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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外敌来犯,国力衰微,难以抵抗。

      这寺里的大多数人都外出参军报国去了,留下来的都是年长僧人。

      许多人吃不起饭,养不活子女,就生下来放在寺门口,出家人慈悲为怀,将这些婴儿收留在寺内,更加深居简出,不曾传扬名声,如此没落得叫人几乎一无所知。

      这山也没人来了,渐渐荒草从生。

      这些弃婴长大后,有的出家为僧留在寺内为长者养老送终,有的离开此地,外出闯荡,希望得到一番前程。

      但有两个女婴,男人们不方便照料,也不好收入寺中落发为僧,好不容易将养大到十五六岁的年纪了,一个要留在寺内,一个要外出报国。

      一个叫北雁,一个叫了南。

      因着一个被捡到的时候,天上飞过大雁,另一个被发现的地方,在寺庙的南门口,了断前尘。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又是唯二两个女子,同吃同睡,同寝同卧,同出同入,两个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形影不离到如今,头一次分离,就要天各一方,还不止何年何月再得相见。

      了南一向多愁善感,这次就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却又不说请人留下来陪她的话。

      北雁天性好爽霸气,好像当初的大雁带了一股北方的风气落在她身上,此时心里也不好受,却又不准备带人一起走。

      这是一个乱世,民众流离失所,意图自救。

      这许多的流民南迁北走,总不能安歇,离家千百里,全靠一双腿走路,走得脚下磨出了水泡,鞋子都烂出了大洞,行动间捉襟见肘,甚至衣不蔽体。

      男的被抓去强制征兵,女的在路上,有的护着小孩,有的护着老人,长得好看的,就被抓去买卖,运气不好当了妓子,运气好点,也许能进某些大户人家去当丫鬟,当小妾。

      小孩死了,就被煮来吃,老人活不下去了,就被丢弃在路边。

      卖儿卖女都是常事。

      战乱从边境延伸到了内部。

      于是硝烟四起,无一安宁之地。

      了南性情沉静,不喜喧哗,留在寺内,安然度日,每每念及出门在外的北雁都潸然泪下,躲起来偷偷地哭,哭完了,眼睛还是肿的,照旧该干什么干什么,因为她知道,自己要是跟着出去,只会是北雁的累赘,要是让北雁留下,那就是断了北雁的翅膀,北雁绝不会高兴。

      北雁样貌明艳,外出不久就被人盯上了。

      人贩子看她孤身一人又手无寸铁,想抓了她去卖钱,那可比卖流民赚钱多了。

      他们没得逞,反而成为了北雁打响名声的第一桶金。

      由此,北雁逐渐掌握了方法,成为了声名赫赫的女侠。

      她想去投军,军队不要女人。

      她想去做土匪,富的不好抢,穷的没油水。

      她想去学医,大夫大多自身难保,也不收她这样的野徒弟。

      她想去学手艺,发现一学就是十多年,难出头还难见钱。

      她想去做生意,旁人看她一介女流,有意欺压,联手要赶走她。

      如此转了一圈,竟成了个庸庸碌碌之辈,终年无所建树,除了早年的名头,几乎一无是处。

      她不愿意就此被埋没,打定主意要在商业一途站稳脚跟,又舍不下金戈铁马,放不下太平宏愿。

      时间是有限的,必须要有所取舍了。

      北雁下定决心,不久成为一个富商,富有四海皆知,良田好马、美酒佳人、仆役广宅、奇珍异宝,无所不有,无有不奇,无奇不爱。

      名声越大,倒渐渐坏了起来。

      大家都说她为富不仁,横行乡里。

      又说,果然是女流之辈,做不成大事。

      还有人把她从前的经历翻出来嘲笑传阅。

      后来都遭了抢劫,虽然怀疑是北雁做的,却毫无证据。

      他们都拦不住北雁富可敌国,便打主意要抢北雁的家,要劫北雁的货,全都铩羽而归,一单未成。

      北雁以自己的财力发展了一支军队,隐匿在暗处,为她所用,所向披靡,人数一日胜过一日。

      随着她的钱一同闯出独一无二的名头。

      那时皇帝已经没有了,外族接二连三地入侵,内乱一个接着一个,天灾不甘示弱,死尸堆起来有一座山高,盘旋的鸟雀、刨食的野狗肚子鼓得凸了起来,疯的疯、死的死、被吃的骨头都不会留下,说不清它们是福是祸。

      至少,它们不必为食物肮脏腐烂而费心。

      后来,北雁不想再给意图搜刮她油水的敌人送钱了,便举兵起义,仿佛一呼百应,其实是她将暗中的军队一分为二,明面上的四处响应号召为她所用,暗中的继续照拂生意,同样听令行事。

