他们跪着了。”求情不成，素娥无奈之下跟着他过去。

　　“素娥，我关了你这么多年，你怨我吗？”天帝怎会不知道她的一腔情意，想斩荒拼了性命，最后也没能换来她丝毫真心，若非她当年举止轻浮，他也不会狠下心去断她的念想。

　　素娥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这是她爱上不该爱的人犯错的代价，她愿意去承受，只是他还担心自己会对他死缠烂打吗…“兄长是素娥的兄长，更是三界之君，所做的一切自有考量，素娥不敢揣测，也不敢有怨言。”

　　“我也记得，你从未问过我忘尘和忘忧的父亲是谁。”

　　“素娥只知道，是我拼上性命生下的他们，”腹部的伤痕就是证明，天下并非谁都父母齐全，他们凭什么不能例外…“有我这个娘亲，有兄长这个大伯，他们不算可怜。有些事情注定无解，我要去寻个究竟，无论最后得知还是不得而知，都会伤到我自己。”

　　“素娥，你灵透敏慧，以后…不会伤到自己，就好。”天帝看着她，不自觉往回走了几步，伸手触碰她的脸颊，只可惜…我给不了你回应，不能和你做一双人，还有一个人，一直在等你，矢志不渝地爱着你。

　　他们从没有这么近过，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素娥没有闪避，就这样盯着他看，心跳一瞬间加速，越来越忍不住，被压抑了千百年的情意在一瞬间喷薄而出，此刻她只想和他…于是下意识闭上双眼…半晌过后，他还是什么都没做…

　　“有时候，认清自己爱的人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素娥，你看清楚了，我到底是不是你心里的人？”天帝眼神一瞬间冷了下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在她心里不过是一个躯壳罢了…把他套在她过往的记忆中…

　　天帝，奴婢去查过，当年妖帝大婚二夫人借口身体不适，在蟠桃园的殿宇中与文华仙君见面，在那里二夫人认仙君做兄长，只是文华仙君脾气不好，死活不肯答应，依旧认她为妻。

　　“让他们起来吧，夜深露重，你早些休息。”天帝松开手，拂袖而去。

　　素娥停留在原地，原先流露出的情意…如今尝过滋味后，发现是一浪又一浪的苦水…“有些事我又不是傻子，是生气我今晚逾矩，还是你自己落荒而逃呢…”

　　白狸煮了药来，发现素娥一个人在那里喝闷酒，“仙子，天帝吩咐过您不能喝酒的！”

　　“再过几十年，就快一千年了吧…我稀里糊涂活了半辈子，就任性一次也不可以吗…”素娥看她这般畏缩，心中添堵，“把药搁下出去伺候，哦对了，拿点伤药给忘尘和忘忧，膝盖都破了…”

　　哪里就一千年了，素娥仙子天天喝了无草煮的汤药，把自己都喝傻了。白狸可不敢劝，素娥仙子的脾气其实根本就没变，生起气来可是会打死人的。

　　看着托盘上的琉璃药碗，素娥端起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为什么…为什么我能忘记所有人，就是忘不掉你…连我自己亲生的孩儿我都可以忘，为什么忘不掉你！”

　　说着就忍不住哭了出声，素娥砸碎药碗埋头痛哭，她要哭尽她的委屈…明天重新做人，“你都和我有了孩子，我也舍命为你生下他们…大伯…呵，我素娥就是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天帝回去后不久，连夜传青帝觐见。

　　“臣参见天帝。”

　　“起吧，文华仙君久卧病榻，自他升仙之后从未参与过朝觐，九重天上人多口杂，闲言碎语纷扰不停，便叫你来问问情况。”

　　天帝还有闲心记挂许宣？青帝不知道又是什么“好事”等着他们师徒，“白夭夭死后，他就意志消沉，怕是…就在这几年了…”

　　“近来三界安定，朕闲暇时观人间百态，发现有冲喜一说，眼下有一门极好的婚事，你是他师父，今日叫你来就是要把这婚事定下。”天帝皮笑肉不笑，这是他给许宣的最后一次机会，若他不答应，便就是他们真的无缘…

　　订婚？青帝坐不住了，“多谢天帝记挂，只是请天帝收回成命…”只怕到时候不是冲喜，是催命啊…

　　“哼！朕的义妹如何配不上他！”

　　人间

　　丢丢动作熟练又麻利，嘴里嚼了一颗闭气的丸药，收拾好行囊，简简抿嘴思考再三，把冰镜交给他，“丢丢，你真是个英雄，是勇士！”跑出去一次被爹爹抓回来打一次，还不死心。

　　“你放心吧，我观察了这么多年绝对没错，爹爹每年的今天都会大醉一场，千载难逢的机会。简简，咱们可说好了啊，要是我把娘亲找回来，我就是老大。”

　　“爹爹那么厉害都找不回来，你能有什么办法？”

　　“母子连心，这枚闭气丸中的莲子是我在西湖湖底采的八心莲，心有七窍，再加上冰镜，不怕找不到…如果娘亲真的活着的话。”丢丢双手合十拜了又拜，娘亲啊娘亲，若我们母子真有心灵感应，就求求你给孩儿指点迷津，爹爹要病死了…再不回来，到时候咱们只能对着爹爹的牌位生活了。

　　简简想起爹爹的病，同样是一脸愁容，“只有一晚时间，你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