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清泉，似甘霖》绿野百鸣

10、第十章

　　韩劲出差的第三天，胡杨路过篮球场，又碰到李宸在打篮球。
　　阴天，天空像是看不到边的灰暗的布，低低地笼罩在头上，遮挡住了太阳所有的光芒。蓝天，白云和飞来飞去叽喳的鸟儿已成为往昔，此刻只有压抑。
　　“嗨！胡杨！”
　　“你好呀！”
　　“要不要一起打球？”
　　“不了，我有……”
　　“你有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一次有事是巧合，第二次可能就不是了。你应该没事吧，就算不想跟我一起打球，也不用骗我。”
　　“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么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叔叔不希望我跟陌生人玩，怕我遇到坏人。”
　　“你觉得我像坏人吗？”李宸表情有点受伤。
　　“哦，我的意思不是说你是坏人。”
　　“那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哦，我得听叔叔的话。”
　　李宸很苦恼，居然会有人觉得他是坏人，虽然他跟踪过她，知道她住哪，可是他没做过什么，也不打算做什么，仅仅是想看看她住哪而已。证明自己是坏人的方法有很多，怎么才能证明自己不是坏人呢？
　　他想不到好的办法。
　　“那你走吧！”
　　“对不起。”胡杨感到很抱歉，冲他挥挥手走了。
　　她走了一段，转过头去，发现他没有继续打球，而是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也就是那时，她看到了李宸忧郁的一面，原来他也并非满身都是阳光。
　　他的忧郁甚至比他的阳光更加耀眼迷人，更适合他。深邃的轮廓，琥珀色的双眸，比女孩子还长卷翘的眼睫毛，浓密英气十足的眉毛，还有他那仿佛被天使亲吻过的如刀削过棱角分明的面庞，与他释放出来的忧郁结合起来，竟让人觉得心疼。
　　她看不得他之前闪亮的双眸变得黯淡，看不得他竟然站在原地看着她走，他那样就像韩劲出差前，她一定要看着他的车驶离视线，她舍不得他走的样子。
　　胡杨折了回去。
　　“我可以玩一回再回去。”
　　李宸笑弯了眼。
　　和李宸打球这事，胡杨没有告诉韩劲，他那么忙了，不想再惹他生气。万一他一气之下，他不回来了可怎么办？
　　胡杨只认识苹果和苹果妈妈，在自己定的休息时间内就会过去找她们玩。
　　苹果喜欢在社区的林荫道上骑小自行车，胡杨看了觉得好玩也想试试，她不会，让苹果教她。
　　苹果的车太小了，不适合胡杨，于是苹果拉着她去借了邻居家大哥哥的成人自行车。
　　苹果妈妈有事在家，让她们自己在家附近玩，苹果劲小不能帮胡杨扶住自行车，结果自行车失去平衡，胡杨摔伤了腿。
　　自行车重量不轻，胡杨的右腿着地，被压在了自行车下面，膝盖侧方蹭破了皮，大腿侧方有很大一块淤青，走路一瘸一拐的。
　　她刚刚失去平衡摔下去的瞬间有点懵，刚开始觉得不是特别疼，等到回过神站起来走，痛感才渐渐袭来。尤其苹果妈妈着急地把药箱拿出来给她消毒上药时，她觉得巨疼无比。
　　苹果妈妈有些着急了，给胡杨上完药，认真叮嘱苹果以后有什么事得先问过她才行。
　　她能不着急吗？韩劲在外出差，胡杨一个人在家，她理应帮忙照看着点，哪想到一时没看这就受伤了，她怎么跟韩劲说呢？
　　苹果妈妈还在纠结怎么跟韩劲提这个事的时候，晚上胡杨就给韩劲打电话，把白天自己如何摔倒摔成了什么样声情并茂地跟他讲了。
　　“你都不知道我刚刚摔下去整个人都懵了，倒也不疼，就是特别晕，天旋地转的，然后身体好像失去了控制，起来之后发现站不稳，走路腿就开始疼，上药疼惨了。嘶~”
　　“知道疼就别去了。”这小屁孩能不能让人省省心？怎么天天都有事？韩劲捏了捏额头。
　　“你会骑自行车吗？”
