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马甲进行东躲西藏》渊执墨锋

8、美人画（其四）

　　后勤处所有的医疗人员紧急搬来治疗设备，来去匆匆运输药品，给躺在临时简陋手术台上的少年进行治疗。
　　洞穿的肩膀早已被鲜血浸透，其中的血肉已经泛起了黑色，伤口边缘紧贴血肉之处隐隐有了腐败的迹象，似乎缘由攻击，被什么侵蚀了一般。
　　“拿A式治疗剂和B式清除剂！”
　　“不行，伤口正在被迅速腐蚀，清除剂拿三支！”
　　“手术刀就位，准备对腐败组织进行切除。”
　　“正在准备切除！”
　　……
　　【主人，幻境已达压制极限，接下来将进入幻境，请小心。】
　　“呵呵，当然，毕竟我可是经历过无数幻境的人。”
　　……
　　“阿成，你看这道题是这样解的。”
　　清朗的声音伴随着轻轻的笔尖摩擦声，纸与墨的擦身而过点绘出声音的主人所想表达的意思。
　　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肩肩相靠，双手放在几乎比自身还高上一半的书桌上。专注的四目停在所写之处，时不时相对而视交流两者的想法。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个解法是不是应该还有方法可以简化？”
　　坐在左侧的孩子细细看了看纸上的内容，恍然地笑了起来，微微思考后下意识指向一个地方。
　　“嗯嗯对的，这个地方还有其他的方法进行简化，我们先把同约数去掉，然后……”
　　而在右侧的孩子明显很满意身边孩子跟上自己的思维，隐隐看到侧面带上了一丝微笑。随后继续写着自己的思路。
　　付檩走近看了看，是初中的数学题。对数学不是很感兴趣的少年重新直起身，视线看向周围，打量着。
　　这是一间低调的卧室：枞木书柜、棕华家具、暗润珍宝、暗色帷幕、白绸卷缎应敞覆盖在绒床上；音响遥控、电子设备一应俱全；素色插花以白百合与浅色马蹄莲作绘卷，黑紫花斑孔雀游鱼悠悠自在。
　　付檩下意识用指节触碰放在放门口的一盆吊兰，不出意料交接之处以虚幻之姿错开，无法触碰。
　　“来自，一部分生前的记忆？”
　　皱眉放下手，付檩转头看向那边继续讨论课题的两个孩子，随后打算离开卧室看看别处。
　　又似乎因为受什么禁锢，当手已经到了可以触碰门把的位置时，步伐却丝毫无法动弹。
　　下意识转头看了眼没有收到任何影响的孩子，付檩收回手在卧室内走着。
　　素色插花中白百合与马蹄莲交错，在长簌草与蚁斑草的簇拥下向上开口，花瓣边缘悬积透亮的水珠，折射着淡淡白芒。然而向着花枝处细细看去，却只能见断枝口隐没在盛放的花朵之下，而那百合，也只留着短小花枝，浮插在众多断枝上。
　　相比起插花，这更像是将靠着花蒂剪下的百合直接混在一束包装好的马蹄莲花束中。
　　而向右便是两个孩子的书桌，稍微瘦小一些的孩子被礼让坐在靠近屋子的内侧，远离房门，而房间的主人则是靠着瘦小一些的孩童坐在左侧，可以替瘦小孩童拿他需要的东西。两个孩子专心地讨论着题目的解决方式，似乎没有察觉正对书桌侧的窗户外，天色逐渐多了几分赤红。
　　而两个孩子背对的床铺，一看便知道睡在上面应当相当舒适与柔软，只要稍微用力便会凹陷下去，然后被柔软的绒被包裹，轻易进入梦乡。
　　“阿成，已经五点半，到晚饭时间了。”
　　右侧的孩子看着左侧孩子专心写着什么，习惯性地看了眼自己手边的时钟，笑着抬手捏了捏认真的脸庞。
　　“唔……离嗝，不要腻窝的敛。”
　　左侧的孩子猝不及防被捏住了脸，下意识跟着跟着对方的力道走，不知不觉松开了手中的笔。
　　不过还是有些舍不得手里的题，意犹未尽地想要再写几笔。
　　“不行，要好好按时吃饭。”
　　右侧孩子轻哼一声，双手都抬了起来，去拉左侧的孩子。
