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修习

26、生日蛋糕的距离

　　有一点，恭祝戳到软肋。老妈没能帮上金曼的忙，最终还是欧阳俊帮了忙。后来金曼出事他不怪舅舅，真心觉得舅舅为他着想，替他们解决很多问题。
　　比如，带金曼吃饭就头疼。为了保持身材饭量比咪咪喵喵也多不到哪去，学习工作两头忙恭祝怕她营养不良。闲聊时跟舅舅无意谈及，欧阳俊问：“实习杂志在哪？”得知离公司不远他主动提议：“这么近来公司吃饭呗，当着外人不好挑三拣四兴许能多吃点。”
　　这么一说，恭祝真的带她来了。俊逸集团总部餐厅堪称五星级，美其名曰帮忙试新菜。一次之后，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后来成了常客。
　　舅舅给面子，只要金曼来公司吃饭，但凡没有推不掉的应酬，都会亲自到包间陪他们。他了解恭祝心思，话里话外各种暗示女孩子没必要一个人闯荡。
　　这些话金曼本来不听的，以前恭祝说多了，现在换了个人说而已，可内心还是领情的。最开始闷声不响的她，后来渐渐敞开心扉。
　　某次说起杂志“内卷”厉害，光业务能力不够谁带资源谁得宠，金曼感慨实习生挺难做的。欧阳俊听了当时没有表态，沉默自斟一杯茶。不几天，给金曼打电话让她再来公司一趟。
　　他通过自己人脉，将外地楼盘几个时装走秀合作项目让渡给她，对实习杂志就说金曼找来的资源。按规矩她从中抽了一小笔提成，还特意跑来还给欧阳俊。有些细节恭祝都不知道。
　　包括，后来出事的那一宗……

　　没和老妈一起过生日第三年了。30岁的特殊性，在母子二人心里各起涟漪。嘴上谁都没说。前一周，欧阳俊和陆叔叔分别找恭祝谈心。
　　欧阳俊说话直接：“她是你妈！你活到今天30岁了，有一半的时间，她一个人抚养你。她能有什么错？有错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舅舅极少来粉萝酒吧。这是恭祝帮他公司业务之外唯一的个人投资。怕约不出只能送上门来。
　　说到激动处，欧阳俊端起一排不知姓名的鸡尾酒，一杯一杯饮下去。直到第六杯被摁住手腕。
　　“我想想……”恭祝总算有个态度。
　　陆叔叔比亲爸还温柔。每次恭祝与他单独相处都是一种真实的放松。这一点，直觉很神奇，老爸生前应该知道陆叔叔的存在，嫉妒不起来更加恨不起来，因为老陆这人佛系又仗义。
　　毕业后和欧阳烨分在一个单位，既是同事也是战友。离异后不再婚，慢悠悠搞自己事业。眼看着，欧阳烨一路升至巅峰，从不妒忌，只管托举。特别是在外界意见分歧明显一边倒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站欧阳烨一边。
　　于是，欧阳烨调任《城市周刊》社长那年干了职业生涯唯一不避嫌的事，就是把陆正川一起带了过来，任灵魂部门发行广告部总管。
　　陆叔叔说话一般不横着出：“小祝啊，你妈这些年不容易，眼看憔悴了不少。报社内部改革自收自支压力大，上面给指标下面看热闹，咱们作为身边亲近的人不可以让她寒心啊。”
　　“陆叔叔，您放心……”算是恭祝的承诺。
　　近一年他和老妈心理缓和许多，逢年过节因着欧阳俊和陆叔叔也开始走动。但生日是一个例外。

　　临了，主动权还在恭祝手上。
　　生日当天他没赴约，不自然地亲近只会让亲近更不自然。完全想通之前他不想强迫自己做任何事。
　　而是换成一种折衷的方式。
　　主动跟老妈解释：“这些年都是身边朋友操办，为这一天准备了很久，盛情难却我必须出席……”他答应，生日第二天回来和她聚一次。
　　最终，恭祝又爽约了。
　　实在无法克制约会王紫的冲动。
　　三年前没和金曼一起过的27岁生日，由于王紫适时出现，被他在脑海中幻化成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神迹。

