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再看我一眼》天瑶

6、part2

　　*杨帆*
　　我发现，她喜欢坐在前排。
　　为了方便我可以随时偷看她，我总是选择靠后的位置。在温暖的阳光下，金色的光芒闪烁在她的发线，柔顺的长发披肩，少女恬静的坐在人群中，侧脸隐约有甜美的微笑——这是多么美妙的画面，一时间，我竟有一种恒久的错觉。
　　我几乎沉陷在这样的风景里，直到她突然回头，我下意识的立刻移开在她身上的目光——面对她，我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连与她相视的勇气都没有，或者，所谓真正的爱情，都是如此？
　　“帆，我要去追她。”孟舒露出邪恶的笑容，伸手向前一指，“如何？”
　　我不动声色，浅笑：“好啊，我支持你。大学嘛，哪能不谈一场恋爱？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纨绔子弟。”我不知道我说这些话的表情是怎样的，我只知道，那一刻，我心中有难以名状的痛。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种人，可以将心爱之人送到他人的手里。
　　“那太好了，”孟舒兴奋地说，“那你要帮我准备，还要再叫几个帮手，我今晚在宿舍楼下为她放烟花。”
　　“今晚？”他的话让我一惊，“这么快？”
　　“那当然，再晚一些，这么好的女孩子，一定被别人抢走了。”他非常严肃地强调，“这里可是大学。”
　　我苦笑，如果我有他一半的勇气，那该多好。
　　课只上到一半，我们几个从后门溜了出去，以飞快的速度买回了烟花爆竹，以及粉红色的三朵玫瑰。我爱你，这个寓意是如此明显。鬼使神差的，我拿着手中血红的玫瑰，狠狠地刺向自己的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冒出，如同血色珍珠。我滴了一滴血在玫瑰的花蕊里，看着那泛黄的部分被血红色浸染，浅浅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终于微笑。
　　十指连心呢，静秋，我把我的心给你了。
　　*安静秋*
　　这天晚上风很大，我怀疑北京的天气是不是都是如此，像在塞外。我的头发被风拔起，好像《无极》中的满神。可是，那有什么关系，我还一样是焦点——这就是成为校花的好处，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人看你的笑话。
　　在不知几级的风里，那人手里持着三支玫瑰，穿着正式的西服向我走来。非常默契的，几个男生挡住了我的去路。
　　“安静秋，我喜欢你。”
　　我听到他这样说，风在耳边猎猎作响，玫瑰并没有歌中所唱的那么铿锵，有几片叶子终于还是抵不过诱惑，接受了风的追求，随着它一起飞向远处。
　　我目光盯住那些散落的花瓣，在空中翻飞几个来回，无论她们多么想随风浪迹天涯，终究还是在不远处停留下来——成为残花，在我耳边低泣。我望着其中一个散落的花瓣出神，好像看到了我的未来。
　　一抬头，不远处的身影是那么熟悉。熟悉的，让人陌生。
　　这一幕，或许可以让我慌乱许久的心归于平静，那个在无数夜里纠结了许久的问题最终也得到解释。是的，那一场邂逅，目光的交汇，不过是个美丽的偶然而已。
　　看吧，他也沦为他们之中的一员，那些浅薄的人们。
　　我的心隐隐作痛，终于还是接过来他手中的破败的玫瑰，随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很开心地以为我接受了，差点儿就要过来给我一个拥抱，最终被我闪开，有些尴尬：“我叫孟舒，孟子的孟，舒服的舒。”
　　我“哦”了一声，拿起手中的玫瑰气愤地砸向他的脑袋，眼里却一直盯着那个人，直到孟舒开始反击，扳过我的手腕，怒吼一声：“安静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怀疑我是在梦里，散落的花瓣围绕着我，有种美妙的浪漫气息。
　　我把只剩下几片叶子的玫瑰枝扔到他手里，淡淡的语气，深深的怒意：“我不喜欢喝酒，你还是回去做梦吧。”
　　我不想对他客气，只是冷冷地看了那个人一眼，双手抱在胸前，转身。
　　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也不关心。
　　我只觉得，我很冷。
　　*杨帆*
　　我没有见过她愤怒的样子，然而我感觉到，她已经出离愤怒了。
　　转身的时候，我仿佛觉得她隐隐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再不是当初让人沉溺和沦陷的东西，而是彻骨的寒意，以及无限的失望。
　　是的，她对我失望了。
　　那一刻，我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心，也明白我对她做了怎样残忍的事情。
　　孟舒骂骂咧咧，就要冲过去向她挥拳，我立刻拦住他，用尽了生平的力气——我也必须这么做：“好了，还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男人的面子果然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听我这么一吼，他立刻逃似的跑回宿舍。我却站在这个地方久久不想走，凝视着那片片随风纷飞的花瓣，掉落的，仿佛是我的心。
　　我在这个冷寂的夜里想了许久，不能直视自己的内心，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对存在于我体内的矛盾双胞胎——我是如此骄傲，却又如此自卑。我骄傲的不肯对她低头说一句话，不肯让她知道我在注视她，不肯让她知道我爱恋她。这一切，恰恰也正是因为我的自卑。
　　一个永恒的哲理——只要你不表白，永远都有一半成功的几率。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第二天醒来上课时，任我无论如何搜索那个早已刻入心中的女子，她却像雾一样消散了。
　　然后就有人告诉孟舒，你知道吗，昨晚你追的那个女生病了。
　　我的心仿佛丢了，病了，怎么会病呢？
　　“活该。”孟舒冷冷咒骂。我知道他并不是想骂她，只是她不该这么让他没面子。
　　可是，愧疚的应该是我。
　　我原本可以阻止这一切，却推动了这一切的发展。
　　我不仅害了我的朋友，还害了我心爱的人。
　　罪魁祸首，其实是我。
　　孟舒很快忘记这一切，重新追求了另外一个女子，很快与对方成为男女朋友。
　　而我依旧活在愧疚中，只能祈求上天给我一场救赎。
　　*安静秋*
　　我并没有生病，只是想逃走。从这个失望的地方离去，从他面前消失。或者，我害怕去见他。
　　然而我只能躺在宿舍，无法逃走。——毕竟我不是那么勇敢的女子，也无法随心所欲去为自己而活。
　　那么，我也只能活在这一堆责任中，被压得喘不过气。
　　我开始回想我与他的一切，那被称之为交集的东西，可怜的像沙漠里下雨的次数。然后，又开始为自己悲哀。
　　悲哀自己的一切。
　　不知多久，只觉得我都要发霉了，这才忍不住披上大衣，随意地绾起头发，想要出去走走。
　　我不明白是不是有所谓缘分的这种东西，如果有，为何偏偏让两个人有缘无份？如果没有，为什么又一再遇见他？
　　我假装毫不在意他，漫不经心的从他身边走过，然而，在我眼角黯淡的余光里，隐隐瞥见了他的笑容。
　　那个笑容，仿佛让天地都黯然失色。
　　可惜的是，我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冷酷的表情。
　　如果一个男生在微笑，对面的女生也报以同样温暖的笑容，这会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只是，我亲手撕碎了它。
　　只是转身的那个瞬间，我已经后悔了数千次。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我，就这样放弃了？
　　我漫无目的的走，不知多久，停在学校的一处花园里。盯着那盛开的宛若玫瑰的月季，伸手刺向自己的食指。
　　好痛，果然，十指连心。
　　还好，我还知道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