　　“会。”
　　“那你以后教我好不好？”
　　“好。”
　　这话刚说出口，韩劲就觉得不对劲。他后悔了，冲自己翻了个白眼，怎么答应得这么快？有点想打自己的嘴？
　　这可真是他为数不多的嘴比脑子快的时候了，他哪里有时间教他骑自行车啊？
　　胡杨真是有种魔力，他发现。
　　她就是个坑，容易被莫名其妙带进去。下次她问问题，他得花一两秒思考一下了。
　　他让胡杨暂时不要跟苹果学自行车了，她乖乖说好。
　　结果胡杨消停了两三天，又倒腾起了新玩具。
　　苹果报名了学滑板，胡杨跟着去看了两天，就羡慕上了社区里滑滑板厉害的小朋友们。
　　一块板，四个轮子，就能来去如风，还能玩出各种姿势和花样，有的厉害的还能在滑板滑行的途中在滑板上移动……这不是动画片里哪吒的风火轮吗？只是是四个轮子的。
　　这也太酷了吧！看着比自行车好玩多了，她喜欢！
　　于是，她顾不上还没好的腿伤，或者说完全忘记了自己腿伤没好，想用苹果的板照教练教的试试。
　　苹果妈妈见胡杨感兴趣，非要给她选套护具才让她上板，怕她摔倒受伤，还给她选了块新的滑板。不过在她付款之前，胡杨直接把现金递给了收银员。
　　苹果妈妈坚持要付钱，胡杨拦住了她，等看到收银员将钞票点收进收银盒才放开苹果妈妈。这可不得拦着吗？要是韩劲知道，她又放任苹果妈妈为她花钱，不得生气才怪！
　　得亏有了头盔和护具，胡杨摔倒也没受伤，就是摔下去时有点懵。
　　这天晚上，胡杨照常给韩劲打电话，打完招呼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叔叔，你会滑滑板吗？”
　　从她期待的语气，韩劲能想象出她期待的眼神和表情。怎么，这刚学自行车受伤没两天，又惦记上了危险系数更高的滑板？
　　“不会。”
　　“哦。”从她失望的语气，韩劲竟然能想象出她失望表情。
　　“有些小朋友滑滑板特别厉害，我好羡慕啊，也想变得那么厉害！哦，对了，今天苹果妈妈打算给我买滑板和护具，我冲上去自己给的钱，嘿嘿。你不是不想让她给我买东西吗，我是不是做的很好？”
　　“嗯，可以。”终于懂事了一回。可是……！！！她说了什么？自己冲上去给的钱？她哪里来的钱？还不是他给的？他感觉胡杨就是个坑，他什么时候同意让她用买菜的钱买护具了？而且重点是他已经说了可以！！！！！！
　　胡杨绝对就是个坑，无敌大坑，彗星撞地球留下的陨石坑！他怎么就脱口而出可以了呢？因为他当时脑子想的是绝对不能欠隔壁女士的人情，免得还得还礼，让人家误会。为了避嫌，他不想再与她有过多接触。
　　胡杨这货该不会是外表单纯内心机智吧？要不然他怎么会玩不过她？想他工作以来稳扎稳打，一向谨慎多虑，从没有吃亏上当过的经历，怎么老掉进她的坑？
　　但是想想还是算了，比起欠隔壁女士人情，他宁愿她花生活费。
　　“那你还有钱买菜吗？”
　　“有啊！我每天吃的不多，自己做饭简单吃的话不贵。还有700多。”
　　“你滑板护具花了多少？”
　　“1040。”
　　……
　　他总共就给她留了两千，合着她平时都没怎么吃，大头全用在玩的上面了，他出差好几天了，她是天天在吃草吗？
　　“你天天都在吃沙拉吗？”
　　“嗯？沙拉？没有啊，我会炒菜。”胡杨没懂他的意思。
　　“那你快要没钱了的时候跟我讲。”
　　“好的，叔叔，谢谢你。叔叔，你是不是明天回来了？”
　　“明天回来不了，还有事情，得后天半夜。”他也没骗她，明天还得飞一个城市，然后晚上飞回去，可能深夜到家。
　　“啊，好吧……”
　　“睡了。”韩劲那边挂了电话。
　　……他挂电话的速度堪称一绝
　　这天，韩劲深夜到家，很是疲惫，是林白送他回来的，想简单洗洗就躺下睡。
　　他进门发现家里的灯还亮着，大门也没有关，以为是胡杨睡前忘了关，正思量着明天教育她的话术，走进去发现她坐在客厅茶几前的地毯上玩玩具。
　　她在玩角色扮演和玩偶说话，玩得很认真，没有发现他进门。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胡杨一惊，抖了一下，手上的玩偶被吓得滚到了地上。