　　生日过完的第三天，恭祝终于出现在老妈面前。三年的心路迟到了三天，欧阳烨知足了。
　　“金黎好些吗？”她主动关询。
　　最后一次恭祝为爽约找的这个理由。
　　“哦，没事了，明后天出院……”
　　对话一轮，黑漆一团。
　　许是许久未登门了，恭祝不敢替老妈做主，只能遵循主人的习惯，立在暗幕中你来我往。
　　欧阳烨的居所位于城市中心豪华住宅区。夜幕低垂，户外星点灯芒，依稀微荧照室。待到目野适应周围，恭祝见她端坐窗根下，身后窗帷随风轻摆，描出一尊雅致剪影。
　　觉察被注视，欧阳烨翩然起身走至餐桌旁。招手召唤恭祝：“来吧儿子，点上蜡烛许个愿！”
　　语气和缓，肢体动作也缓慢。这是她一贯风格，言辞不露情绪，行事不着锋芒。只在谈到金曼时，他们曾有针尖对麦芒的气势。
　　点蜡烛的时候恭祝有些惊诧。
　　他的脸距离蛋糕很近，烛捻差不多顶到鼻尖了。等到蜡芯徐徐燃亮，看清这是一只三层蛋糕。
　　“妈，弄这么大干嘛？两个人吃！”
　　恭祝记得，第一年没来过生日，老妈托欧阳俊送他一只九寸。第二年变成双层。今年便是三层。
　　想必，第四年、第五年……手臂长度跟不上了。
　　“生日不过一个蛋糕的距离……总有一些东西我们够不到的……”欧阳烨的笑有些凄苦，随后又稍作掩饰，分明没想隐藏那么彻底。逐年垒高的蛋糕另有用意，看上去分量和仪式感越来越重，承受起来却是越来越难。
　　“尝尝，这个味道怎么样？专门找人定做的蔓越莓奶酪，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是不行了，越老越失掉味觉，品不出好赖了……”
　　“蔓越莓”的品名说出口，落在恭祝耳朵里，仅剩“man”的读音。那个字，在他们言谈间消失了三年。提一次，揭一次伤疤。
　　飘曳烛光里，欧阳烨的侧脸轮廓姣好。50岁出头的年纪，线条依旧紧凑流畅。恭祝为此感谢陆叔叔陪伴，缓解了身为儿子的缺席。
　　老妈在那帮同学里是出了名的美人，被男人倾慕也是必然的。但凡女人姿容上乘多为上嫁处心积虑，欧阳烨的喜好全在事业上。
　　美而不知，落在旁人眼里，更添雍容不凡的气质。
　　不得不承认，她始终是他的骄傲。

　　许了愿，吹灭蜡烛，恭祝有了些许主人意识。他走去门廊，将客厅的顶灯按亮，两人顿时坦诚相对。
　　宽敞的客厅，布置简洁尤显空旷。长方形餐桌上，除了高耸三层蛋糕，还摆了些水果和沙拉。
　　他掏出自带的一瓶樱桃雪梨酒，酒架上取两只细脚杯，每人斟一个杯底简单说：“解腻！”
　　“还记得我喜欢这口……”
　　“嗯，酒吧自调。”
　　“谢谢！”
　　母子俩客气的不像话。
　　“最近生意怎么样？”欧阳烨饮一小口，抿嘴沉醉片刻微笑续上热情。
　　“比较稳定吧没想做太大。”
　　“别谦虚，我都听说了！”欧阳俊时常捎来恭祝消息，“小本经营的名气，才是名不虚传的实力。”
　　“有空来坐坐呗……”
　　“好啊！我们有一个客户，正想找你合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