　　大概是没有想到对方会有这样的举动，左侧的孩子一时不查被对方的力道拉得□□，在重心不稳下猛地朝右边倒了下去。
　　“诶？”
　　“小心！”
　　只来得及一声惊呼，两个孩子就连带着一起摔在了地上，两人相对侧倒在地上。好在地上本就铺着一层绒垫，摔下来也不疼，倒是让两个孩子第一次傻乎乎地看向对方，然后一起笑出声。
　　“噗，阿成，我可是因为你才摔的，今晚不给我赔偿可走不了。”
　　右边的孩子愣了愣，然后展颜笑了出来，没有丝毫阴霾，只有满目的对方，与对方相处时的轻松愉快。
　　“离哥你这是耍赖！明明是离哥先用力拉我。”
　　双色瞳的孩子愣了愣，已经带着些清冷之意的稚嫩面庞满脸不可思议，气鼓鼓地反驳。
　　“要是阿成早点松手，我就不会用力了。”
　　右侧孩子笑着耸了耸肩，吐舌反驳。
　　“那还不是因为离哥用题吸引我，不然才不会忘记时间！”
　　异瞳孩子愤愤不平，翘起嘴哼出声，满脸有理有据。
　　“怎么会，要是阿成理解再快一点，早就能解出来了。”
　　似乎还没有逗够，右侧的孩子又一次伸手，双手一起捏着异瞳孩子的脸颊搓捏。
　　“呜呜……不……”
　　被手动打断说话的孩子气闷发出冷哼，想要挣扎奈何敌不过对方的力道。
　　“嘿嘿，阿成真可爱。”
　　“放……放搜！”
　　结果这天，异瞳孩子因为打闹而迟返回家，差些被家长拎着口头教育。
　　第二天
　　“离哥！你昨天害我差点被骂！今天我可要提前回去了。”
　　似乎是记仇了，异瞳孩子嚣张地笑着对从未离开房子的孩子笑着，站在对方盛放着浅色花海的花园中，灿烂满容。
　　“……对不起，阿成。”
　　那孩子听了之后有些失落，见到异瞳孩子后原本发出光亮的双眼也瞬间暗淡下去，像极了被主人勒令看家的犬，耷拉着耳朵。
　　异瞳孩子似乎也受不得对方这般模样，急匆匆地抬手对着他比划，然后一边提高音量说着。
　　“但，但是母亲说可以稍微晚一点，但是不能太久。”
　　“真的吗？”
　　“嗯嗯！”
　　异瞳孩子连连点头，勉强笑着哄对方，以免对方一直保持那副丢了心爱之物的沮丧模样。
　　“那就太好了！”
　　听到了肯定的答案，孩子的心情瞬间阴转晴，像平时那样笑了出来。
　　看到对方的笑容，异瞳孩子这才松了口气，但心中也免不了一时“谁才是哥哥”的疑问。
　　第三日
　　“对了，离哥，明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准备，需要早些去商店买东西，所以下午我就回去啦。”
　　照例写着题目，异瞳孩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抬头，放下笔的同时也打断了另一个孩子的动作。
　　“嗯？下午？可现在已经快到中午……”
　　“既然这样就要先快些写完题了。离哥你先别打扰我！”
　　被打断的孩子无赖苦笑一声，也不继续说些什么，悄悄将视线放到了不远处的日历上，上面什么都没写，但似乎时间有些不对。
　　没有多想，男孩只是敛下了有人陪伴的轻松与愉快，与年龄不符的冷漠眼底开始染现。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男孩带着假面的笑容，将异瞳孩子送离自家，目送着对方一步步离开自己的视线。等到彻底看不见时，男孩的整张脸完全地阴沉了下来。
　　满带着不愉与冷意，男孩躲在自己房间中，阴测测地低声言语着什么。
　　有些恰好的是，这天天气不怎么好，阴沉沉的。男孩不知道在窗前等了有多久，一直到脸色完全阴郁到可以滴出水，看到一个怀抱什么跌跌撞撞跑来花园的矮小身影。
　　男孩匆匆转身，甩开的窗帘拍打在玻璃窗上，留下浅白雾印。
　　异瞳孩子迎着濛濛细雨，虚拢着双臂，望着眼前与自己早些时候离开时一样没有关闭的大门，疑惑后便高兴地直接跨进了花园。
