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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婢女玉娘都已经下葬三个多月了,又被人挖出来,抬回了陈家宅院的大门前。
尸体已腐烂得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方圆百里的百姓全跑来看热闹,把陈府门前的路都堵死了。
而那把玉娘挖出来的人,一身素色袍服罩青衫,乌发束得齐齐整整,正大光明站在陈府门前的玉狮子旁,丝毫也不觉得自己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陈老爷面子挂不住,指着此人破口大骂:
“姓宋的竖子!看你与我儿同在京中文学馆,有同窗之谊,我们陈家请你进门,把你当作上宾招待,究竟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羞辱于我?!”
那青年被当众淬了一脸,竟也不生气,只气定神闲看了一眼日头:“都这会儿了,也该到了吧。”
话音未落,围观人群外已有开道的人声呼喝响起。
来人是这通县的知县王贵仁。
这王知县显然与陈家熟识,下了轿子径直上前,先和陈老爷叽哩咕噜咬一通耳朵,就扭脸摆开架子质问那青年人:“你这个后生,既然在陈家做客,何故对主人家不敬啊?”
那青年听完看他一眼,“贵县稍安勿躁,人还没齐。”
“……?”王知县惊得眼睛都圆了,“大胆!本县亲自来主持公道,你还要本县等谁?!”
青年谦恭一笑:“贵县若真能主持公道,三个月前有人上县衙为玉娘鸣冤时就该主持了。哪至于让我这个‘后生’有机会来‘对主人家不敬’呢?”
呔!伶牙俐齿,阴阳怪气!
王知县气得想跳脚,又怕形象不好坏了官威,只好咬牙切齿瞪住此人:
这青年人看起来不过廿五上下,还年轻得很,模样虽然俊俏,打扮却甚是朴素,虽说是与陈少爷同在京中文学馆,想来也不过就是个读书人,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家世?
反观这陈家,可是通县首富,地方上的纳税大户,祖上出过好几任京官,瞧瞧门口这一双玉狮子,可是开元时太祖爷爷御赐的呐!
王知县暗暗两厢比较完毕,已经有了决断:“来人!先打二十大棍,治他个侮辱朝廷命官之罪!”
没有人来。
眼前这个青年听他这么一声吼,竟没半点害怕的样子,还看着他笑,眼神甚至有一点怜悯。
王知县觉得自己又被辱了一次,就算不跳脚,官威也难保。
“人呢?把这小子给本县抓起来!”王知县只能狂怒。
这回有人来了。
虽然是被扔过来的。
五个衙差跟老百姓门前挂得蒜一样串成一串,手脚都被粗麻绳捆着,从围观人群后头一气儿飞过来,“噗”得一声,全摔在地上,龇牙咧嘴,哀嚎成一团。
王知县吓了一跳,甚至还用眼神确认了一下,自己带来的人,已经只剩下轿夫。
轿夫站得笔直,假装自己没看到知县大人求助的眼神:县台大人啊!我们只是抬轿子的!毕竟术业有专攻,求放过啊!
这一下,连陈老爷都跟着一起有点慌。
毕竟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跑来围观了。
这本县首富的脸,以后还怎么要?
陈老爷稳住阵脚一声吼:“反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什么贼人敢对县府衙差行……行如此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这话说得,跟谁当街对衙差大哥们做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似的。
倒是据说应该被衙差们抓起来打二十大棍的青年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开口:“别玩了,到了就赶紧领着人过来干正事。大冷天的,站久了脚麻。”
一听这话,那姗姗来迟之人才终于从人群后头纵身跃上前来,人高马大面堂黝黑的一个精壮汉子,像是行伍出身,手里还拎鸡崽儿一样拎着个干瘦小老头。
那小老头身上穿得却是仵作的衣裳。
精壮汉子把仵作放下,就抱臂往旁边一站,看着那青年,黑口黑面也不说话。
青年见了仵作,立刻转身向王知县一躬:“人齐了。贵县,请开验吧。”
“验……什么啊?”王知县整个人都深深地困惑了。
青年无奈,正色指了指那还停在地上的遗骸。
“仵作都请来了,当然是为亡者验尸了。”