      北雁便成了个女将军,总算得偿所愿,沙场点兵出生入死,威风凛凛保家卫国。

      战事中断,双方修整,北雁快马加鞭赶回山寺,她想见了南一面。

      了南是身体不好才被抛弃,长到如今双十年华,亭亭玉立,清雅如莲。

      每每听到北雁的消息却以泪洗面,总是如此悲喜交加,身体早就撑不住消耗,眼看着就病倒了,数次反复,竟不能根治,如此更添一层忧愁,居然像个空壳一般。

      回山入寺的北雁尚不知这些,她也有许多仇家,心里将这山寺看得十分重要,了南便是重中之重,又叫她不忍其为自己牵连受苦,多年,不曾通信往来,亦无一时不牵挂。

      见了面,二人相拥而泣,又进屋内小叙,当晚依旧同塌而眠。

      次日,北雁帮忙做活,了南知道她的近况放下心来,劝她回去,只给一根红绳,系在左手腕上,拉下袖子藏起来,就算睹物思人,有情不在朝朝暮暮,当舍生忘死为国尽力。

      北雁很听她的话,走之前一定要给了南也系上一根红绳,一样套在左手腕,这才快马加鞭赶回驻地。

      了南给北雁系上了一根红绳,北雁也要给了南系上一根红绳。

      庙里那时很穷,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北雁带出去,那红绳只有两条,还是了南在买回来补衣服的缝线里挑出来的艳丽颜色,艳丽的衣服是没有人穿的,某些东西却需要这种线,不容易断开。

      好用。

      北雁看着了南手腕的红绳,笑得很开心,大力拍着身边的高头大马,马是认得她的,却不认识了南,只觉得这个人好像疯了,她怎么花这么大劲打我呢?

      了南看她高兴成这样子也不好扫了她的性,笑道:“我会好好收起来,你自己在外千万要小心,别奔着必死的地方去冲,知道吗?”

      北雁连连点头,将拍打马匹的手收了回来,脸上带点不好意思的红,上齿将下唇一压,忽然两只手一伸捉鱼似的抓住了南的右手腕,再往后退,两只手合拢将了南的右手握在手心里,神色复杂地说:“我听你的。”

      她顿了顿问:“你天天把这根绳子套在手腕上,行吗?”

      了南答应了。

      北雁很高兴,了南就催她离开,北雁便翻身上马,不再回头。

      又过了几年,北雁受了伤流了血,赶跑了外族,功成名就,国家稍稍安宁,休养生息的时候到了。

      她就想解甲归田,回去找了南。

      但北雁心里很清楚,她在外这几年树敌太多,手里没了兵权,只有死路一条。

      她要是这个时候放开手,还回去找人,定然要把麻烦带回去,肯定会牵连到了南。

      她不希望了南被卷进来。

      但她想回去看看,只看一眼。

      夜色浓重抄近路时,运气不好,北雁被一个路过的恶匪发现,对方死在她的手下,但对方成群结队的同伙都在附近,北雁寡不敌众,恶匪抓了她没认出人来,只把她丢在牢里,等明天再杀。

      恶匪众吃吃喝喝,饮酒作乐。

      北雁在牢里感染,一命呜呼。

      了南被焚烧尸骨,葬在山寺。

      北雁离开之前,了南就病情反复,数次命悬一线,听说她要回来,强打精神振作了一阵,就为了最后一面。

      幸好,北雁回来的时候,了南没有卧床不起。

      她催着北雁离开,是大限将至。

      北雁一无所知,只看得出了南虚弱。

      她还想着,以后接了南离开这里,总能养回来。

      那么多名医仙方,总有办法。

      她不知道,了南在她离开的当夜就回天乏术。

      了南见北雁靠的是最后一口气,那口气吊着命,人到了,气就散了,人走了,气就没了。

      缠绵病榻,昏昏沉沉。

      众僧请医求药。

      了南拦住他们,说:“不必了,钱不够。”

      众人要劝她。

      了南摇头:“我三番四次累人费心照顾,又是个钱窟窿,填不满,白受罪,活到今天,足够了。”

      她从床上坐起身也十分艰难,咳嗽了好一阵,常年苍白的面容左右两团晕不开的红衬得她比往日还要艳丽,手腕上的红绳在她的皮肤上也显眼极了:“当年我就该死,这些年要不是大家,我也早死了,如今无可回报。

      请受我三拜以谢恩重。”

      有人要拦她,又被别人拦住了。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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