　　下一秒，她已经快速爬起来跑向了韩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拥抱了他一下然后放开了，速度之快让韩劲来不及拒绝。看得出来她看到他回来很开心，因为她满脸的笑意好像快要溢出来了。
　　她没有一丝熬夜的疲惫，精神都不行，像个喝了二八年雪碧的精神小妹。
　　“叔叔，你终于回来了！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我去给你做一点？”
　　“不饿，我去睡了，你也赶紧回去睡。”
　　“好的！”
　　胡杨跟着韩劲到了他房门口，目送他进去，直到他让她赶紧回房间看到他关上门才走。
　　韩劲洗澡的时候都是笑着的。不得不说，不管多晚都有人在家等着他回来的这种感觉非常美好。
　　以前每次出差回家，家里都是冷冷清清的，半夜回来更是黑黢黢的。他没想到有一天家里会有人开着灯开着门等他，等到半夜，见到他如此欣喜，会冲他笑，对他嘘寒问暖，会拥抱他。
　　就像他家以前的狗狗，上学回家疯狂扑他舔他，冲他疯狂摇尾巴。
　　可惜后来狗狗死了，他们家再也没养过狗，或者猫，任何宠物，他妈妈还想重新买，被他硬生生拦住了，最爱他的狗去了，那么他将不会再爱别的狗。
　　那一刻，韩劲觉得，好像帮助胡杨也挺好的，体验足够别致新颖有趣温暖。
　　第二天，韩劲难得没有在平常的工作时间起床，上午十点左右才起来，胡杨竟然一反常态没有出门，而是给他做了丰富的早午餐，还炖了汤，坐在沙发上看书等他起来。
　　在外出差吃的很不合胃口，她做的吃着很舒服，韩劲难得吃到撑才停下。
　　他在出门上班之前把林白准备的所有礼物都拿了出来，让她挑。
　　她选了一盒包装精美的特色糕点。
　　“哇，好好吃呀！”
　　看她咀嚼得那么香，眼睛就快弯没了，以为很好吃，他也来了一块，感觉还好，没有胡杨表现的那么夸张，还没有她做的甜点好吃。
　　韩劲不喜欢甜食，但胡杨做的甜食，放的糖少不太甜，他不反感。果然不愧是演技派的种子选手，如果好吃只有三分，胡杨可以给你演出十分。
　　林白给韩劲准备了不少特产，想到他可能会想要送人。虽然每次出差他没有明确交代，但是他每次出差回来都没有制止林白这个行为，所以林白每次都准备了。
　　“你挑两三份给苹果他们送过去吧。”
　　“好的！”
　　胡杨挑了丝巾和糕点，屁颠屁颠就出门去隔壁了。
　　韩劲看着胡杨活蹦乱跳的背影，也摇摇头出门了。
　　胡杨和韩劲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一段时间。
　　不过韩劲不觉得平淡，有胡杨小朋友在身边怎么会平淡呢？
　　说实话，他还没见过谁这么大人了还能把衣服穿破的，如果不是上天入地过，怎么会破呢？
　　胡杨小朋友就有这么皮实。
　　有天韩劲难得下班回来得早，下午五点就回来了。刚回来就碰上胡杨苹果和社区的小朋友们玩耍回来，胡杨浑身脏兮兮的，和一两个小男孩状态差不多。她怕不是个女孩子，是个假小子吧！
　　韩劲感觉原本放松惬意的自己有点头疼。
　　一开始，韩劲以为胡杨只是浑身脏兮兮的，走近了看才发现她头发微炸，有灰还有草屑，膝盖和手肘处的衣破了洞。一问她去干嘛了弄成那样，她说他们去踢足球了，摔倒过，在草坪上打过滚，还炫耀似的挽起袖子给他看磨破皮的伤口和淤青了的地方。
　　得，这家伙又添新伤了。
　　“不疼吗？”
　　“疼啊！”
　　……
　　“那你怎么还去？”
　　“可是好好玩啊，我以前没跟这么多小朋友一起玩过。”
　　……
　　要不是她长得一张皮肤像鸡蛋一样光滑白皙俏丽的脸，他真觉得她就是个喜动的男孩子。
　　他这也太费衣服了吧！
　　“你这得多费衣服啊？”韩劲指了指胡杨膝盖处开了口的裤子。
　　“没事，我会缝纫，缝起来就好了，可以继续穿。”胡杨不在意的说，好像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
