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菊花残，满地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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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她站在天台边缘，印着1300字样的病号服颜色苍白，长发上歪歪扭扭绑着几朵白菊，被风吹得凌乱飘逸。
不过是四楼的高度，会不会死呢？
这是个很有深度的问题，她习惯性地摘下头上一朵白菊，开始扯花瓣。
“会死，不会死，会死，不会死……”
白菊秃了一半的时候，楼下传来吵杂声，似乎又有病人逃脱了，但不足以让她分心。
“会死，不会死，会死……”
她突然感受到一道视线，垂眼看去，脚下是医院主干道，平日直接驶入大门的救护车今天却突兀地停在半路，后车厢门还在晃荡，两个蓝色工作服医院员工在奔跑，身上斑斑血迹。他们前面不远处，一个男孩定定地站在那，仰起脸的样子像在看她。
她手里的白菊花瓣飘散在空中，旋转着落下。有几瓣悠然落在男孩肩上，他轻轻捏起，放入口中咀嚼，面无表情的脸忽然笑开，眼睛不离她。
下一秒，被狂奔而来的蓝衣员工死死按倒在地。
她回过神来时，男孩已经被重新关进救护车，押入了她脚下死气沉沉的医院大楼。
“啊，忘记数到哪了。”她盯着手中的白菊自言自语。
身后的天台大门突然被撞开，处于实习期的刘医师跳进门来紧张地大喊：“1300！别想不开！快下来！”
她眨了眨眼，白皙的脚在狭窄的天台边缘转了个方向，面对刘医师说道：“我饿了。”
“饿、饿了？总之你先下来，，那边危险，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刘医师用哄小孩的语气。
“为什么不在这里吃呢？这里风景不错啊。”
“为、为什么？这个，当然是因为那里危险啊……”
“除了掉下去会死，其他都还好吧。”
“你你你……”
刘医师一边僵硬地慢慢朝她挪去，一边被她的话噎得头顶冒烟。
天台大门后又慢慢踱进来一位老医师，上前拍拍刘医师的肩：“年轻人，不要那么紧张。”
然后越过他不紧不慢地朝女孩走去，边走边从身后拎出一个粉红小鸡图案的饭盒，和蔼地笑看她：“今天是青椒肉丝。”
她闻言两眼放光，不等老医师过来，自个就蹦了下来，奔过去接过饭盒贴着脸蹭个不停，很欢喜的样子。
“青椒多还是肉多？”她问。
“已经让厨房多放些青椒了，知道丫头你喜欢。”老医师耐心回答着她每天一次的重复问题。
“但是肉也不可以没有哦。”她认真地强调。
“有的，都有的，1300号是不挑食的好孩子。”老医师笑眯眯地抚着她的头顶。
“嗯，吃饱喝足，才能精力旺盛地赴死啊。”她握拳。
刘医师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要纠正：“不是这样的，活着是最美好的事，为什么要放弃生命呢？”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这么近的距离，刘医师这才留意到她的长相，心莫名漏跳半拍。
“你怎么知道死了不是一件美好的事呢？你死过？”她歪头问。
“当然没有，可是活着还能做很多事，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刘医师气血方刚，开了口就停不下来。
“你怎么知道死了不能做很多事？你死过？”她还是那个句式。
“死了会让关心你的父母难过，活着不会！”刘医师固执地反驳。
“小刘！够了！”老医师突然大声呵斥，瞪了他一眼，带着女孩离开天台。
刘医师如梦初醒，有些恍惚地立在原地。
1300号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风中隐约飘来她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活着，他们就不难过？”
2.
