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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4 ...

  •   偏偏宋葭跟个打定主意不挪窝的兔子一样,梗着脖子仰着脸,满脸写着“有本事你先把我砍了吧”,气得明棠当场吐血都吐不出。
      明明只是个孑然一身的读书人,文文弱弱,无党无私,除了仰仗先师荫蔽和天子故交之外再无长物,竟也敢在一干天潢贵胄面前做出个视死如归的模样来,只不知究竟是当真民不畏死,还是恃才放旷恃宠而骄?
      昭王妃不由重新细看宋葭,似乎想要在眼前这个青年身上寻找某个早已逝去的影子,又似只是在怀疑,怀疑他的伪装,怀疑他不过是掩藏在精心布局投其所好的画皮之下,一缕胆大妄为沽名钓誉的凡俗魂魄。
      已然死去的人,便是永远死去了,在此世间烟消云散,化作尘土,再也不会回来。
      就好像明棠永远不会是他的父亲,不是先帝。
      宋葭也永远不会是他的老师,绝不是那个宁以一身血肉阻挡万千洪流的人。
      这样一个人,把明棠哄得七荤八素对他千依百顺,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祸。
      倒不如干脆一箭双雕,以绝后患!
      昭王妃骤然眼神一暗,手中弓弦又紧了三分,锋利羽箭缓缓下压,就从顾沧溟的脑袋上挪向了宋葭眉心。
      她竟对宋葭起了杀心。
      这怎不叫荣王殿下气爽至极,俨然已与昭王妃英雄惜英雄,当即抚掌大悦:“今日除此祸害,可保天下太平,江山永固!”
      这话说的,到好像自己当真有多重要就能够“动摇国本”似的。
      宋葭闻之不禁冷笑。
      若是死他一个就可保天下太平,倒也罢了。
      怕就怕也只能让荣王殿下开心昭王妃殿下顺气而已,天下还是那个天下,兴亡疾苦,什么也不会变。
      古往今来,铁打的苍生流水的皇帝,每一个自称君权天授自认九五至尊的都渴望子子孙孙能永远坐在皇权宝座上,永享天下至极的权力,和以这权力受用天下人供养还要天下人跪俯在他们脚下任由他们肆意摆弄的快乐,但又有哪一个真正得偿所愿过呢?
      都不过是执妄。
      所谓江山永固,只是千秋万代的笑话罢了。
      真若是日子到了,江山要塌,那便是天崩地裂星辰更迭的大势,任谁负隅顽抗涕泗横流地想要赖在那御座上不下来,也赖不住。至于他这种成天“阴阳怪气,胡说八道”的,就算按着他反复杀个几千几百回头来祭天,又能顶什么用?
      如是想,宋葭唇边的冷笑便渐渐成了大笑。
      眼看一个磨刀嚯嚯,一个煽风点火,那待烹宰的羔羊竟还不知畏惧地瞧着刀光烈火乐得嘴都歪了……明棠只觉得自己跟被架在火上烤似的,腹背煎熬。
      他不知道宋葭究竟在笑什么,只知道这个宋寒山必是又已经憋了一肚子“不得妄议”的混帐话,所以才在那里含讥带讽,甚至连着他这个当今天子都一起嘲弄。
      四叔每每厌恶寒山,觉得此人口没遮拦什么胡话都敢乱说,他却总觉得,其实寒山已经说出口的话都没什么要紧的,真正要命的,全是那些含在嗓子里藏在肚子里连对他这个总角之交同窗之谊的至交好友也不肯吐露半句的。每一次。每一次,寒山在他面前,或看着他或根本不看他,摆出那张讥诮不掩的脸,一言不发抑或欲言又止,都让他百爪挠心似的焦躁,几欲狂暴。
      就好像他已经被这个人放弃了。
      为明主,施仁政,使黎民百姓有其屋,有恒产,天下人人有尊严,这曾是老师对父皇的期望,他自幼时便知道。
      他还知道他传说中英明伟岸的父皇,驱逐鞑虏安邦定国的武宗皇帝,到底还是辜负了老师的期望,没能成为老师心中所向往的那个“明主”。
      可老师却从无一日放弃过父皇啊!
      老师到死,不也仍然是念着父皇向着父皇的吗?
      何以这个宋寒山偏不能像老师向着父皇那般向着他呢?
      难道……难道寒山是不信他,不信连父皇都不能做到的事他竟有万一之可能做到?
      这又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父皇不行的,他便也绝不能行?
      心中陡然有无限怨愤,如万千尖刀拔地而起,说不好究竟是酸,是痛,还是恨。
      明棠毫无意识地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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