　　于是没多久，韩劲就看到她不少衣服上都有了补丁……
　　这哪是女孩子，分明就是熊孩子啊……
　　韩劲以为胡杨只喜欢运动类，没想到突然有一天，胡杨不知从哪倒腾来五子棋，跳棋，国际象棋和围棋等各种棋来找他对弈。
　　……
　　他竟然没有拒绝。
　　……
　　她可能真的不懂他的时间有多金贵，跟她下棋的时间，他都可以处理好多工作了。
　　胡杨一边下棋，一边跟韩劲吐槽，苹果下棋有多厉害，她得自己多多练习，再去找她下。
　　“你是不是又把买菜的钱用来买这些棋了？”
　　胡杨心虚地笑笑，摸摸脑袋又摸摸鼻尖，默认了。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还有钱买菜吗？”
　　“还有的还有的！”胡杨连连点头。
　　“还有多少？”
　　“七十多。”胡杨又心虚地抓抓后脑勺，她一个人的时候，食素比较多，肉也吃，不过一顿吃不了多少，也没给自己弄很多。韩劲出差回来后，她会买不同的肉做饭，伙食费用得快，加上又买了各种棋，基本不剩什么钱了。
　　……
　　韩劲掏出手机，给胡杨的社交账号转了两千，然后认真严肃地告诉她，以后除了买菜，买任何东西钱要先经过他的允许，还吓唬她说不然不会给她钱了。
　　“好吧。”胡杨笑嘻嘻地答应了。
　　韩劲有点疑惑，这孩子怎么不失望？这时候不是应该露出失望的眼神吗？他哪里知道胡杨心里想的。胡杨想的当然是，问就问了，反正每次让他出钱买什么他从来没拒绝过，嘻嘻。
　　在韩劲棋艺的熏陶下，胡杨的技艺突飞猛进，苹果从此再也没有赢过她，便不高兴极了，耍赖不跟她下了。
　　而胡杨则发现了下棋的乐趣，除了极少数韩劲很晚到家的情况，她每天晚上都要来找韩劲下两盘。
　　虽然她从没赢过韩劲，就连韩劲看到她抓耳挠腮让她两颗棋，还是下不过，每每都很沮丧，但她能学到很多。
　　有天，胡杨好像又有了新想法，问韩劲能不能看他书房的书。
　　韩劲想了想，自己书房的书全是经济金融管理相关的书籍，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让她借阅的。
　　“你应该看不懂那些书。”他倒不是不愿意借给她，只是想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
　　“就是因为不懂才要学习呀！”这样的话，他竟一时无法反驳。行吧，她要看就看吧，看不看得懂，就不关他的事了。
　　韩劲同意后叮嘱了她一句，让她只看书，不要动他书房桌案上的文件和资料。
　　胡杨一口答应了。韩劲总感觉她没听进去。
　　后来，韩劲偶尔会在监控里看到，胡杨进了他书房，没一会儿就挑了几本书就出来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看，看得还挺认真。
　　自从收留了胡杨，韩劲是越来越觉得养孩子不容易，因为胡杨总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和要求，比如有时候回家，胡杨会跟他撒娇，让他陪着一起看动画片。
　　她的撒娇也不是那种声音发嗲，媚眼如丝的那种，反而是那种可怜巴巴路边流浪小狗的眼神和请求，说什么以前都是和爸爸妈妈一起看，现在总是一个人，真是让他不忍拒绝。
　　韩劲也没揭穿自己知道胡杨经常和苹果一起看，没有暴露苹果妈妈经常拍她的照片和视频给他。
　　实际上韩劲已经很累了，即便睡不着，他也只想躺下。就算还有点精力，也可以去运动下锻炼身体，不想浪费时间在看电视上，尤其是看动画片！！！他为什么要看动画片？！！！
　　他强烈地排斥加拒绝，都没有抵挡住胡杨的拖拽，这孩子没看出来力气还挺大啊。然后坐下看了一会儿就真香了，动画片好像也挺好看的，比他小时候看的好看。
　　胡杨看动画片也不安生，有时候恨铁不成钢一会说这个角色很蠢了，一会又夸人家太聪明了，太厉害了，话真的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