　　“离哥离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孩子高兴地冲上门，就要敲门，但在手接触的瞬间，门就打开了。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身影就冲了出来，死死抱住他。
　　“诶！？离哥？”
　　“还好……还好你……”
　　“嗯？离哥怎么了？好了好了，先来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
　　说着异瞳孩子笑着轻轻推开猛地抱住自己的人，然后将小心盖在上方的手移开。
　　一朵并蒂同开的木莲悄然开放着，双莲各二十七瓣花，层叠交上，洁白莹莹。莲心湛金，柱顶满敷淡香。
　　“离哥，喜欢吗！”
　　异瞳孩子满脸笑意地捧着莲，口中连连说着，
　　“这是专门给离哥准备的生日礼物哦。”
　　“生日礼物？”
　　男孩迟疑地打量莲花，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又不由自主把视线放在莲花上。
　　“对啊，嘿嘿，离哥没有注意时间吗？今天已经是七月九号了哦。”
　　男孩静默了许久，似乎身体还颤了颤，最后微不可查地沉重叹了口气，真正将孩子虚抱在怀中。
　　“……辛苦了。”
　　男孩苦涩地将人紧紧拢在怀中，却又不亲昵地离了孩子一小段距离，留足了空间让孩子能够自由活动。
　　“嗯，很高兴哦，这个礼物。”
　　“哈哈，离哥你是养病把自己养傻了吗？”
　　异瞳孩子没有察觉到异常，直直笑了出来。
　　……
　　第二个月
　　“离哥！那是我的份，你不能多吃！”
　　两个孩子排排坐在餐桌上，两人面前都各自摆放着各自的餐盘，上面是相同的菜色，只不过量并不一致。
　　“唔，我觉得你的比较好吃，不信你尝尝我的。”
　　男孩若无其事夹了孩子盘中的菜，扔进自己嘴里。
　　“真的吗？”
　　孩子半信半疑地拿起筷子去夹男孩盘子里的菜，尝过后生气地开口。
　　“根本就是一样的，离哥你又逗我！”
　　“还有，阿姨说了你不能多吃！不要贪吃。”
　　“不，阿成碗里的更好吃，不信你自己尝尝。”
　　“都是一样的！”
　　……
　　“阿成，你妹妹快过生日了吧？”
　　男孩坐在床边翻阅着厚重的书本，突然询问身边摆弄电子玩具的孩子。
　　“唔，还有两天。”
　　孩子撑着自己的头想了想，回应着。
　　“那过两天阿成从花园里带点花回去吧。”
　　“咦！？真的吗？”
　　孩子惊讶地撑起身，瞪大眼睛看向男孩。
　　“嗯哼，按照阿成喜欢的剪吧。”
　　“可是，那些花不是很贵重吗？”
　　孩子迟疑地想了想，回忆起曾经有一户人的男人手欠摘了一朵花，结果赔了十万的事。
　　“没关系，毕竟现在阿成是我的朋友，给朋友送东西，想送什么就送什么。”
　　男孩失笑地伸手揉了揉孩子的发顶，然后才继续看书。
　　“而且听说，女孩子都很喜欢花，作为生日礼物，妹妹也应该会很高兴。”
　　“嗯……我也这么觉得。我妈妈也很喜欢花！”
　　孩子赞同地点头，但随后又反应过来。
　　“不是，谁是你妹妹啊。”
　　“嗯？当然是阿成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咯。”
　　“离哥你又不认识！”
　　“诶呀，有什么关系，毕竟我是阿成的朋友，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哼，才不要，那是我的妹妹，才不给离哥当哥哥的机会。”
　　“诶？别嘛，阿成？好阿成？”
　　……
　　付檩冷冷看着幻境中一一排现的一切过往，平淡，和谐却又如泡沫幻影，只是眨眼间，这段和平笼罩上了不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