那个被送来的男孩编号1400，有一天她无意中路过他的病房，就蹲在铁栏杆后和他打招呼。
“早。”
男孩身上被白色软布紧紧缠着，只有脚是自由的。他靠在墙上打量她，想显出悠闲的样子，却极具蚕宝宝的神韵。
“你那天怎么没有跳下来？”男孩第一句话就问。
“因为我不能保证会死，如果只是残废，那就太不专业了。”她混不在意地晃着脑袋，白菊在她头上摇摇欲坠，颤抖不止。
“会的，那时候你旁边站着个女的，就是以前从那个高度跳下去摔死的，脑袋都裂开了。”男孩低低地笑了笑。
她盯着男孩看了一会，男孩也不甘示弱瞪了回去，坚持了一会儿，男孩先红着脸扭开头。她嘿嘿一笑。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轮到她发问。
“因为我看得到已经过世的人，可是别人都不信。喏，你后面也有一个，吊死的，正伸长舌头对你傻笑呢。”男孩脸色慢慢恢复正常，语气就像说笑。
她扭头看身后，又面无表情地转回来：“我什么也没看到，不过我相信你，你的本事很厉害啊。”
“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我喜欢自杀，可大家都说我的爱好不好，就把我送来了。”
“很可爱的爱好，是他们没眼光。”
她笑了起来，脸红扑扑的：“真的吗？第一次有人这样说耶。”
“即使你真的死了，我也可以看到你，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玩。怎么样？做个朋友吧。”
他边说边把背抵在墙上蹭了蹭，身上的白色软布变戏法般地脱落下来。他走到门边，笑着向她伸出手。
近看才发现男孩的眼睛很漂亮，被长而优雅的刘海半遮着，看着她的眼神极为专注。她愣住，恍惚地伸手握了上去。
“好啊……”
“1300离他远点！”刘医师从走廊另一头紧张地冲上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铁栏后面的他突然笑了，带着得逞的快意，恶狠狠地咬住她细弱的手腕，一阵剧痛传来。
手臂很快被随后赶来的刘医师握住，电击棒从铁栏缝中伸进去，戳到男孩脖子上的特制项圈，他猛地一震，松开口倒在地上没了声息，长长的刘海盖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神情。
她被带离那个房间，铁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手腕的伤口不断有血渗出，在医院的白瓷砖上滴滴答答流了一路。
“1400号有嗜血症，按理说应该属于危险等级，只是岁数不大，没能引起医院的重视，总之你离他远点就对了。”
刘医师帮她处理完伤口后叮嘱道，怕她记不住，又在伤处轻拍了一下以示警醒。
其实1400号松口以后就没那么疼了，何况对她来说，割腕都是家常便饭，这点疼只能算开胃小菜。
“可是我答应了要和他做朋友的。”
“你想找死吗？”
“嗯，有点。”
刘医师抚额：“我怎么忘了你……得了得了，回自己病房乖乖呆着去。”
“那我明天再去找他玩。”
“我不许！”
“嗯……明天给他带点礼物过去吧，算见面礼好了，带什么呢……”女孩似乎没听进医师的话，脚步轻快渐渐走远。
3.
第二天她跑到1400号的病房门口，摆出四只奇丑无比的畸形橡皮泥玩意儿。
而他又被卷成了白嫩的蚕宝宝，本来伏在地上发呆，见她来了，扭动着要坐起，脸红耳赤气喘吁吁终是无果。
她指着那四个抽象作品一一解说：“这是草泥马，这是菊花蚕，这是雅蠛蝶，这是法克鱿，威风凛凛的四大神兽哦。”然后闪着星星眼问他，“你喜欢哪个？”
其实他只看到了四团胚胎状不明物体，但还是思考了2秒钟，保守而博爱地回答：“我都喜欢。”
她听了很是高兴：“真的吗？那我留着草泥马和法克鱿，把雅蠛蝶和菊花蚕送你好了，一人一对，开心吧？”
他抿唇一笑：“开心，不过腾不出手来摸摸有点可惜呢。”
她积极地朝他招手：“你过来近点看，我做得很辛苦的。”
于是，蚕宝宝听话地一拱一拱往门边挪去。
看着他慢慢靠近，女孩左右晃着手里的神兽，似在向他展示，男孩拱得更起劲了。
女孩的手有着瓷器的白滑，却能看出皮下淡蓝色的血管，有种病态的美。
男孩渐渐地近了，手在他嘴边，似乎只要张口，就可以……
猝不及防的天旋地转，男孩的唇泛着麻麻的痛，血腥的味道伴着柔软的触感融在他口中。
女孩放大的脸就在眼前，睫毛纤长，一颤一颤的。
他有放轻了呼吸，下意识地吮吸，吞咽。
软软的，甜甜的，像夏天流泪的雪糕，他忙不迭地舔舐着软化的泪。
突然觉得缚在身上的白布太紧，他渐渐喘不过气来，扭动着身子，女孩慢慢放开他。
“你上次那种咬法实在太没效率，我死不了，即使死了也不算自杀，和我的爱好背道而驰，这样不好，不好。”
他舔了舔唇，触到伤口，有点痛。
唇红得像要滴血。
女孩也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巴，觉得有点渴。
他咂嘴：“可我还是觉得你的血比较好味。”语气有点像委屈的小狗。
女孩把雅蠛蝶和菊花蚕放到他眼前，认真地说：“传说这四大神兽是友谊的守护者，如果它们全部现身，那么它们守护的友谊就会天长地久哦。”
男孩发着呆。
女孩轻轻地问：“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趴在地上，嘴被地板挤得嘟了出来，像小猪，哼唧了一声，表示明白。
女孩诡异一笑：“这就是我的见面礼，希望我们以后相处愉快！”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菊花残，满地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