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神明后[希伯来]》寄砚山秋

10、深渊

　　上帝在翻看创世之书。

　　作为神明的伴生神器，创世之书记载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大事，上帝不睡觉、不观看世界、不想发呆的时候，就会翻出来看一看。

　　虽然他已经看过无数遍了。

　　创世之书的外观简洁，白色的封皮，金色的描边，如果不是它的四周散发着淡淡的金光，看上去就像一本普普通通的书籍。

　　上帝的指尖摩挲过其中一页，纸张独有的触感在他的指腹下/体现，神灵蹙眉盯着眼前的这面纸，不悦地抿唇。

　　如果没记错，这一页记载的应该是路西菲尔堕落时的第六次创世大典，可现如今原本应摆满文字的白色页面上空空如也，干净到诡异。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难道说，既定的未来发生了变化？

　　上帝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通常当神明出现这种感觉的时候，预感就不再止步于感受，而是会变成在现实中真实发生的事。

　　耶和华合上创世之书，视线穿过水晶天的空间，径直去往路西菲尔所在的恒星天。

　　原本的建筑物、行走的天使、苍翠的树木……此刻都在神明的视线中弱化成一道道模糊到不值一瞥的虚幻身影，上帝的视线直达路西菲尔的宫殿，巡视一圈，没有找到路西菲尔。

　　他不在这里。

　　上帝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正奋笔疾书的米迦勒耳畔：“米迦勒。”

　　“在，吾神！”

　　红发天使被吓了一跳，连忙在脑中回想自己今日的言行举止，生怕是哪一点做得不好惹得上帝亲自来质问。

　　好在上帝似乎只是惊讶于路西菲尔的不在场：“路西在哪？”

　　“殿下？”米迦勒摇头，脸颊边的红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我不清楚，殿下只说他要去休假，并没有告诉我详细地点。”

　　片刻寂静。

　　脑海中许久没有再度传来神的声音，米迦勒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吾神，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回答，空气依旧安静。

　　看来上帝离开了，米迦勒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怪异，他甩了甩脑袋，没有细想，继续和眼前的纸张奋斗。

　　事实上，上帝在听到米迦勒说出“我不清楚”的时候，他就抽离了神识，视线飞快地扫过天堂余下的八重空间——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天堂看过了，凡间自然也没被上帝放过。高山，深海，平原……他一一找遍，依旧没有路西菲尔的身影。

　　三界中，此刻只剩下了地狱。

　　上帝的神念很少光顾地狱，他厌恶那里的黑暗、不洁和混乱，只有极少数时间会匆匆一瞥，然后快速地收回视线，简直是把“敷衍”二字摆在了明面上。

　　然而此时此刻，事关路西菲尔，再不悦也要忍着。

　　上帝的视线仔细而迅速地扫过九重地狱的赤色大地，结果一如既往，神明没有在大地上发现路西菲尔的踪影。

　　上帝抿唇，握着创世之书的手指不自觉用力，脑海中有许多猜想如闪电般划过。

　　但是……为什么？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深渊上，那里一片漆黑，光明被拒绝入内，自然也阻隔了他的视线。

　　深渊内部是整个世界中上帝唯一无法窥探的地方。

　　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内心却已经笃定路西菲尔就在深渊之中。

　　虽然目光被隔绝，但神明自然也有其他的办法，譬如用神力强行破开浓郁的迷雾，探进深渊把那里翻个底朝天。

　　简单粗暴，但确实有效。

　　神力在进入时受到了不小的阻力，深渊汇聚起浓郁的黑暗之力试图将这不讲道理、打算硬闯的光明神力赶出去，两者相看两厌，都觉得对方是这世上最膈应人的存在，碰撞相当激烈。

　　位于水晶天的耶和华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默默增强了神力，与黑暗神遗留下来的力量硬碰硬。

　　这世界原本不止有他一位神祇，耶和华是光明神、创世神，另一位则是黑暗神、破坏神。

　　一个想创世，一个想灭世，两个神在诞生的第一时间便相看两厌，在正式创世前大打出手，最终以耶和华的胜利告终，混沌中光明与黑暗的猛烈激荡才堪堪缓和了下来。

　　混沌中诞生的神明的生命力相当顽强，耶和华为了避免这位讨人厌的死对头哪天再度卷土重来，便彻底抹消了他的灵魂。

　　黑暗神的身体化作地狱坚实的大地，神格则化作九重地狱深处的深渊，逸散的魔气逐渐孕育出了地狱的诸多恶魔。

　　耶和华没有对地狱出手，因为世界法则表明世界的存续需要光暗平衡。

　　一个悖论，世界的存续需要光明与黑暗的相对平衡，然而最能和他一起达成平衡的家伙最想干的事就是毁灭世界。

　　银发神祇一时间生出了一种“法则你在逗我玩吗？”的无力感。

　　他睁着满溢神性的金瞳，有些茫然无措地坐在仅有雏形的世界中，最终思考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他无法融合黑暗神的神格，又造不出和他同等的神，但可以创造一个仅次于他的生灵，于是路西菲尔诞生了。

　　上帝给了他出色的容颜、等同于他六分之五的力量以及无人能及的地位，等到时机成熟，路西菲尔便会带着五位炽天使与天堂三分之一的天使堕入地狱，维持住世界的稳定。

　　他对路西菲尔的偏爱到了三界皆知的地步，这或许是出于一种补偿心理，因为他创造他的目的便是为了“抛弃”。

　　上帝给自己的行为定下了性质。

　　纵然他有足够的理由可以借此来美化自己的行为，然而这一切对于生来就注定要堕入地狱的路西菲尔来说，无异于无妄之灾。

　　从结果上看，他确确实实抛弃了路西菲尔。

　　金发天使睁开双眼的一刹那，愧疚感像一连串从水底升起的细小气泡，断断续续，细微却不容忽视。

　　这种感觉伴随着路西菲尔的亲近、依赖、仰慕等一系列正向感情愈演愈烈，如一阵永不停歇的风。

　　他纵容他，捧着他，宠到三界皆知上帝偏爱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越亲近他，他便越从心底里喜爱这个天使；越喜爱，越愧疚；越愧疚，他便越想加倍对他好。

　　——在那天到来之前。

　　光明神力撕开弥漫深渊的黑色雾气，他终于看到了位于深渊中的路西菲尔。

　　浓郁的黑暗之力环绕在他周身，像一个巨大到足以包裹住他的茧，而只待他睁开双眼，破茧而出，昔日的天国副君便会摇身一变，蜕变成法则钦定的地狱之主、堕天使之王。

　　路西菲尔为何突然造访深渊，他是否已经知道了他的打算？

　　上帝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许多疑问，命运的乐谱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替换了音符，并且依旧顺应了光暗平衡的大势。

　　事已至此，或许他应该放任路西菲尔在深渊中沉沦。

　　然而上帝默默地看着深渊中的路西菲尔，最后，他还是没有选择放任他离去。

　　说不清是为了什么，也许只是因为现在离原定的六万年还太远，而他不想让自己的计划被打乱。

　　神力的一端碰触到包裹住路西菲尔的茧，丝丝缕缕的金光准备渗透进去，将金发天使拉出深渊。

　　神力触碰到了路西菲尔的指尖，缠绕住他。

　　上帝操纵着神力，准备破开黑茧。

　　但是没有成功。

　　上帝握着御座扶手的五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因为路西菲尔的意志拒绝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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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帝银发金瞳设定以及创世之书取自《终极大神进化论》，感谢微云疏影大大愿意在2019.7.24发表申明开放设定，《终极大神进化论》中的创世之书为金色，本文作了修改，改为了整体白色，边缘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